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夢遊，你都找不到進山的路

作者簡介

離開（1974--），原名黎俊，福建寧化縣人，現居寧化。著有詩集《纏繞》。

詩

第一帖：山居秋暝

隔水問樵夫那人

在終南山。還在坐看雲起

林中鳴蟬向晚，再啼

幾個黃昏，就要歸於寂？

你把晚蟬的鳴

折在舊書籍第八十九頁

挑燈夜讀。清泉在石上流

而明月還在松間，也無人陪

問秋，還不如問我

幽蘭在深谷，又開出幾朵白花來？

2017.8.24

第二帖：秋雨疏鍾

原本想避而不談的

雨，算一個。它下著下著

就和秋天粘在一起

它下著下著，就起了涼意

滿城都是風雨。你走過的風雨橋

已不在。是被洪水沖毀的

滿地的絲瓜花，是被一場秋雨

打落的。你不要再去搖它

還是去山野聽雨。你遇見的人

他姓什麼不重要，他戴不戴斗笠

也不重要。他就靜坐在湖邊

看一圈一圈的漣漪。也看枯荷

如果山寺的鐘聲響了一聲

他就喊出空山，喊醒沉睡之人

再把目光落在別處

2017.8.25

第三帖：舊簡拂塵

琴台處。候月的鳴琴還在

你遺落的舊簡還在

這隻小螞蟻從唐朝爬過來

它路過桃花源

路過松徑上的磷火

路過青山、絕壁和空谷

這一次它驚動了你，驚動了

舊簡上的灰塵。你有多久

沒去翻讀它？你有多久沒去聽

飛瀑、猿啼、松濤和溪流響

你取下掛在牆上的拂子

掃走了舊簡上厚積的灰塵

2017.8.25

第四帖：古塞飛蓬

需要翻山越嶺

騎快馬。在四角亭里

避雨，在客棧飲酒

穿古道，過古橋

點將台早已空無一人

你說的邊塞也無框

在昨夜的夢裡

朔風裡古塞黃沙漫天

填滿沙礫的錫罐埋在地里

燒焦的樹墩還在

好像有人在吹《邊塞曲》

好像還有烽火和狼煙

你看到飛蓬在山坡

草地。清晨在薄霜里

2017.8.26

第五帖：岸火孤舟

寺廟的鐘聲還沒有敲響

是青龍寺或辨覺寺的

已不重要。是哪座古鎮的

黃昏，也不重要了

老僧早已放下塵世的想

關了山門。你敲

和我敲，他都不開

從山上走來的不是你

你在客棧。從江南走來的

也不是你，你在看岸邊漁火

再看那個老翁，也不是你

舊日里遇見過的老翁

他在孤舟。斗笠、蓑衣

船頭還立著只水老鴉

2017.8.29

第六帖：瀑水映松

深山。野瀑無人見

你要訪的可是東華山？

攔不住，水還是要往下跳

它們會不會喊痛？

攔不住呦，還是要流到山下去

西山漸陰，水潭漸寒

也不見碧煙起。水潭邊的松樹

不是白居易半醉閑行

遠望的那株，也不是辛棄疾

梅塢種下的那株。那又何妨？

偶來松樹下，枕著

石頭入眠。像太上隱者那樣

我只想看看瀑水

再搖搖水潭中的那棵松

2017.8.30

第七帖：古墓蒼嶺

走更遠一些。也許就到荒城

野渡無人，也許根本就看不到舟

晚蟬在樹上也停止了鳴叫

不在古仙居的西門

也不在南田村。也不一定

非得有漫山遍野的紅楓

一個人走在山嶺。會不會

越走越心慌？遇見兩眼泛綠光的狼？

站在山巔。會不會就想騰雲駕霧？

或許就進了古墓。墓道巨石滾落

墓室隱匿處飛來窩弩

哦，還有懸魂梯和流沙

或許你走進去

就再也沒有走出來

2017.9.2

第八帖：荷鋤葯圃

荷鋤之人是王維？還是孟襄陽？

怎麼說，都不可能是你

終南山和鹿門山，怎麼夢遊

你都找不到進山的路

那就拿起母親擱置在角落的

那把鋤頭。這次不種菜，只種葯

蟲喧秋雨頻。那就種下

連翹、桔梗、山茱萸和菟絲子

假裝這是你的葯圃

那就假裝再翻開一本葯書

2017.9.3

第九帖：田園掩扉

有菜地、生薑、玉米

和花生地。還有狗尾巴草

車前草和紫蘇

有苦瓜、秋葵、絲瓜

紅辣椒和秋蟲。有一間

破舊的瓦屋和黑狗

你上班的必經之路

拖拉機突突突從中環路邊

巨大的廣告牌駛過

其實田園並不在此地

它離你還有點遠

我想去凋敝的村莊

就一戶人家。稻子金黃

還沒有人來收割

我只想帶上露水和詩篇

2017.9.4（完結）

註：詩題皆出自王維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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