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素描：尋隱者不遇

尋隱者不遇

唐·賈島

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我在尋找一位真正的隱士，因為我活在街市小巷中，耳邊多有嘈雜，我盼著尋到他，不著痕迹亦能指點我對人生字字推敲，句句斟酌。

踏遍群山座座，海嶼片片，我又來到了一座隱在村莊遠處的險峰，望著與青天融為一體的峰頂，我想像著他會出現在山的那一邊。尋常的山上，大多是各類的樹木互相軒邈，爭高直指，千百成峰。而這裡只有蒼翠虯勁的松獨領一色，在這陡峭崎嶇的山崖上盤根而出，在懸崖峭壁中破石而出，只能偶地顯出零星幾棵其他。蒼松，或高挺著肆意延伸，或猙獰著野蠻生長，就連疾風也要被這些蒼老的士卒擋了去路。

嗅著濃郁到能讓琥珀浮現在眼前的松香，我順著心意直直朝一棵青松走去，覺得它是這山中最挺拔、最有力、最具傲骨的存在。待到走近，在張裂蜷縮的枯茶色樹皮邊露出了一角薄色的衣袖，轉過去只見一個倚在樹旁夢囈的小童子。他布衣的褶皺裹著落下的松針，想來是已經酣睡了許久。我輕輕叫醒他，向他詢問隱士的蹤跡，他搖搖小腦袋說老師傅已經去往深山裡採藥。我在這山野見到人影的喜悅頓時消減，背著的一壺漂泊，浪跡了天涯還沒能喝下，究竟要怎樣才能一探隱世？

小童子告訴我他就在山裡，隱在這山裡。他可以像小童一樣靠在一棵巨松後休憩，也能在隱藏在枝杈中的茅草屋裡調素琴閱金經，亦可盤坐在清冽小溪邊靜坐垂釣，又或許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陶瓷罐子釀製著藥酒，這座山就是他的世界。我又在這迷宮似的山中痴痴地尋著，時不時便覺得身旁的樹木似曾相識，又有雲霧氤氳，彷彿置身海市蜃樓的幻境中。時近黃昏，層雲漸漸擋了視線，我仍然不知道隱士在哪，我亦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在夢裡，我又來到了那座山，或許是因為夢，或許是因為山間的雲霧，我整個人有些輕飄飄的，還沒有挪動腳步，風已經推著我走遠。熟悉的風景一幕幕從我眼前閃現，遠處多了一抹隱約的身影，我知道那就是他。我快步上前，壓抑不住的喜悅令我失了儀態，我急切地向他請教何為隱士，何為生死，何為……他只微微側身，輕笑，搖了搖頭。夢醒時分，我早已平靜，他於我，是青雲上的仙人落入塵世；我於他，是煙火中的清歡盡顯眼底。他的搖頭，我只當是緩緩答了一句：不知道。

明天，我又要去哪裡尋找？我也不知道。

（2019屆段若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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