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核桃的記憶

鄉村裡，從初夏到深秋，樹上結的、地里長的，杏子、山櫻桃、西紅柿、嫩包穀等等，每個時節都有我們喜歡的美味，用大人的話說，就是「只在嘴上撓呢」。當知了在樹蔭里不停地叫喚時，我們又開始打核桃的注意了。聽大人們說，知了叫是給核桃灌油呢。我們總是等不及知了給核桃把油灌滿，就迫不及待地摘下一顆核桃，順便揀個磚塊砸開。剝開黃黃的核桃仁，裡面果然並沒有白白的果瓤，而是像鼻涕一樣的東西，只好耐著性子，聽知了一天天不停地唱歌，不停地給核桃灌油。

那時的核桃樹不像現在，村子裡整片整片都是，而是大部分野生在溝坡崖畔上。 終於有一天，不知是哪個傢伙說核桃能吃了，大家就滿村子滿溝坡找核桃樹。不但我們去摘，有時大人下地回來也會帶一些。中午時分，最愜意的就是邊乘涼邊剜核桃。青皮核桃即使砸開，嫩嫩的核桃仁也難以完整取出，村人就發明了一種工具，叫「剜刀」，專門用於破開青皮核桃。剜刀也很簡單，就是用一節粗一點的鐵絲，以大約三比七的比例彎折成直角，短的那一頭用鐵鎚砸扁成刀刃狀，在磨石上將外側磨出刃，長的那一頭將末端用手鉗彎成捲曲狀，即為手柄，一來有利於操作，二來也美觀一些。為了用起來更舒服，還可以給手柄纏上厚厚的布條。

用剜刀打開核桃，取出核桃仁，村人就叫「剜核桃」。這個「剜」字不但體現在工具名稱上，更體現在去核桃仁的動作上。先用剜刀的尖頭在核桃最底部去掉蒂的地方，找准核桃兩個半殼的結合處，把剜刀扎進去，然後稍微用力一擰，核桃就連青皮帶殼分為兩半，再把剜刀扎進果仁與殼的縫隙，轉一圈，把包裹在核桃仁外面的分心木與外殼分割開來，向上剜一下，半個核桃仁帶著分心木就完整出來了。擇去分心木，剝開淡黃的薄皮，和完全成熟了的核桃相比，此時的核桃仁，如煮熟的蛋清一樣，形狀美觀，鮮嫩誘人，香脆可口。

剜刀用起來得瞅准拿穩，稍微用力，核桃才能迎刃而解，這對我們小孩子來說多少有些難度。弄不好也有可能傷了手，或者剜下一小塊青核桃皮，核桃照樣弄不開，所以對我們而言，更多的是用磚塊或者小錘把核桃砸開。常常是還沒吃幾個核桃，雙手的手指和嘴巴就被核桃的青皮砸爛滲出的水汁染得又黑又黃，更有甚者，一個核桃沒砸開，青皮水汁就濺到了眼睛裡，下意識伸手揉眼，越揉眼睛越辣。儘管如此，那時的孩子對砸核桃吃核桃依然樂此不疲。於是，暑假的日子裡，村裡的孩子甚至還有大人伸開手指，從指肚到指關節都是由黑而黃，一副髒兮兮的樣子。

不過，凡事皆有利弊。核桃青皮染了手指難以洗掉對我們也有另外的啟發，那就是用青皮汁染塑料紙。把塑料紙裁成兩三公分寬的帶狀，和砸爛的核桃青皮混在一起反覆揉搓，透明的塑料帶就變成了漂亮的黃色。男孩子拿著玩，女孩子則用來扎頭髮扎辮子。這在現在的孩子肯定不屑一顧，但在那時候的我們卻覺得有趣而好玩。大家都以擁有幾條黃亮亮的塑料帶為榮，好朋友更是以送核桃青皮染的塑料帶表示純真無暇的友誼。

不管是吃，還是玩，那時候大人小孩吃青皮核桃只是嘗個鮮，大量的核桃還是要等完全成熟了才收穫。如今，並未完全成熟的青皮核桃整袋整袋被摘下來在集市上賣，我總覺得有些殺雞取卵的味道。即便這樣，現在的人們只嘗到了青皮核桃的鮮味，卻少了我們那時候的樂趣。

作者簡介：王政，陝西華縣人，大專畢業，中共黨員，渭南市作協會員。1995年7月在澄城縣參加工作，現在澄城縣縣委辦公室任職。工作之餘寫作散文、隨筆、雜論等，用文字表達人生感悟，抒寫生活體味，享受文字帶來的心靈愉悅。文章散見於在《陝西日報》、《西安晚報》、《渭南日報》等省內外報刊。2013年由陝西人民出版社出版19萬字個人散文集《淺流漫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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