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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種病脊椎腫瘤在中美兩國的不同治療經歷

最近看到這篇文章和後續的另一個網友的國內治療經歷,有點震撼。我覺得應該廣為傳播一下,讓更多的人了解。

這篇文章是一位叫「傾心2007」的網友看了另一位國內病友shenjiangan在國內治療發貼後也發的一個帖子。2014年5月6日發布,她老公被診斷為脊柱腫瘤,初診時手術概率幾乎為零。最後他們決定赴美治療,這是她寫的赴美就醫經歷。她在文章的開頭說,去美國看病只是人生絕望中孤注一擲的選擇。寫這個帖子,是想讓更多人知道,「絕境還有其他希望」。當然,她寫的不全是個勵志故事。她還寫道,在美國看病里時3個月,這期間沒有住過一個月,沒有掛過一瓶水,甚至也只吃了幾顆葯。讓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我把這兩個真實案例放一起對比一下

美國治療:

以下是「傾心2007」的原文:

首先對shenjiangan先生及家人表示慰問,因為你們所經歷的迷茫、痛苦、抉擇,我和老公感同身受。我老公也是兩年前查出頸椎腫瘤,我們也體會了天塌下來的感覺,也面臨過手術選擇,甚至也找過上海的肖建如醫生。

所幸我們兩個家庭都走過了這段人生最艱難的時候。唯一不同的是,我們最後選擇了去美國看病。所以故事有了完全不同的走向。

我們之前沒有去過美國,沒有美國醫生的朋友,我們家也僅是小康之家。去美國看病只是人生絕望中孤注一擲的選擇。

我把這段難忘的經歷和大家分享,只是想讓更多的人知道,絕境還有其他可能。

一、發病

和shenjiangan一樣,我老公也是人到中年,家裡上有老下有小,甚至很巧的是他也有個姐姐。

3年前,他時常覺得頸椎酸痛,開始沒覺得異常,畢竟現代人十個裡面有八個頸椎病。直到2012年春節,他的頸椎病越發厲害,有時候會覺得手指發麻。於是,催他去檢查,在慶春東路的s醫院骨科,拍了MRI,拿到片子找門診醫生看。醫生看了半天,沉吟著說:「你的病症,我不好判斷,你最好找下我們的F主任。」

略去各種找醫生情節,看到了F主任。他接過片子,看了許久,有點遲疑說:「你這是骨巨細胞瘤,屬於脊椎腫瘤。而且你的位置非常不好,腫瘤已經侵蝕了頸椎的第二、三、四關節,需要做全置換手術,手術風險非常大。」

F主任急著出差,關照我們,「你先住進來,做各項檢查,等我回來做手術。這手術難度非常大,只能我親自做。」

一個正常家庭,聽到這個消息,瞬間覺得天塌下來了。我們甚至連抱頭痛哭的時間都沒有。第二天我就向單位請了假(感謝單位的領導和每一位同事,你們的支持我永記心頭),全心全意開始找資料、聯繫醫院。問的問題只有三個:「確實是這個病嗎?治療的方法有哪些?治這個病最好的醫生在哪裡?」

首先找的是解放路上的Z醫院,它是浙江省的權威,脊椎腫瘤方面的三個專家看了我老公片子,都認同骨巨細胞瘤的判斷,認為手術是唯一的治療方法。因為我們問得直接,他們也直言不諱,這個手術需要把頸椎切開,去掉3節頸椎骨,換上鈦合金的支撐,不僅手術難度高、風險大,術後病人活動會受限制。但是不手術,面臨的就是癱瘓。國內做脊椎置換手術最好的醫生是上海長征醫院的肖建如醫生。

全中國的醫生都推薦肖建如醫生,可想而知,他忙到啥程度。

我們終於掛上他的號,下午第63號。

我認真地在門口做起了數學題,一個病人看5分鐘,63號就315分鐘(我不是最後一個),就是5個半小時,從下午一點半開始看,就是晚上7點。

而且醫生不能喝水、不能上洗手間,簡直是鐵人的節奏。但是5分鐘,對一個陷入絕境,從外地跑去上海看病的人來說就是殘忍的三言兩語。

終於輪到我們了,肖醫生臉色蒼白,有大大的眼袋,但態度還算溫和。周圍一圈學生、助手,有助手把我們的片子掛好。肖醫生掃了兩眼說:「脊椎腫瘤,準備住院手術吧」

因為事先已經研究了手術的情況,所以我們抖抖索索地問:「您覺得手術把握有多少」。

「風險肯定有,但我們已經做過很多了。」

又問:「術後會如何?鈦合金在體內,終生會有啥影響?」

肖醫生不耐煩起來:「不做手術,你可能短時間就癱瘓喪命,你還能管手術後的感受?」

無語出門,果真5分鐘。

走出門診大樓,心裡堵得慌。天開始下雨。這時看見護工推著病床在院子里跑,躺在上面的病人還掛著鹽水,帶著氧氣包,家屬撐著傘努力想遮住病人的頭。

突然間,我崩潰了。

不能想像這樣的場面,我不能把老公放在這樣的醫院,也許醫生看來,病人只是個數字,成百上千台手術之一;但對我和家人來說,他是唯一的,我不能讓他躺在這樣的流水線上。我可以接受手術的風險,但決不接受疏忽或者輕慢帶來的損失。

既然手術方法是美國人發明的,手術材料是美國人製造的,那我們就去美國動這個手術吧。

二、準備

我們雖然出過國,但是沒有去過美國。這兩年國內也開始有美國醫院預約的服務,費用超貴。但在2012年,幾乎沒有可借鑒的先例。

首先查去哪家醫院看。

美國醫院有詳細的排行表,每年更新一次,第三方發布,根據死亡率、治癒率、病人滿意度、醫療事故發生概率等進行綜合排名。

根據2013年的醫院整體排名,前三位的是約翰霍普金斯醫院、麻省總醫院以及梅奧中心。他們各有所長,不僅有很強的醫療團隊,後面還有龐大的科研機構為依託。另外還有各種專科的排名,比如癌症,全美第一是休斯敦的安德森中心,比如骨科,排名第一的是紐約特種外科醫院,劉翔的腳部手術就是在那裡做的。

