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盛夏的瑣碎漫長
今年的夏季似乎與往年不同，酷熱停留的時間長，高溫持續不斷。即使節氣早已過了立秋，處暑也已姍姍到來，可悶熱，如同一位到了上學年齡卻總不願離開父母去學校的任性的兒童，對家戀戀不捨，一步一回首。
我是一個很懼怕酷熱的人。整個夏季，幾乎就是一件短褲一件背心或者T恤，拖鞋或者涼鞋輪流著穿。只要做點什麼活計，依然免不了常常的汗流浹背。這讓我會想到母親。也想到基因這個生物學範疇的術語。見過我母親的人都會說我很「隨」母親。「隨」字雖然是方言土語，但卻用字恰當、精準而傳神。
母親身材瘦削，但精神矍鑠，說話語速快性子急。老人家的善良、直爽和熱心腸在鄰裡間卻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印象中母親夏季極愛出汗，她在灶台忙上忙下時後背的衣服總是濕漉漉一片，這情景常常在我腦海里被無限放大。
那天高中畢業三十年同學會，已是人到中年的我們歡聚一起，共話同學之情。畢竟人到中年，不少同學已經發福，有的男生可謂大腹便便。生活的優越和運動的缺位在他們身上得到了一覽無餘的體現。有同學對我說，嘿，這麼多年你身材一點沒變，怎麼保持的啊？我不無悵惘的實話實說，唉，想胖胖不起來，沒辦法，吃什麼都不胖啊。沒想到同學羨慕地說，喲喲，真好。
哈，有意思，到了中年，身材不發福，也成了一種讓人羨慕的特長。除了感恩於父母的養育之恩，是否也該感謝於父母、尤其是母親的基因在我生命中自然而然的延續？
我其實也是個急性子的人，脾氣也並不是有多好，算是屬於「瞎脾氣」的那種人。所謂的謙遜溫和更多的表現於在公共場所。回到家便原形畢露。母親和姐姐常說我是個「別筋」。剛結婚那幾年，年輕氣盛，與妻子一言不合，就摔盆打碗。把性格里的粗卑展現的淋漓盡致。結果招來的是妻子的眼淚和母親對我一遍一遍的數落。儘管過後也會自我反省，但事到臨頭總難以控制自己可惡的情緒。
可是，每當妻子和別人訴說起我這些「不是」，別人、包括我的親戚鄰居，往往會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們幾乎眾口一詞---不會吧，他脾氣好著呢。
這讓我有點小小的得意。於是，妻子常幽怨地說：你對別人咋那麼熱心那麼好脾氣？
據說，心靜自然涼是道家的哲學術語。說明主觀感覺與客觀因素相互存在一定的影響。尤其對我這種比較情緒化的人來說更甚。而這類人往往因少城府難成大器。
最熱的那段日子，有朋友給我打電話發微信，要我幫忙寫一份某某先進事迹的材料。說實話，我是不喜歡寫這種類型的文字的，儘管我對那些事迹佩服甚至感動。但既然開口了，又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面子，只好應承下來，根據朋友提供的材料，埋下頭組織文字。外面熱浪滾滾，每打出一個文字似乎就能嗅到濕漉漉的汗味......
當然，有村裡鄉親找來，要求幫著寫個申請困難補助、或者低保申請書什麼的，我會毫不猶豫、不再推脫比較爽快的答應下來。看著他們拿著那頁薄紙堆著笑意、一臉期待的神情，雖然沒有說什麼勞駕謝謝之類的客套之語，但我分明感受到了他們的心情。
談不上什麼助人為樂。我還沒有達到如此境界。因為，我自己就是最怕求人的。哪怕是件很簡單、對於別人而言舉手之勞的事，也是猶豫再三羞於開口。因而知道並理解求人者的心理感受，所以儘可能不拒絕別人，不使別人難堪。
激光照排之父王選曾說過：「『毫不利己專門利人』是絕大多數人，包括我自己在內根本做不到的。我贊成季羨林先生關於『好人』的標準：考慮別人比考慮自己稍多一點就是好人。不過，我認為，這個標準還可以再降低一點，就是考慮別人與考慮自己一樣多的就是好人。」
接著兩位大師的話說，我等普通人，為人處世遇到問題，原則之外，還是儘可能地站到別人的角度考慮一下，或者就可以少去許多爭端和糾結。這與妥協和退讓無關。
即便這樣說，真正做起來也不容易。
一直困惑於某些機構開展什麼十大好人之類的評選活動。芸芸眾生，其實好人與壞人並不像一枚硬幣的正反面，沒有那麼涇渭分明。入選的是好人，沒有入選的大多數是什麼人？非好人？壞人?人性本來就很複雜，一個人，特別是我等男人，既可能拉良家下水，也會勸失足者上岸。給少數人硬生生的貼上一個二維碼般的標籤，也不是明智之舉。
很贊同媒體人柴靜說的話：世界上沒有好人與壞人，只有做好事的人，和做壞事的人。
黃昏，天空零零星星飄下一陣小雨，悄無聲息。
炎熱畢竟還是擋不住四季的輪迴與轉換，在戀戀不捨中一點點的褪去。這個節氣里，空氣中已經帶有些許清爽。
那年母親去世的時間也正是一個酷熱夏季之後天氣轉涼的秋季。之前老人家經常自言自語：我不能在熱天死，也不能在冷天死，要死也得是不熱不冷的春秋天。天熱天冷時候死了，閨女兒子當孝子也受罪，人家幫忙的、親戚「發喪弔紙」也跟著遭罪.....老人家雖然命懸一線，可一點不糊塗，面對死亡這樣的人生大事，還在為他人著想。當時聽她絮叨誰也沒放在心上。沒成想一語成讖，果然應驗了她的話。
為此，我覺得人和自然，在冥冥之中確實有許多難解之謎把我們擋在認知之外。並不像我們感知四季冷熱、氣候變化那麼直截了當。
四季有熱有冷，人生有寒有暖。而人性人情，還是不要這麼冷暖分明為好。無論處在什麼位置，待人接物，應該少一些寒意，多一些溫暖吧。有人說，生活中不只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與遠方。
所謂的詩與遠方，更多的存在於自己的內心。面對冷暖不定的現實，我們還會苟且。因為詩太單薄無力，而遠方，很渺遠、不是隔窗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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