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深淵】歌迷小姐妹

（風景。拍攝：Cherllin）

#凝望深淵#是我在2017年新開的故事系列，每周五更新，不定期加推。這個系列主要深度介紹一些比較著名的案件，包括一些尚未破獲的懸案，所有內容均為非虛構作品。這是本系列的第38篇文章。

今天，追星已經是一種很常見的社會現象了。通常而言，只要不玩得太過分，花點錢、出點力也沒啥關係，畢竟是個人的自由。不過，追星還是得注意安全，像高速公路上一路追逐的玩法，就很不可取了。也比如下面這個案子。

懸案提示

〇本案至今仍無結論〇

本案，於1956年聖誕節日期間，發生在米國伊利諾伊州的芝加哥（Chicago，IL）。

那個時代，米國最紅的男性明星，恐怕今天很多人都不熟悉了：埃利斯·普里斯利（Elvis Presley,1935-1977），俗稱「貓王」，他的搖滾樂表演可是擁有無數擁躉，好多人是只要有他的演唱會就必然到場，有他主演的電影就一定要看，熱情不輸給今天的粉絲們呢。

圖：「貓王」在彈唱

而在芝加哥呢，住著一對格萊姆斯小姐妹，也是貓王的忠誠粉絲。熱情到什麼地步呢？今天的粉絲，對偶像參演的電影會去鎖場、二刷、三刷；而當時貓王主演了一部電影，叫做《鐵血柔情》（Love Me Tender），格萊姆斯姐妹看過之後覺得不過癮，一口氣刷了14遍！

提示

本案受害人均為未成年人

具體而言，這對小姐妹分別叫做芭芭拉·格萊姆斯（BarbaraGrimes，時年15歲）和帕特里夏·格萊姆斯（PatriciaGrimes，時年13歲），都對貓王迷戀得不行。1956年12月27日，她們嚷著要再去看一遍《鐵血柔情》，刷第14遍！

此刻，正是聖誕節的假期，她們的父母也就同意了，並給了她們2.2米元（約合今天的22.5米元），拿來買電影票和付車費。

當晚19：30，格萊姆斯姐妹走出了家門。電影院離她們家只有1.5英里（2.4千米），也就是三、五站路的距離。況且1956年的芝加哥，已經相當繁華，也不至於是荒郊野嶺的感覺。

然而，這就是格萊姆斯小姐妹和父母的最後一次告別。

圖：芭芭拉（左）和帕特里夏

到了晚上10點鐘，兩個女孩還沒有回來。母親就想，她們或許是又看了下一場？可等到12點鐘，還是沒有人影。母親就帶著她們的大哥、大姐，在公交車站等著接她們，等啊等啊，到了凌晨兩點，公交車早已停運，家人這才意識到出問題了，遂向警方報告。

接到報告後，芝加哥警方的第一個反應，這兩個女孩子該不會是翹家了吧？甚至還猜測，兩個人搞不好是坐車去了田納西，因為那幾天貓王正在納什維爾（Nashville，TN）開演唱會，既然她們那麼喜歡貓王嘛，沒準就是去看演唱會了？

話雖如此，警方還是及時組織了搜索。然而，芝加哥是個大城市，兩個小孩迷失其中，就如同樹葉掉進了森林，要尋找她們是談何容易！

警方隨即在媒體上向公眾請求協助。隨後，好些人都聲稱在當晚看到過兩姐妹，但從地點的分布來看，其中至少有一部分是看錯了或者瞎扯，所以意義有限。比如，有人說看到她們在電影散場後上了回家的公交車，有人說23：30看到她們在家附近的街上有說有笑，還有人說小姐妹曾經向他問路，還有一名旅店職員說，兩姐妹曾在案發一周後來開房，因為年齡太小而被他拒絕……說得都有板有眼的，但真實性卻實在無法確認。

比較可靠的證詞，來自於帕特里夏的熟人多蘿西·文娜特（Dorothy Weinert），在當晚21：30的時候，還看見兩姐妹坐在電影院的座位上吃爆米花，看起來神情正常，沒什麼不對勁的啊？再說了，2.5米元，也不夠兩姐妹跑到田納西的啊。

媒體的報道中，還特意蹭了貓王的熱點，搞得貓王本尊很無奈，特意在媒體上隔空喊話：「如果你們是真正的貓飯，趕緊回家吧，你們的媽媽心急如焚啊！」

If you are good Presley fans, you ll go home and ease your mother s worries.