美國最佳醫院2013-2014年度排名,可以在google搜索。U.S. News Best Hospitals 2013-2014

其次預約。

美國的看病流程基本是,每個家庭都有專門家庭醫生,你有各種病痛先找家庭醫生,他給你做基本判斷,需要的話他幫你轉去專科醫生那裡檢查、治療,不行再轉更對口或者技術更好的醫生那裡。所以大型醫院的所有專家都必須預約,這樣避免了到了醫院卻發現看錯科室,或者醫生不對路;二來,你上門時,你的醫生已經研究過你的病例了,他可以和你討論治療方法了,免得浪費大家時間。

但是對於中國人來說,就無比痛苦。沒有一個中國醫生願意幫你轉診,不要說美國,去中國其他醫院都基本不可能。我們的病歷記錄不全,有部分報告甚至是手寫的,美國醫院預約要提供詳細的檢查報告、病史、手術或藥物紀錄,最好還能和你前任主治醫生交流,而對勤勞勇敢的中國人來說,這一切都是需要我們自己收集、自己翻譯、自己刻成光碟或製成電子文檔的。

我們當時選了東西部各一家醫院,東部的約翰霍普金斯醫院,全美連續20多年綜合排名第一,許多科室和手術都是這家醫院發明的。西部UCSF medical center加州大學舊金山分院醫學中心,當時全美排名第五。選擇這兩家醫院是因為他們實力都非常強,一個靠近紐約,一個靠近舊金山,交通相對方便點。

簽證問題,按照正常流程,你應該先聯繫醫院,拿到預約單後,去大使館簽證。但是拿到預約基本要一個月左右,排隊等待面簽也需要一個月左右,對病人來說,實在憂心如焚。而且美國的旅遊簽證和醫療簽證都是B2,都是一年有效,一次最長逗留6個月。所以從開始預約的第一天起,我們就同時申請旅遊簽證。事實證明,最後預約單和簽證基本是同步辦好的,對我們來說,省了一半的時間。

聯絡問題,美國的各大醫院基本都有國際中心,專門接受國際病人。像安德森癌症中心的國際部甚至有中文網頁。首先你要找到國際中心網頁,按他的要求填寫表格,或者給他的指定郵箱發email。最好有個美國朋友做聯絡人,因為時差,你基本不可能接聽美國的電話,有當地聯絡人,讓你不至於錯過診所的詢問。遞交申請後,國際中心會指派專人為你服務。他會向你要各種病歷、病史、檢查報告之類,當然是要英文的(淘寶上有專門的翻譯公司,你可以貨比三家)。

這個流程看似簡單,但是美國人一板一眼的作風讓人抓狂。美國醫院得知在1999年做過手術,要求詳細的手術報告和病理切片報告。15年前的病歷呀,裡面都是手畫符;去中國醫院找原始紀錄,就是去滄海里找一滴水呀。美國人還非常不理解,這是生命最重要的紀錄了,為啥會找不到?

經此教訓之後,我去醫院做的每個報告,都掃描存在硬碟里,你來要吧,要啥有啥。

三、赴美

老公是5月7日檢查出頸椎腫瘤的,5月30日,我們終於拿到了UCSFmedical center(加州大學舊金山分院醫療中心)的預約單。國際中心為我們安排的是6月3日初診,主診醫生是神經外科醫生DR.Chou。

其中有個小小插曲,我們在中國一直看的是骨科,肖建如醫生也是脊椎外科,因此我們理所當然地認為應該是骨科醫生接診。其實美國醫院分科非常細,脊椎屬於神經外科,同一個科室,頸椎硬膜內腫瘤和硬膜外腫瘤分管的醫生都不一樣。

預約單上不僅有地址、電話、注意事項,還有醫生的詳細簡歷,你還可以google醫生髮表過的論文,翻看這個醫生是否有過醫療事故。

6月1日,我們踏上了赴美的旅程。內心忐忑不安,不知道要花多少錢,美國醫療以貴聞名於世;不知道能否治好,因為頸椎腫瘤總是和癱瘓、死亡聯繫在一起。

但我們始終相信,去美國手術,至少病人會得到應有的尊重,至少醫生會有認真的態度,至少全世界最先進的技術在美國。

四、初診

終於等到了6月3日,我們坐車來到了UCSF,這基本看不出是一個醫院,沒有圍牆,就是一片街區,附近3、4條街範圍內都是它的各種門診樓、檢查樓、教學中心、研究中心,還有各種免費班車穿梭於各個區域。

來到指定門診樓前,我們正在東張西望核對門牌時,一個手拿文件夾,穿襯衫掛領帶,微胖的拉丁裔男人滿面笑容迎上來問:「Are you from China?Mr.&Mrs Lin?」這就是羅伯特——UCSF國際中心專門負責接待我們的,所有的預約、病歷整理、檢查聯絡都由他負責。整個治療期間我們沒有排過一次隊,所有都是他事先聯繫的,每次看診,他基本都會陪同。

來到神經外科,另一個華裔男子迎上來,他是國際中心指派的翻譯。美國醫院規定,對母語非英語的病人,看診時都會提供專門的翻譯,以防理解出錯,耽誤病情,而且這個服務是免費提供的哦。

看醫生前,先填寫各種問卷,出生年月日、國籍、種族等等,還有病史、藥物過敏史、用藥紀錄、甚至還有一個隱私保障條款。7、8張問卷過後,又有助手來做各項檢查,身高體重、體溫血壓,手部力量,膝跳反應等等。

做完一切,翻譯和我們被帶入一個小房間,等待醫生來臨。在去美國以前,我們已經查了Dr.Chou的簡歷,他是在美國出生的華裔,神經外科主診醫生,擅長複雜的脊椎外科手術,是脊椎微創手術方面的專家,曾經入選美國最佳100位醫生。

不一會兒,DR.Chou帶著微笑推門進來,他40多歲年紀,身材高大,穿著合體的西裝(我們碰到的美國主診醫生都不穿白袍,反而助手、學生之類才穿,原因我百思不得其解),進來先和在場每個人握手,然後坐下開始聊病情。雖然是華裔,DR.Chou一句中文都不會了,交流要通過翻譯進行。

他詳細詢問了發病經過、現在的身體各項反應後,對我們說「我研究了中國拍的MRI片子,覺得你最大的可能是骨髓瘤,如果是骨髓瘤不需要手術,放療就可以。」一句話把我們打懵了。在中國跑了3、4家醫院,聽了6、7個專家的意見,從來沒人和我們說過這種可能性。

