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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 談談鬼

中元節 談談鬼

今天是農曆七月十五,俗稱七月半、鬼節,有放河燈、焚紙錠的習俗。無論貧富都要備下酒菜、河燈、紙錢祭奠亡人,以示對死去的先人的祈願與懷念。

蕭紅在《呼蘭河傳》曾寫道:

七月十五是個鬼節;死了的冤魂怨鬼,不得托生,纏綿在地獄裡非常苦,想托生,又找不著路。這一天若是有個死鬼托著一盞河燈,就得以托生。

這大概是我們習俗的最好註腳了。

而鬼神的有無,誰也不能遽下定論。在這個方面,孔子的態度最為可取,不知道就不說,「子不語怪力亂神」(《論語·述而》),總好過隨口胡說。

「不說怪」、「不作怪」,也是今天想和大家聊聊的,我們帶來了深港書評專欄作家李家真的兩篇趣文《語忌與詩讖》與《不作怪》。

今晚要早點回家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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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忌與詩讖

李家真

兒時頑劣,曾經在大年初一的清早,跑到鄰里共用的院子里大喊,「要死了!要死了!」氣得鄰家的阿婆直跳腳。科學昌明的今天,民間似乎仍然有許多言語方面的忌諱,怕的是禍從口出,招來晦氣。

比如廣東人把讀書(輸)叫做讀贏,把竹杠面(「杠」字粵語諧音「降」)叫做竹升面,電梯面板上的樓層數字往往跳過4和14,偶爾也跳過18(十八層地獄),有的還學了西方的禁忌,連13一併跳過。

民間還有「童言無忌」的說法,意思是孩子亂說只是不懂事,並不是真的在討要災禍,鬼神不妨置若罔聞,千萬別「准其所請」。

民間如此,詩人也不能免俗,由此有了「詩讖」的說法。

唐代詩人崔曙吟出了描寫明珠的佳句,「夜來雙月滿,曙後一星孤」,結果他第二年就死了,身後只留下一個女兒,名字叫做星星。

唐代名妓薛濤小時寫了一句詠梧桐的詩,「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她父親薛勛由此聽出了她流落風塵的未來,「愀然久之」。

五代的高若拙中秋節沒看見月亮,於是寫了一句很有科學精神的「人間雖不見,天外自分明」,後來便雙目失明。

宋代名臣范仲淹則寫過八月十四的月亮,說它「已知千里共,猶訝一分虧」。後來的人認為他之所以止步於副宰相,沒能位極人臣,就是因為這句詩里的「一分虧」。

這樣的故事聽得多了,詩人們就產生了恐懼心理,據北宋詩僧惠洪《冷齋夜話》所載,當時有一種風氣,

富貴中不得言貧賤事,少壯中不得言衰老事,康強中不得言疾病死亡事,脫或犯之,謂之詩讖。

這些故事雖說編得天衣無縫,仍然可能只是巧合。回望已成事實的詩句和災禍,當時的寫景抒情,常常可以附會為帶有預言性質的記事。歷史上興亡成敗的分析,往往也有這種事後諸葛亮的問題。

史家為了解釋已成事實的興亡成敗,有時就難免帶著先入之見去找原因,殊不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把興亡成敗一概歸結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倒也是一個方便法門。

鬼神的有無,誰也不能遽下定論。在這個方面,孔子的態度最為可取,不知道就不說,「子不語怪力亂神」(《論語·述而》),總好過隨口胡說。

子貢曾經問孔子,死者是否有知,孔子的回答非常詼諧,

「我要說有知吧,怕你們薄待活人厚葬死者,要說無知吧,怕你們親人死了都不埋葬。這個問題不急,你用不著現在就知道死者有知無知,以後自然會知道的。」

子貢

《孔子家語·致思》

子貢問於孔子曰:「死者有知乎?將無知乎?」

子曰:「吾欲言死之無知,將恐孝子順孫妨生以送死;吾欲言死之無知,將恐不孝之子棄其親而不葬。賜欲知死者有知與無知,非今之急,後自知之。」

如果因畏懼鬼神而不敢作惡,從功利的角度看不失為一件好事,但若是杯弓蛇影,給人生上許多無謂無聊的枷鎖,則實在大可不必。

《子不語》

袁枚 編撰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2-6

清代的袁枚著有書名取自《論語》、專門講「怪力亂神」的《子不語》,裡面記載了一個故事,說他有個懂天文的朋友,有天晚上看見了彗星飛入南斗。這個朋友知道「見此災者,一月之內當暴亡」,而且知道轉移災禍的方法,於是作法免禍,導致了另一個人的死亡。

袁枚問這個朋友,要是不懂天文的人看見了這種天象,那可怎麼辦呢?這個朋友說,不懂天文的人,看見了也沒事。袁枚便說,那你又何苦懂得天文,害己又害人呢?