然而，小姐妹依然沒有蹤跡……

另外，次年的1月14日，也就是案發19天之後，帕特里夏的同班同學桑德·多斯坦（Sandra Tollstan）家裡，曾在夜裡接到兩個電話。第一個，接起來對方沒說話，掛了。15分鐘後，第二個電話打來，是桑德拉的母親安妮接的，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帶有一絲恐懼，是故意壓低聲音說的：

桑德拉，是你嗎？是桑德拉嗎？

安妮說你稍等，我去叫桑德拉，但對方已經掛了。

安妮事後告訴警方，她覺得那個聲音，非常像是女兒的朋友帕特里夏·格萊姆斯的。不過，考慮到她和帕特里夏接觸有限，再加上通話也只有短短的幾秒鐘，聽錯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答案，在一周後出現了：1957年1月22日，一名建築工人在縣道邊上，赫然發現了兩具屍體，遂立即報警。

提示

下有遺體照片

警方趕到現場一看，果然在公路護欄的外側，發現了兩具遺體，都是年輕女孩的。

圖：發現屍體的現場

這兩具屍體，都是面朝下趴在地上的。其中，個子較高的那個，以一種摟抱的姿勢，用胳膊壓住了另一個的頭部。從遺體的姿態、相對位置來看，極有可能是有人把她們從車上拋到路邊的。兩具遺體均為赤裸，但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痕迹，衣服在附近也沒有找到。

因為當時芝加哥連續降雪幾天，氣溫很低，所以遺體保存得很完整。經過辨認，警方確認，這正是失蹤的格萊姆斯姐妹……

遺體找到了，但壓在人們心中的懸疑卻並未消除。兩姐妹出門時活蹦亂跳的，怎麼就變成了屍體呢？

當地驗屍官隨即主持了屍檢。兩具屍體都沒有明顯的銳器或鈍器傷，頸部沒有掐、勒痕，口鼻部也沒有捂過的痕迹；臉部、手肘、腿上有一些擦傷，難以判斷是生前傷還是生後傷，但可以肯定並不會致命，也並不像是約束傷（也就是說，她們在生前並沒有被人用繩索一類的東西綁住）。體內沒有檢測出常見的毒物，沒有安眠類藥物的殘留，血液中酒精含量為零。

圖：驗屍官在對兩姐妹進行屍檢

換句話說，病理學家們也傻眼了，這麼說，兩姐妹是自然死亡咯？所以，最終給出的死因，是「暴露於低溫狀態之下造成的休克」。但是，這解釋不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兩姐妹的衣服呢？

確實，如果某人是被凍死的，則生前可能出現身體燥熱的幻覺，主動的脫光衣服。即便真的如此，那脫下來的衣服也應當就扔在屍體不遠的地方，但警方把現場方圓一英里內都搜了個遍，卻沒有發現兩姐妹的任何衣物。就算是有野生動物會來破壞屍體，總不可能把衣服都叼走吧？

同時，在兩姐妹的死亡時間上，也存在極大的分歧。

驗屍官辦公室的多數法醫認為，死者應該是在1956年12月27日當晚，或者12月28日凌晨，反正就是在她們離開家幾個鐘頭之後就死亡了，證據是兩人的胃腸道內容物里，都還有27日當天晚餐的殘留。

但驗屍官辦公室的首席調查員哈利·格羅斯（Harry Glos）並不贊同這個觀點，提出了一個很有力的反駁：兩具遺體的皮膚表面，基本上都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殼。這種現象，必須是當屍體還具有的餘溫，又接觸到了寒冷的空氣之後才會出現。如果她們是27日或28日死亡，隨後的幾天時間裡，當地並未降雪，氣溫在0℃以上，這種現象很難發生。而當地是到1957年1月7日才下雪的，如果她們這一天死亡，則會出現皮膚結冰的現象；相反，如果她們是27日死亡，到7日這天屍體當然已經冷透了，即便是氣溫降到零度之下，也絕不可能再有這種現象。