DR.Chou拿出一張紙,寫下8個詞分別是骨髓瘤、骨巨細胞瘤、骨肉瘤等,他告訴我們,頸椎這個位置的腫瘤基本就是這8種可能性,每一種的治療方法、後續的防範和複發情況都不一樣。比如骨髓瘤對光非常敏感,他比喻說「在光照下,腫瘤會像奶油般溶化」因此通過放療就可以治癒,但骨髓瘤複發概率很高,後期需要跟蹤治療。而骨巨細胞瘤放療就對它沒用,只能通過手術,但是骨巨細胞瘤基本不會複發。他還簡單講了其他類型腫瘤,但請原諒我腦容量不夠,實在記不下這麼多。

這堂醫學科上得驚心動魄,旁邊還有脊椎模型,DR.Chou會拿過來比劃位置給我們看。講完後,他微笑著看大家「anyquestion?」在中國醫院多年看病經歷,面對這樣的講解,我們真不知道再問什麼。

看我們沒有問題,他又接著說:「目前最重要的是確定腫瘤類型,儘快做一個穿刺活檢,有了答案,我們再來討論下一步治療。」

然後他問我老公:「現在感覺痛嗎?需要我開止痛藥給你嗎?」

這句問話,當時讓我們百感交集,在中國醫院很少醫生主動問及病人感受,也許因為人多,也許因為醫生忙不過來,也許因為中國人的忍耐力超群,但是身為病人和家屬,有醫生在意你的感受,主動幫你化減痛苦,這是莫大的尊重和安慰。

整個問診時間,一小時左右,費用500美金。因為我們沒有保險,自己付現金,可以打6折,最後付款300美金。

五、活檢

排期做穿刺活檢,這時就顯示出國際中心的巨大好處來。不需要挂號、排隊、登記,羅伯特全部約好後,通知我們時間、地點就行。

活檢那天,依然大陣仗,羅伯特和翻譯陪同,開始還是各種問話和表格。(每換一個科室都經過一輪問話,查體重、血壓之類)

然後老公在更衣室里換上手術袍,活檢相當於一個小型手術,需要局部麻醉,有各種注意事項。中國的活檢好像是住院時由主管醫生做的。美國非常重視病理報告,由專門的病理科醫生親自來做,保證提取樣本的可靠性。

我進不了手術室,只能在專門的家屬休息區等候,有沙發、電視、雜誌、咖啡,就是沒有心情。過了一個多小時,護士通知我,手術結束了,老公在恢復室了。我想像著他掛著鹽水躺在病床的樣子,結果走進一看,除了脖子這裡增加了一塊創可貼,什麼都沒有。問感覺如何,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們正說著話,負責手術的女醫生帶著三個助手來到病床前(請原諒我的腦容量,記不得她的名字了)她先對老公說:「剛才做的非常好(其實他就趴著,啥也沒做),穿刺很順利,我們也拿到了理想的樣本,大概一周左右可以有結果。」然後開始交待今晚洗澡不要碰到傷口,發燒要來醫院等等各種注意事項,最後她拿出名片遞在我手裡,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和她聯繫。

5分鐘後,護士通知我們可以換衣服走了。好有失落感,無比重要的穿刺活檢,連醫院都不住一天,鹽水都不掛一瓶就結束了。最後的賬單倒是讓我們找到了手術的感覺,2.5萬美金折後1.5萬。美國醫院的費用,從不體現在藥物上,是為你提供服務人的水平和數量決定的,所以美國外科手術,2、30萬美金是合理收費。

六、轉診

焦急等待中,迎來了DR.Chou助手的電話。她通知我們,活檢結果確認是骨髓瘤,不需要手術。所以要幫我們轉診,轉到放射科接受放療,轉到血液科接受檢查,查明病因,控制複發。羅伯特會幫我們約好,通知具體時間地點。

在各種等待中,我們也開始了解骨髓瘤的情況。它其實是一種血液的惡性腫瘤,漿細胞大量堆積,變異後形成腫瘤,有單發和多發的區別。它會侵蝕骨骼,在脊椎和肋骨常見,但它的病症不明顯,基本化驗都查不出來,誤診率高達70%。

我們首先去見的是腫瘤放射科的Alexander Gottschalk醫生。根據簡歷顯示,他是放射治療方面的專家,是UCSF射波刀 (Cyberknife)外科手術項目主任。使用射波刀,以大劑量射線對腫瘤進行極高精度照射的治療,一次性可以治療腦和脊柱腫瘤; 乳腺、肺部、骨盆等癌症。

在我們滿心以為,使用射波刀 (Cyberknife)一次就可以解決頸椎腫瘤的時候,DR.Gottschalk卻告訴我們要採用調強放射治療(IntensityModulated Radiation Therapy),因為老公的腫瘤太過靠近中樞神經,不適合射波刀這種高強度的放射治療,用調強放射做20次,每次小劑量更好。孤陋寡聞的我,平生第一次知道,放療的種類也是可以讓人眼花繚亂的。

聽多了放療、化療的恐怖經歷,當然關心放療的危害,問:「放療會掉頭髮嗎?會吃不下飯嗎?」DR.Gottschalk忍不住笑起來:「放心不會,頂多會有點喉嚨干,表面皮膚有點發紅,其他基本沒影響。調強放射治療是一種比較安全的療法。」又問:「那治療效果呢?」醫生肯定地回答:「對骨髓瘤效果非常好,一個療程是一個月時間,結束後再等一個月,我們再來做MRI,腫瘤基本就消失了。」

得到這樣的答覆,我們滿心歡喜,壓在心頭幾個月大石終於搬開。不用手術、不會痛苦、沒有可怕的後遺症,還能想像比這個更好的結果嗎?

八、宣判

在等待結果的時候,接到馬丁叔叔助手的電話,說醫生開了兩個葯,詢問我們附近的藥店是什麼?

原來美國的welgreen、CVS既是藥店又是大型連鎖超市,遍布城鄉各地。醫生會把你的葯開給你指定的超市,然後你就去櫃檯報名字、核對身份後付錢取葯。美國的葯都沒有外包裝,統一裝在橙色半透明的圓筒中,上面貼著服用方法。藥店的藥劑師也會和你交代一下禁忌。

兩種葯,總共5塊多美金。和診費比起來,簡直可以忽略不計,難怪美國醫生都不愛開藥,醫院甚至不設藥房,靠賣葯,他們早餓死啦。

終於等到判決的日子,我們又來到了馬丁叔叔的診室,他滿面笑容地說:「你是百分之三概率的單發漿細胞瘤,只有在頸椎位置有病灶,這次只要放療就可以解決啦。」

萬歲!