最可怕的事情,莫過於恐懼本身。

語忌與詩讖,還有諸如此類造成心理陰影的「知識」,也許還是不曉得的好。在這類事情上,「無知者無畏」可以有正面的意義。

看完家真兄的「不說怪」,仍意猶未盡。

於是為可愛的讀者們帶來了《不作怪》。

別見怪~

不作怪

馮夢龍在《古今譚概》中記載了一件軼事,說孫丕揚(嘉靖萬曆年間人物)任吏部尚書的時候,新科進士向他請教為官之道,孫丕揚說,「做官無大難事,只莫作怪。」對於孫丕揚的這句話,馮夢龍的評價是,「真名臣之言,豈唯做官乎!」

《古今譚概》

馮夢龍 編著

中華書局

2007-8

不作怪,也就是不弄玄虛,不搞噱頭,聽起來似乎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但若是認真考究,似乎也不是那麼容易。

放眼今時世界,政商藝文,處處可見作怪的例子,大概是因為社會進入了「聒者生存」的階段,不搞點光怪陸離的名堂,芳名或臭名都將無法遠揚。然而,作怪的目標往往如粵人所言,「搏出位」而已,算不得什麼宏圖大志。

古時的作怪,根由大致有兩種。

一種是底氣不足,需要通過作怪來虛張聲勢,比如陳勝導演的篝火狐鳴,劉福通編造的「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不過是為了渲染天命轉移、造反有理的氛圍。至於元人睢景臣筆下的劉邦出巡場面,所謂「這幾個喬人物,拿著些不曾見的器仗,穿著些大作怪的衣服」(《哨遍·高祖還鄉》),以及宋真宗安排的各色天書符瑞,種種裝神弄鬼,也無非為了勾畫君權神授的合法光環。東晉的宰相謝安,或者為了彰顯風度,或者為了安撫人心,時常有強作鎮靜的表現,以致《晉書》說他「矯情鎮物」。然而他的作怪,畢竟有些底子,倒還不顯得格外刺眼。

晉書(全十冊)

中華書局

1996-04-01

另一種是底氣太足,以為見識與職位俱高,事事都想勝人一籌。據古羅馬史家狄奧(Cassius Dio, 155-235)《羅馬史》(Roman History)所載,羅馬皇帝哈德良即位之後,「先是放逐,繼而處死了建築師阿波羅多魯斯(Apollodorus)」,因為阿波羅多魯斯曾經譏諷哈德良,說他對建築「一竅不通」。哈德良這種逞能作怪的脾性,使得培根在《隨筆》「論嫉妒」中說,「哈德良皇帝……對詩人、畫家和能工巧匠嫉妒得要死,想要在人家的行當出人頭地。」中國的乾隆皇帝也是信心爆棚,作怪的表現則是隨地題詩,不過他作怪作成了中國歷史上產量最大的「詩人」,功勞不見得有,苦勞一定是大的。

《培根隨筆》

[英]弗朗西斯·培根 著

蒲隆 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2010年3月

據南朝殷芸《小說》所載,東晉權臣桓溫平定蜀地之後,見到一個經歷過諸葛亮時代的長壽小吏,於是就問,「現在還有比得上諸葛丞相的人嗎?」桓溫這樣問,大概是想聽幾句奉承,然而小吏回答說,「葛公在時,亦不覺異,自葛公歿後,正不見其比。」說起來,「諸葛一生惟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中心思想不妨概括為「不作怪」。人類歷史上許多禍患,都由作怪而來,尤以改天換地的社會工程(social engineering)為甚,在這些事情上,確實需要謹慎,需要不犯糊塗。

殷芸小說

(南朝·梁)殷芸 著 / 周楞伽 輯注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4

大事不糊塗除呂端之外,北宋另有一位名相,可說是不作怪的典型。李沆是宋真宗時的宰相,曾經如是評價自己的執政表現:「居重位實無補,惟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之,此少以報國爾。朝廷防制,纖悉備具,或徇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陸象先曰『庸人擾之』是已。憸人苟一時之進,豈念厲民耶?」(《宋史》卷二百八十二)他這番話,大體意思是我這個宰相尸位素餐,只不過成功壓制了朝廷內外那些輕舉妄動的建議,算是對國家略有貢獻。有些小人貪功冒進,總想著無事生非,哪裡會管百姓的死活?

不作怪,並不意味著不做事,即以李沆為例,他當宰相時成天向宋真宗報告各地的災害和匪患,使得參政(副宰相)王旦很不理解,覺得他不該拿這些小事打擾皇帝。李沆說,「人主少年,當使知四方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見此,此參政他日之憂也。」李沆死後,王旦做了宰相,眼看著宋真宗大作其怪,大搞造神運動,這才嘆道,「李文靖(李沆謚文靖)真聖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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