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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面的情分,一捧花的感激

立秋後的這幾天重慶多雨,店裡客人本來就少,這幾天更少了,每天看著入不敷出的賬單,心情跟這陰雨的天氣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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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打工的夥計離開以後,小麵館就由我一個張羅,店雖不大,生意也一般,但一個人的精力始終有限。從剛開始的全天營業改成半天營業,可感覺身體還是吃不消。前兩天,我和老公一起蹲洗手池旁刷牙,刷完以後,我說了一句:完了,我站不起來了,老公知道我腰疼,但不知道這麼嚴重,居高臨下的蔑視了我幾秒鐘後便回屋列印了兩張店鋪張讓的紙條貼在了小麵館門上,回來特牛逼的扔下一句「今天休息吧,這兩天趕緊把店轉出去,身體最重要,店可以不開,銀子我掙就夠了」,然後就拽拽地出門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老娘感動的鼻尖一酸,差點哭出來,當他拐出小區門口時,我才意識到,我還在地上蹲著呢,心裡默默的問候了他大爺,艱難的站了起來。

於是休息了兩天、、、

今天又是下雨,閑著也是無聊,索性就去店裡開門了,還沒準備好食材,阿渝就來了。

阿渝,我的老顧客,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小麵館開張的第一天他開著一輛印有「全民傳送」的快遞車來吃東西,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一邊吸溜著麵條一邊打電話,一嘴圈的紅湯,看起來像熊二。

一會的功夫又來了三四輛印有「全民傳送」的麵包車,店門口不大的地方擠滿了快遞車,店裡坐著歡快的阿渝和他的弟兄們,畫面突然變得溫馨起來。

我喜歡花,店裡鮮花放不住,我就擺放了一些乾花。阿渝來店裡吃飯,偶爾會帶一支玫瑰,或者幾朵百合,也不用我管,他自己找地方擺好,然後對我笑一笑,秀氣的臉上笑開了花。

今天阿渝一進門就問我,「姐,我這兩天來吃飯看你沒開門,還貼了轉讓的紙條,是要不幹了嗎」,語氣里含著關切。

阿渝的背景我是知道的,從小就是留守兒童,老實本分,學習一般,跟很多留守兒童一樣,初中沒上完就輟了學,從此開始打工生涯。阿渝的爹媽在重慶,輟學以後他自然也來了重慶,這一來就是五六年,換了幾份工作,但依舊老實本分,最後買了輛麵包車加入「全民傳送」做專職的快遞員,一月收入也有六七千。阿渝長得挺秀氣,只是這秀氣的臉龐上略帶苦悶,讓人看著有點心疼,另外阿渝長得還有點像我弟弟,所以我對他自然也親切幾分,當然我從未跟他提起過此事,畢竟大家身在江湖,沒必要向別人透露太多自己的信息。我能為阿渝做的,無非就是他來吃飯,我把賬單的零頭給他抹掉。店裡生意一般,我又是極其奸詐的老闆,不多收客人的錢已是我的底線,能享受到我抹零待遇的也就阿渝一個。

阿渝對我也像對姐姐一樣,但他卻不是因為我給他抹去那一兩塊錢的零頭,阿渝不差錢,每個月掙得比我都多。阿渝是因為崇拜我,有一次阿渝送快遞的一份帶表格的文件丟了,他來找我,讓我用電腦幫他「畫」幾張,我不僅給他「畫」了還幫他列印了一沓讓他備用,從此阿渝看我的眼神滿是崇拜,我也樂得其享並沒推辭。

在阿渝眼裡我這個文化程度高,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世面,還自己開店,且獨當一面的女孩(漢)子很了不起,我就是阿渝生活圈裡的高級存在,帶著光環的那種。

阿渝今天來的有點早,我以為他是來吃飯的,我說還沒準備好,要等一個小時才能給他做吃的,阿渝卻有點不耐煩了,「姐,你真的打算把店盤出去了啊?」被阿渝這麼一問,我才意識到原來阿渝不是特意來吃飯的。我只好給阿渝解釋了要轉店的原因,他好像很不情願的接受了我的解釋,看阿渝這麼無常的表現,我暗喜這小子該不會是暗戀我吧。

阿渝在店裡靜靜的坐了一會,看我一直在準備食材,就起身說「姐你先忙吧,晚點我再來吃飯哈」,等我回過頭,他已經走出店門了。

晚上阿渝也沒來吃飯,快打烊的時候我收到了阿渝的一條很長的微信消息,我的娘,這麼長,會不會是阿渝寫給我的情書啊,話說已經很多年沒有收到情書了,內心激動。

姐,聽你說打算要把小麵館轉出去了,我感覺挺難過的。這一年多,你的店都快成了我第二個家了,甚至比家都有意義。每次來了這,只要你不忙我就想多待一會,我有什麼想說的話想問的問題,都願意給你說說,有時候你一兩句話就把很多我怎麼都想不明白的問題點透了。

我小時候,爸媽在重慶打工,把我和我姐姐留守老家跟著年邁的爺爺奶奶生活。姐姐大我幾歲,在老家的日子沒有父母的概念,姐姐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指導我的學習,照顧我的生活。我家是山區,夏天雨水特別多,山裡發生泥石流是常有的事。有一天放學我抓到一隻野雞,姐姐知道我喜歡吃芋頭燉雞便上山去挖芋頭,卻不幸遇難於泥石流。從此沒有姐姐的教導和陪伴,我的成績越來越不理想,索性就輟了學。帶著內疚和悔恨我來到重慶,重慶真大,人也太多,可是人與人之間卻很冷漠。來重慶的這幾年,我每天都在人群里穿梭,卻從來沒有感覺到這個人群的溫度。以前在大山裡,除了姐姐,我還有幾個好夥伴,還有幾條很乖的狗,在重慶,除了工作,我什麼都沒有,生活好像除了掙錢再沒有其他意義。

直到那天我來小麵館吃飯,你迎面一句,「弟弟,看看想吃什麼,姐給你做」,或許是你的聲音太過溫柔,像極了我姐姐,也或許在你的眉眼間,我找到了那幾分熟悉的感覺。

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收工後去小麵館坐會,和姐姐你聊聊天,只要坐在離你不遠處,靜靜的看著你,心裡就暖暖的。工作中,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經過姐姐的指點,總會受益不少。

我喜歡一個女孩,兩年了,一直沒有勇氣表白,姐姐你知道後,不僅鼓勵我勇敢去追,還幫我寫情書,雖然最後那個女孩拒絕了我,但如果沒有姐姐的鼓勵,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向她表白。

姐姐,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年來你給了我多少溫暖和幫助。以前我覺得生活就是掙錢過日子,每天都是重複的,雖然無聊,但別人也都是這樣,沒有生機,只是堅持。直到遇到姐姐你,好像一切都變了,我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變化,但跟以前就是不一樣了。

看完阿渝發給我的消息,我突然覺得我已經實現了原本開店的初衷,雖然小麵館過不了多久就要易主,但能收到了阿渝的這份感動,所有的付出都變得有意義了。

阿渝送我的鮮花全部變成乾花了,雖然味道散盡了,但顏色還是這麼鮮艷,我也把位於朝天門的小麵館租了出去,但每次看到「全民傳送」的快遞車,我也想就想起了那個「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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