「不過,之前我們談過,骨髓瘤複發概率非常高,你必須定期接受檢查。」馬丁叔叔眨眨眼睛。

「我幫你們找到了一個當地醫生,你們可以去他那裡檢查,定期將報告email給我,如果有問題,隨時來吧。」

他遞過一張寫著郵箱和名字的字條,我們一看是浙一醫院的血液科醫生,頓時放下心來。

九、放療

又回到了DR.Gottschalk的那裡。

老公即將接受的是調強放射療法(Intensity ModulatedRadiation Therapy)。

它使用CT和MRI來創建腫瘤和周圍組織的三維圖像,根據這些圖像,控制輻射束的方向、形狀和強度,保證高劑量的輻射傳遞到腫瘤,同時將健康組織的潛在損害減到最低。

UCSF醫療中心從1997年開始進行調強放射治療, 它有兩種類型的調強放療:直線放療,最多可以有25個固定波束。串列斷層放療 -這种放療機器是可以繞著病人旋轉,從多個角度進行放療。調強放療可以醫治腦瘤、乳腺癌、婦科腫瘤、頭頸部腫瘤、肺癌和前列腺癌。國內哪些醫院有,我不確定。

放療前準備,老公躺在放療台上,取各處定位數據,專門為他製作一個覆蓋頭、頸部到肩的綠色硬塑料罩子。以後每次去,只要蓋上這個罩子,保證不會移動,確保放療位置的準確性。

老公的放療總共20次,每天一次,一周5天,周末休息。

第一次放療,進去不到十五分鐘就出來了,我大吃一驚,以為出啥意外了。醫生說,已經做完了。其實每次真正照射的時間不過2、3分鐘,躺倒、戴罩子時間更多。

於是,我們花費更多的時間,來回矽谷和舊金山,每天上下班似的,花2、3小時,去醫院做只有幾分鐘的放療,熟悉了灣區的各種交通工具,看盡了caltrain沿線的各種風景。

20天里,會有醫生來見你,問你「感覺好嗎?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嗎?」老公的回答一概是「很好」。

事實上,除了到第十次左右,他覺得喉嚨有點癢,脖子上一塊皮膚黑了點以外,沒啥感覺。一度我甚至懷疑,真的每天去躺幾分鐘,頸椎腫瘤就治好啦?

十、康復

20次放療結束,費用約是5萬美金。

羅伯特幫我們預約了一個月後的MRI檢查,到那時候,才是真正檢驗放療效果的時候。

光陰如梭,8月底,我們又一次回到了UCSF,又一次回到了DR.Chou的診室。好吧,一切從他開始,到他結束。美國是主診醫生負責制,第一個接診醫生負全責,由他來判定治療效果。

DR.Chou翻出兩張MRI片子,一張是剛剛做的,一張是3個月前中國做的,他指著相應的位置示意我們:「腫瘤明顯萎縮,說明放療效果非常好,這個過程還會持續,直到腫瘤細胞完全失去活性,形成一個痂似的存在。」

「腫瘤侵蝕頸椎骨頭,所以頸椎的第二、三、四節有空洞,所幸人的骨骼有自愈功能,大概兩年時間可以復原。在這期間,你需要服用鈣片,減少衝撞類的運動,比如橄欖球、滑雪之類。」

「請問哪種鈣片好?」「鈣片是很普遍的營養劑啦,只要注意你補充的量是每天800mg,裡面一定要含維生素D,牌子無所謂,可以直接去藥店買,質量差不多。」

關照完這些,DR.Chou又拿出了DR.Martin的醫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診費特別貴,(我們的三個主診醫生見一面都是500美金)醫生見你還是很謹慎的。那種預約檢查、拿報告之類都不需要見的,電話、郵件、去其它醫生那裡都可以一併辦理。

馬丁叔叔的醫囑,看得我們一愣。他不僅給中國醫生寫了一封詳細介紹病症和治療情況的信,還列了一張表,通知我們每三個月、每半年、每兩年、每五年要做的各項檢查,簡潔明了。

信的最後,他留了郵箱和電話,表示:「任何問題,隨時可以找我。我也會繼續跟蹤病人的情況進展。」這樣的服務,這樣的關懷,終於明白和諧的醫患關係從何而來。

讓我們感動的不止這些。

三個月來,我們和羅伯特已經像親人朋友一般。在中國醫院,找再好的關係,也無法做到像羅伯特一樣。去一個新的科室、見一個新的醫生,他都陪同;所有的檢查,他都事先聯繫預約,保證你到了不用等待;所有的費用,他幫你匯總,你可以先看病最後交費。

到我們準備回國時,羅伯特拷貝好所有的檢查報告、治療記錄、醫生醫囑、用藥報告,供我們留檔。最最意外的是,羅伯特的所有服務都是免費的,他是UCSF醫療中心國際部的僱員,這是醫院為國際患者提供的額外服務。

整個美國看病歷時3個月,沒有住過一天院,沒有掛過一瓶水,甚至葯也只吃了幾顆,幾乎沒有感受過任何痛苦。花費是7萬多美金,約人民幣45萬。

十一、後續

整整兩年過去了,我們回到了中國,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軌道上。按照馬丁叔叔的囑咐,按部就班地在浙一醫院定期檢查,目前一切都好,老公也完全正常。

美國看病的經歷是我和老公人生中寶貴的經歷。回想起來,常常覺得恍惚,曾經準備接受生死考驗、曾經準備經歷未來長久的苦痛,在美國之旅中,一點痛苦掙扎都沒有就解決了。這是我當時每天祈禱,都不敢去要求的結果。

當然我也不知道,當初留在中國繼續看下去,等待我們的什麼。直到看到《活著——六個月的生死苦樂》的帖子,我彷彿看到了硬幣的另一面。我無從判斷shenjiangan先生和我老公是不是同一種疾病,我也無從知道中國和美國的醫療差距,我只是想通過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大家,絕境中在哪裡都會有希望的。

當然,不可能寄望每個疑難病症的病人都能去美國治療。但是了解別人的治療方法,學習別人跨科室的診治過程,體會別人和諧醫患關係的由來理由,對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有幫助的。

在發這個帖子前,我也猶豫再三。怕被別人認為太高調,怕被別人認為金錢萬能。去美國看病是我們在絕望中能抓住的一點希望而已。其實在重大疾病面前,錢不是最重要的,你的判斷和選擇才是最重要的。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從自己出發,做力所能及的最優選擇。

比如去美國,也可能花了巨大代價卻依舊醫不好,如果面臨這樣的結果,我會坦然接受,因為我已經做了全部的努力了。也許在美國,醫療費過於巨大,我們可能要舉債,我會毫不猶豫,因為和錢比起來,人要重要很多很多。這無關對錯,只是我的選擇,我亦會為此負責。

感謝看過這個帖子的每一個人,90多條回復全部是祝福和溫暖的話語,這在網上真的很難得,謝謝大家支持!