所以，如果格羅斯先生的觀點正確的話，從12月27日失蹤，到1月7日這11天時間裡，兩姐妹去哪裡了呢？

另外，此案的驗屍報告並未完全公開，所以坊間一直有種傳聞：兩姐妹中至少有一個（據說是芭芭拉），在生前發生過性行為——比如格羅斯先生，就堅持這種觀點，並將其告訴了媒體，惹得當地警方非常不爽。在那個時代，警方替死者掩飾這一點，倒是完全可能的，或許是為了顧及家屬的感受？而且，屍體被發現時不著寸縷，兇手顯然又不是為了劫財，則說成是性侵、殺人反而是非常合理的解釋。不過，既然沒有實錘公布，這也只能算是一種猜測。

呃，順便說一句，可能由於上述出格言論，格羅斯先生在1957年2月被解職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又一個細節從媒體上流傳出來：芭芭拉的遺體上，胸口有3個小的傷痕，明顯是被銳器（比如碎冰錐）戳出來的，但傷口很淺，完全不可能造成致命傷害。如果這種說法是真的，則兩人是「凍死」的觀點，就更加站不住腳了。

屍體找到之後，很快進行了安葬，但格萊姆斯夫人始終不能走出她們被害的陰影，她一生中剩下的時間，幾乎都用在尋求真相上了。

圖：格萊姆斯夫人在兩姐妹的葬禮上

本案的追查工作，在後來的近二十年時間裡一直在進行。令人感慨的是，格萊姆斯夫人在後來接到過好些個電話、郵件，都聲稱自己就是殺害兩姐妹的兇手，但並未提供進一步的信息，所以基本可以肯定故事吃飽撐了沒事做的人在搗亂。然而，有一個電話相當可疑：1957年，伊利諾伊州另一個縣裡，有一個叫做邦尼·司各特的男孩（Bonnie Scott ）在上學路上失蹤，後來屍體被發現扔在路邊；隨後，有人打電話給格萊姆斯夫人，說邦尼·司各特是我殺的，你兩個女兒也是我殺的，哈哈哈~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誇口，此人在電話上還講了一些細節，包括兩姐妹出門時穿著的衣服。知道這些情況的人很少，甚至連媒體記者都不知道，所以此人的話還是很有份量的。可惜的是，此人隨即掛斷了電話，警方也未能查到電話的來源……

對了，警方還真抓過幾個個嫌疑人。比如，有一個叫愛德華·李·貝德爾維（Edward Lee Bedwell）的男子，當時21歲，在一家餐館打工。有人舉報說，曾在1956年12月30日，看到他和兩個年輕女孩在一起吃過飯。警方遂將其抓捕，他開始也承認自己殺害了格萊姆斯姐妹。

圖：警方正審訊貝德爾維

然而，隨著審訊的深入，警方發現此人的交代水份太大，許多細節問題都對不上號。更麻煩的是，貝德爾維隨後翻供，說自己是被警方的疲勞戰術搞得沒轍，才亂說一氣的。考慮到警方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能夠指控他，貝德爾維最終被無罪釋放。

另外一個名叫瓦爾特·克蘭茲（Walter Kranz）的嫌疑人，則頗有點滑稽：此人是個管道工，時年51歲。他在1月初曾經打電話給警察，說他昨晚做夢，夢見兩個失蹤女孩的遺體丟在某某公路邊上了。警察當時沒理他，心想這人是不是傻啊？但一周之後，屍體被人發現，距離他說的那個地方大概有1.5英里遠。警方立即想起他來了：難道，案子就是他做的？結果抓來審了幾天，沒有發現任何有罪證據，而他又有可靠的不在場證據，遂將其無罪釋放。

時過境遷，兩姐妹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人世，而該案的兇手很可能也已經死了。本案的真相，或許就這樣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之中，沒有人知道，兩姐妹當晚到底經歷了什麼呢？

饅頭妖曰

單個的女孩晚上出門不安全，結伴也未必就安全了……

本文來自果殼網，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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