我把自己的經驗和大家分享,如果能給需要的人一點點啟示,一點點幫助,我就無比滿足!

中國治療:

以下是另一位國內患者shenjiangan原文:

活 著

一、疼痛

「您已經跑步8公里,平均每公里用時4分鐘5秒鐘,加油吧…」運動軟體機械的聲音提醒我運動量到了。浙工大的操場上,我呼哧喘著粗氣,逐漸把速度降下來,大顆的汗珠噴湧出毛孔,隨後匯合成小溪,把全身浸潤透。

從腰包上取下運動飲料,小口喝著,體會流失的水份和能量慢慢地回到體內。「今天跑得不錯,就是這該死的疼痛怎麼老也好不了,都已經發病快兩個月了,後背和左胸還是疼的不行。」十分鐘力量和放鬆練習後,我起身朝著家裡走去。

從2010年開始,胃部、胸口、頸背等身體各個部位的疼痛時有發作,最嚴重的時候疼得整整一個多月沒法睡覺。四年中,我跑遍了杭城各大醫院,X射線、CT、磁共振、鋇餐、B超、胃鏡、心電圖等等,只要能想得起來的檢查都做了,就是不能確診。往年,疼痛最多持續一個半月的時間就不藥而癒,今年的病情發展有點失去控制的味道。

二、決定

「啊!!!」我鬱悶地低吼一聲,頸背部的疼痛簡直讓人沒法好好乾活了。從電腦前站起身來,我湊到更衣櫃的棱上左右摩蹭著脊椎兩側的酸痛處。科里的文字工作很多,同事的肩頸部位都有些問題,幾乎都在用這個土法按摩放鬆肩頸。

同科室的一位同事休假去了,手上工作多得脫不開身,「等他回來後一定要去醫院好好查查。」我決定。

三、頸椎病?

同事終於回來了,我馬上請了一周的病假,打算先把頸椎病徹底治好。

浣紗路上的S醫院裡人山人海,每個科室都塞滿了來自省里各個地市的病人,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醫生。如果沒人介紹,就必須在很早起床排隊掛專家號,還不一定能掛到。我不打算做清高的聖人,於是通過熟人介紹,和老婆一起直接到住院部找了醫生。

醫生姓F,很年輕,但是看得出在專業上很自信。由於同院的同事提前打了招呼,F醫生非常熱情,雖然從我描述的癥狀來看基本認定是頸椎病,還是給我開了磁共振檢查。2013年初以來,各種體檢時已經拍過兩次片子,我對影像檢查其實是抗拒的。但是由於這幾年肩背老是出問題,老婆放心不下,堅持徹底查明病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付了錢,我也只能認了。好在不用排隊等候,檢查結果隔天就能出具了。

四、腫瘤?

隔天下午老婆要去接孩子,我一個人慢悠悠的晃到醫院,取了片子在醫生辦公室等著。F醫生在開會,聽說要半小時後才結束。雖然不能完全看懂片子,但是我想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因為骨骼沒有明顯變異還是看得出來的,不由得開始心疼那幾百塊拍片的錢。等待的時候玩了把遊戲,翻了翻新聞,還麻煩一個不認識的醫生幫忙看了下片子,他從紙牌接龍中抬了下頭,掃了一眼,說是沒有什麼異常。我打算走人了。

剛走到電梯口,F醫生急匆匆的回來了,一邊從我手上接過片子,一邊笑著說開會真無聊,早就想逃出來了云云,我也會心的笑了起來。突然,F醫生眼神一凝,他快步走到讀片燈前,夾好片子仔細看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起來。

「F醫生,我的頸椎病很嚴重嗎?」我有點擔心,畢竟請假時間長了不好辦,一周內搞不定就麻煩了。

「唔…說不好,你等一會,我請老師來看看,他應該還沒走。」

兩分鐘後,一個50多歲的醫生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片子,然後問:「病人在哪裡?」

「是我。」

老醫生有點詫異的看著我:「從片子上看,你應該已經…這樣吧,你去E醫院腦外科找A主任,就說是xxx介紹來的,你這病不是頸椎問題,應該是椎管內腫瘤導致的脊髓空洞…」

後面的話我沒怎麼聽明白,整個人陷入了獃滯狀態。什麼腫瘤?什麼脊髓?是在說我嗎?

五、又拍片了

解放路上的E醫院明顯比S醫院更高大上,不找熟人帶進去,排一周的隊你都見不著腦外科的主任。A主任應該是圈子裡的權威人物,坐診時還帶著個洋人學生,神情淡定,體態雍容。他認真地看了我的片子,問了些發病的癥狀,然後判斷是椎管內腫瘤佔位造成的脊髓中樞神經壓迫(前一晚查了些資料,我已經能聽懂一些術語)。由於片子拍的時候不是沖著腫瘤的判斷去的,因此不夠清晰,A主任建議再拍一張增強的。

心裡存著一絲僥倖,我當然同意了。

六、癱瘓

增強的磁共振片子出來了,A主任卻到濱江區的分院做手術去了。焦慮不安的父母和姐姐都急著了解病情,於是我又托熟人找了腦外科副主任先看了片子。副主任顯然不是很樂意,畢竟已經是下班時間了,我又不是他的病人。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後,副主任就判了死刑:「椎管內腫瘤,發病率10萬分之2.5,做不做手術都要癱瘓。」

「癱瘓的概率是多少?」老婆的嘴唇有點發抖,有點發紫。

「百分之百,做手術只是救命,癱瘓是肯定的。」

「如果不做手術呢?」

「壓迫中樞神經,先癱後死。」副主任目光堅定,神情冷峻:「要不你們去靈隱燒燒香,希望會大一點。」

我徹底傻了,甚至沒留意到對方言語中殘忍的調侃,獃獃地走出醫生辦公室,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口前一言不發。老婆捂著嘴,蹲下來開始乾嘔,這個診斷顯然瞬間就擊垮了她。我走過去把她扶起來,兩人抱頭痛哭。

走廊另一頭父母和姐姐在四處打電話找關係,商量著哪怕是出國動手術也要保住不癱瘓。

醫院大樓外,杭城夜色已至,在朦朧的淚眼中氳開構成了一幅不真實的畫面,恍若地獄…

全家人不甘心的等待中,A主任終於行色匆匆地回來了。在仔細的看了片子後,他認為手術還是「值得一試」的,至於成功率則很難說,有很大的可能會癱瘓。這個保守的說法顯然不是我們想聽到的,而我們也隱隱地察覺到對方似乎並不是很願意接手,難道是手術風險太大了?

第二天,我和老婆諮詢了S醫院的神經外科B主任後,肯定了上述猜測。由於我們並沒打算在S醫院動手術,B主任可以把話講得非常透。按照他的說法,由於腫瘤和脊髓是緊密結合的,為了減少術後複發的概率,手術中將不可避免地切除一部分中樞神經。現在醫患關係緊張,出於避免糾紛的考慮,一般醫院都是等到病人癱瘓後才施行手術,否則萬一病人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就說不清楚了。同時,他還提醒我們,這種腫瘤是不能保守治療的,拖的久了癱瘓是必然的,時間越長術後恢復情況就越差。

全家連夜動員起來,發動一切關係去尋找更有把握的醫院或者說醫生。

七、上海

隔天就有消息傳來,姐姐和老婆的朋友分別幫忙聯繫了上海的長征和H醫院,同時,很多朋友都說浙江的神經外科和上海還是有一定差距的。病情不等人,我和老婆立刻連夜奔赴上海。

八、抉擇

這天,註定是疲倦的,不論是身體還是心理。賓館的床太小,不幸的是我還認床,後背的疼痛和黯淡的前景讓我更是徹夜難眠。大清早,我和老婆直接奔向H醫院,結果被告知查房時間醫生都在忙。

一個身材高大、頗有氣勢的中年男醫生身後跟著幾十號性別、年齡不一的醫生,像黑社會尋釁般穿梭在各個病房間。看到我們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口,「帶頭大哥」眉頭一皺:「你們是幹嘛的?出去等!」

「呃…我們在等L醫生…」

「出去!這裡沒有什麼L醫生,哪怕有,我也不會讓他見你們!」

「帶頭大哥」身後閃現幾個彪悍的身影,伸胳膊擼袖子,作勢欲趕。我們被鎮住了,琢磨著再不滾蛋他們會不會掏手術刀。小命比人強,我和老婆屏著氣,迅速轉身逃出病區,頭都沒回一下。

半小時後,病區的大門再次打開,我們隨著人流沖向醫生辦公室,很容易就找到了朋友介紹的骨科L醫生。L醫生40出頭的年紀,梳著大背頭,很有點小開的味道。他很熱情的接待了我們,看了片子後表示一定是腫瘤,並且一定是在這裡動手術,因為H醫院是全國的神經外科權威。問及手術成功率,他很肯定的說是80%。為了增強我們的信心,他還介紹我們去同院的神經外科會診,對方給出了相同的結論,並且同樣說到,在H醫院做手術是最合適的。

好強的自信!讓病人心裡暖暖的,這點和杭州某些醫院的風格完全不同。

吃午飯的時候,我和老婆幾乎已經決定就在H醫院動手術了,畢竟有了之前杭州的經歷,H醫院醫生強烈的自信對我們的影響太大了,根本沒曾想,到了下午,我們幼小的心靈會受到更大的衝擊。

下午,姐姐和姐夫從杭州趕了過來,姐姐的一個朋友輾轉介紹了長征醫院的神經外科肖建如主任。肖主任很忙,辦公室里人來人往,我們等候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得空。肖主任50不到的年紀,身材高大,兩眼眯成了一條縫,眼袋很大,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後來才聽說他經常通宵做手術,第二天照常上班,強!)。說明來意後,肖主任一邊看片子一邊說:「腫瘤,不會有其他可能,馬上住院動手術。」「成功率呢?」「80%吧…就算90%好了,難度不大的,你懂的。」

我的天!浙江省頭把交椅的E醫院不願意接的手術,到了這裡都排不上號?落差之大讓我張口結舌。要知道,當一個醫生說90%的成功率時,就意味著完全的把握!後來了解多了才釋然,原來全國的脊柱腫瘤患者幾乎都集中到了北京和上海的少數幾家醫院,長征醫院是其中的翹楚,一天做七、八台脊柱外科手術再正常不過了。這就好比讓一個木匠十幾年如一日打同一套柜子,哪怕閉著眼睛他都能完美地複製出同樣的作品來,無他,但手熟爾。聽說為了確保質量,國外很多外科醫生每周做手術的數量是規定的,所以從經驗上來說遠遠不如中國幾大城市的外科醫生,他們經常會慕名來中國學習。這些都是題外話,打住。

話說我們的心神激蕩得不輕,當晚回到杭州後還是滿心的驚喜。雖然不可能像感冒一樣吃點葯躺幾天就痊癒了,但至少從全癱、必死的魔咒中解脫了出來。

到家後已經快晚上十點了,雖然很累,我們還是立刻分頭通過各種渠道搜集相關資料,了解到H醫院的神經外科幾乎是全國最好的,而肖建如則幾乎是全國椎管內腫瘤手術的第一把刀,這讓我們很難抉擇。

九、準備

作為軍隊醫院,長征醫院的效率相當高,隔天下午就打電話過來說病房安排好了,兩天後就能入住,這也幫助我們下定了決心。

我和老婆把女兒送到丈母娘那裡,收拾好行囊,坐在床上無言對視,內心忐忑…

十、住院

一大清早,姐姐和姐夫就開車接上我們直奔上海。高速公路上,我拍照發了個微信朋友圈,配上文字:我一定會走著去,走著回來!卻沒注意照片是橫過來拍的。姐姐看到後覺得不太吉利,讓我給刪了。沒曾想,最後我還是躺著回杭的。

到了長征醫院,肖主任的助手李博醫生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並幫我們順利的安排好病床。上海的醫生基本上都很熱情,包括我的主管醫生楊興海教授等,術後但凡有什麼問題打電話發簡訊詢問,他們都會很耐心詳細地解答,一些病歷、病理報告什麼的他們還會幫忙寄過來,親,包郵哦!這在杭州很多醫院是無法想像的。由於脊柱外科的病房在裝修,只能借用其他科室的病房,而脊椎腫瘤手術的「生意」特別好,每個小小的病房中要塞進6張病床,我的還是加床,放在門口,靠近電梯間,供來往的病人和家屬等參觀。

病房裡病人很多,家屬更多,藥水、體味、菜肴等各種氣味在狹小的空間內蒸騰。椎管內腫瘤比較特殊,一旦複發就意味著終身都甩不脫了,而多數病友都不是第一次動手術了,因此情緒不怎麼高,很少有人說話,偶爾忍不住疼痛了才呻吟幾聲。倒是家屬們高聲交換著病情和手術費用等話題,讓病房裡一直嘈雜得很,像早上的菜市場。

聽著護士台不時響起呼叫鈴聲和家屬的交談,雖然這天后背的疼痛出乎意料地緩解了一些,我還是失眠了。

十一、過敏

家裡所有人都趕到了上海,按照醫院的通知,今天是手術的日子。

從前一天晚上八點開始我就禁食禁水了,靠掛水維持著,18個小時過去了,真的、真的、真的很餓…小李醫生來過幾次,讓我們簽了一大堆聲明和協議,我沒有仔細看,表示了對院方的充分信任,而事實上,我連完整的手術過程都不清楚,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脊柱上被切除了3塊椎板骨,而用來替代骨骼的鈦合金釘棒系統價格貴得嚇人。當時我只是模糊的知道,手術中要切開背部的脊椎骨,然後切開脊髓,然後把腫瘤剝出來。護士小妹很溫柔地把手術後的注意事項詳細的做了宣講,還幫忙找了個護工,把我的頭髮剃了個精光,我的光頭造型很帥。

無聊的等候中,我昏昏欲睡,連手機都懶得玩了。正當我快要死於飢餓時,小李醫生興沖沖地進來宣布手術台安排好了。打了鎮定針,換好病號服,拿上片子和石膏床,躺到擔架床上,老婆擠過來和我握手,我還沒想好怎麼安慰她,就被護工推走了。

手術區比想像中大多了,護工推著我七拐八繞的來到18號手術室前就走了。手術室的門開著,裡面一群醫生護士在扎堆聊天,只有少數人還在忙碌著,看來前一台手術接近了尾聲。一個年紀很輕的麻醉師走過來給我上了腳部靜脈針、手腕動脈針後就走了,期間沒有跟我說一句話,搞得我很孤獨。

10分鐘後,沒有任何人來問我任何問題,走廊上風很大,我開始感覺有點冷。

又過了10分鐘,我還是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只蓋了一條很薄的毯子,很冷。

終於有人來了, 小李醫生穿著手術服,戴著口罩, 把我推進了手術室。手術室里同樣很冷,我開始感到呼吸困難,像是有什麼東西把喉嚨堵住了。5分鐘後,那個年輕的麻醉師施施然的飄了進來,打算給我最後一擊。

「嗯?你抖什麼?不要緊張,沒事的。」

「醫生,我不緊張,只是有點冷。」

「還冷?你身上和臉上都捂得發紅了,等等,這個是…」麻醉師開始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了,把毯子整個拉開上下檢查起來。此時我身上到處是疹子,雙眼、咽喉、鼻腔都開始嚴重充血,說不出話也睜不開眼,像條離開水的魚一樣無意義的掙扎、呻吟著。麻醉科主任聞訊趕來,立即就判斷我是藥物過敏,中斷了手術並給我上了抗過敏藥物。

我像頭死豬一樣被推回了病房,家人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稍晚的時候,肖主任來了一趟,告知剛才是麻醉藥物過敏,概率小於萬分之一,但是既然被我趕上了,就必須脫敏後才能繼續手術,萬一手術開始後才發作很難搶救,幾乎就是必死的結局。

姐姐的朋友很給力,馬上就介紹了H醫院特需門診皮膚科的一個專家,約好了第二天早上碰頭。

十二、風險

H醫院的特需門診相當不錯,環境整潔,醫護人員和藹可親,上次那種「帶頭大哥」型的醫生在這裡是不可能出現的,因為這裡的病人不外乎三種:老外、官員、有錢人。沒有長長的排隊,沒有大呼小叫,一切都看上去那麼和諧,除了——價格,呵呵。

我們見的是個45歲左右的女醫生,她詳細詢問了手術當天使用的全部藥物和過敏時的癥狀,然後從中點出了一種叫「魯米納」的鎮定劑,說有60%以上的可能是這種藥物導致的。由於是藥物過敏,甚至都沒法脫敏,只能用其它藥物替代,至於替代藥物是否同樣會引發過敏則無法預料,手術風險很大。

得到了答案,我們卻更憂心忡忡。

十三、等待

姐姐先回杭州去了,這幾天她忙得不輕,需要休息一下。我和老婆沒回去,等著病房再次空出來,期間又做了一次磁共振,幻想著也許是之前的片子拍得不好導致的誤診,結果當然不如人意。

每天,我和老婆都待在賓館裡默默地上網查著資料,在短短几天內成長為椎管內腫瘤的專家,圍繞一些繞口的專用名詞展開深層次的討論,討論往往在我疼痛難忍、精疲力竭時及時結束。

由於疼痛加劇,我整夜整夜的失眠,精神變得很差,體重下降到140斤(1米84的彪形大漢),似乎吃什麼都吸收不了。家人們都讓我不要緊張,要放鬆下來好好休息,積極準備手術。而在我看來,身邊每個人都很緊張,除了我。

十四、再次住院

5天後,病床終於空出來了。

病房裡還是像菜市場一樣熱鬧。28床馬鞍山的大姐已經理好了光頭,因為以前手術時傷到了喉嚨而說不了話,只能笑咪咪的坐著看我們聊天;29床雲南大理的阿姨病情很重,剛做完後路手術,還有一次前路手術,這時躺在床上一言不發,她和28床一樣都已經是第五次複發了,神經像鐵一般堅強;31床安徽安慶的大哥和我手術排期是同一天,這會兒正和陪護的弟弟商量著住哪個康復醫院;兩張加床上的病人都在和家屬說說笑笑,一個是因為頭回發病無知則無畏,另一個是因為天生樂觀,總之他們很好地調節了整個病房的氣氛;我躺在30床上,想著上一個躺在這張床上的合肥小夥子才23歲,就已經在八個月內接受了三次手術,這輩子可能都擺脫不了這個噩夢,不禁內心戚戚。

十五、玩笑開大了

今天要動手術,排在上午第一台,而且手術室換到了門診大樓,聽說那裡的設備要新一點。

早上九點,護工早早地把我推到了門診手術區,1號手術室。新建的手術室果然高端大氣,一切看上去都很整潔,手術區的溫度也比上回有了很大的提升,這讓我信心倍增。手術護士很麻利地為我完成了術前埋針等準備工作,期間我們友好地交換了一些時政事件的觀點,並就雙方當前收入水平均較低這一現狀達成了一致看法,小護士們紛紛表示如果不解決待遇問題,將在近期內辭職走人。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邁著穩健的步伐信步走了進來,要不要這麼巧啊,又是他?年輕的麻醉師看了我一眼,擦了擦眼睛,然後確認就是我,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麻醉師很直接地表示心裡沒底,拒絕為一個潛在的藥物過敏患者施行麻醉。我又被華麗麗地推回了病房,家人們的心臟都有點受不了了。

小李醫生急匆匆地趕來,解釋說是因為溝通上出了點問題,門診手術室沒有準備急救包,麻醉科擔心萬一出現過敏無法及時搶救,只能把手術安排到下午了。好吧,不就是再多餓幾個小時嘛,哥們撐得住。

時間在無聊的等待中滑過,傍晚六點傳來消息,手術室準備好了。這回是11號手術室,一個不認識的麻醉師,雖然他對我堅持不用魯米納鎮定劑有些不解,但還是做完了前期工作,拆開了麻醉包打算進行乙醚麻醉,一切準備就緒,很順利,直到那個年輕的麻醉師剛好下班前來串門,然後,就又沒有然後了。

這回小李醫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表示麻醉過敏確實很危險,麻醉科不願意擔風險也是可以諒解的。家人都很擔心這麼折騰會讓我的情緒低落,事實上我一點也不在乎,只是覺得有點荒誕,這麼多巧合都落在我身上?內誰,幫忙去買張雙色球,哥要倍投100注。

十六、我回來了

事實證明「熟人」無所不能。在姐姐朋友的活動下,麻醉科終於同意配合手術,並由科室主任親自上陣以確保安全。去手術室前,我突然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寬一下家人的心,憋了半天也琢磨不出什麼豪言壯語,只好拉著老婆的手小聲的說了句:我一定會回來的。回頭一想這不是灰太郎的台詞嘛,操蛋。

不可思議的是,時至今日,我唯一忘記了正式動刀的是幾號手術室。整個過程乏善可陳,因為麻翻了嘛,啥也記不得了。手術開始前,我鄭重地對小李醫生說:「幫哥哥把刀口縫得漂亮點,別到了夏天光膀子嚇著孩子。」語畢,一個透明的罩子輕輕落到嘴上,然後我就睡著了,二個月以來睡得最沉的一覺,沒有夢。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婆說差不多六小時),一束強光照射到我的臉上,我像到了高潮一樣全身一抖就醒來了(很惡的比喻,但是確實挺形像的),然後感到刺骨的冷,如墜冰窖。一個醫生把暖風機插到被子里試圖升高我的體溫,然後迫不及待地讓我動一下腳。

我動了下右腳,右腳以誇張的角度轉了一整圈。

我又動了下左腳,左腳…沒動,什麼情況?

一定還沒醒,一定是個夢,我這樣跟自己說:「要鎮定,手術可能快結束了,麻藥快失效了,所以出現幻覺是正常的。」

一個聲音很開心地響起:「不錯啊,手術很成功,雙腳都能動,以後好好做康復,一定能全部恢復的。」

雙腳?「醫生,我的左腳沒動呀?」我弱弱地提醒。

「不是呀,動得挺好的,唔,可能感覺上有點障礙,但是活動沒問題,會好起來的。」

我還在回味這種「動了,但是自己察覺不到」的奇怪感覺,手術床被推回了病房,家人們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他們已經提前得知了手術結果,所以個個都是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很開心的樣子。時至今日我還是很享受這種被人擔心、被人牽掛的感覺,這輩子有那麼幾個人心裡有你,就沒白來一趟,值了。

老婆握著我的手,看著我身上插的那些個管子,嘴唇蠕動著,想哭,又想笑,情緒複雜。

我說:「老婆,我回來了。」

十七、最長一月

我在長征醫院只住了三天。對院方來說,每台手術都能帶來巨大的收益;對病人來說,上百雙眼睛巴巴地盯著空出來的病床。因此,我實在沒有理由在這裡久待下去。

那三天里,每天都要掛一大堆藥水,據說有消炎的、活血的、營養神經的、提高免疫力的,諸如此類。和杭州的醫院不同,幾乎所有的上海醫院都不提供每日清單,所以我們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在那些或透明或混濁的藥水上,只是從有經驗的病友口中得知至少3K/天。讓我開心的是,第二天開始就有小兄弟和同事從杭州趕來看望我,這交情真不是蓋的。

不論是清醒還是入睡時我都不敢擅動,刀口的疼痛不算什麼,畢竟有麻醉包鎮著,那三根嚇人的管子才讓我如臨深淵。白色的是深靜脈輸液管,黃色的是導尿管,紅色的是體內引流管,各司其職,牢牢地把我綁在床上。我懷疑自己都快神經衰弱了,腦子裡總是不經意地冒出管子脫落然後各色液體亂噴的場景。

病房裡不是個恢復的好地方,各種噪音24小時縈繞在耳旁,哪怕是在深夜,幾個重病號的監護儀也盡職地以每分鐘若干次的頻率「滴滴」響個不停。就算院方不趕人,我也待不下去了。術後第四天,我轉到了康復醫院,暫且叫K醫院吧。聽說術後康復很重要,姐姐和姐夫四處託人打聽哪家醫院較好,還實地考察了其中幾家,累得不輕,最終定了這家。自從查出這個病後,姐姐和姐夫就一直在為我奔忙,姐姐每周都請假在上海陪護我幾天,期間還放棄了單位的競聘。我從未當面感謝過他們,有些人,有些事,記在心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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