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被愛「豢養」，也祝你重獲自由
文|不二小姐 插圖|來自網路
01.
跟二磊分手之後，王大貓一度放飛自我，「先拍桌子再開口」幾乎成了她全新的人生準則。
我常忍不住在王大貓身上掃一眼，掃過她胸前坦蕩的小機場，然後誠心誠意地感慨一句，窮「胸」極惡。
朋友們也不謙讓她，似乎也不關心她究竟是傷心還是難過，反正王大貓就那德行，過不了幾天就活蹦亂跳了。
我們總覺得，別人只有被她欺負的份，這傻妞吃不了虧。
我們還覺得，生命精彩，一段感情在她那裡根本不算什麼，該追逐時敢追逐，該放手時敢放手，她可是王大貓耶。
02.
王大貓當然不是什麼規矩的人，高中時便充分展現「心機女」屬性。
高三那年她終於如願和二磊坐了同桌，冬天裡二磊常穿一件厚厚的、圓滾滾的黑色羽絨服，上課時右手龍飛鳳舞地記筆記，左手就懶散地插在口袋裡，看起來暖和的要命。
一天王大貓心血來潮，見二磊抽出左手翻動書頁，當機立斷，把自己的右手伸進了二磊的口袋。
「真的好暖和哦」，很多年過去了，憶起年少往事，王大貓仍舊感慨不已。
二磊一驚，皺著眉問她：「幹嘛？」
「暖暖手不行啊？」王大貓笑笑的，回答起來從容不迫、坦坦蕩蕩。
二磊不再言語，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聽聽課、寫寫筆記，許久才又對王大貓說：「捂熱了嗎？熱了趕緊拿回去。」
「沒熱」，王大貓開始耍無賴，「冷死啦」，說著還打起寒噤。
她當然沒有想到，二磊會忽然把手伸進口袋，用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識破她的謊言：「已經熱到發燒了」。
王大貓身體一僵，頓覺腦袋一片空白，恢復意識時，二磊已經把她的手請了出來，轉而用自己的手「收復失地」。
下課鈴一響，王大貓立馬展開衝刺，目標洗手間。她不是尿急，她要洗手，用寒冬臘月凜冽的冰水，洗的越涼越好，最好永遠也捂不熱。
等到王大貓故意搓著手、哈著氣，裝模作樣地跑回座位，二磊正伏在桌上睡覺，她輕輕從二磊的椅背後擠進座位，二磊卻還是被驚醒，懶洋洋地爬了起來。
「冷死啦，借我捂手」邊說邊伸向二磊的口袋。
見二磊一臉茫然，又把手伸到二磊面前，「真的超級冷，不信給你檢查。」
「這麼冰」，二磊翻起白眼，「你故意的吧？」
「對呀」，王大貓義正言辭，「怎樣？」
「不怎樣」，二磊一臉淡漠，握住王大貓的手一併放入口袋。
他們的手幾乎整節課都握在一起，險些被地理老師抓到。
等上了大學，兩個人到了同一座城市。肆無忌憚地談起戀愛時，王大貓還忍不住為自己當年的英勇邀功請賞，「要不是我當年機智，你那麼慫，咱倆怕是到了七老八十也戀不起來，說，要怎麼謝我？」
「真要謝謝大貓，女朋友再丑也比沒有好啊」，二磊忽然跨上一步，「哦吼」一聲將她抱了起來，在大草原的漫天星光下快速旋轉。
王大貓只覺天旋地轉，茫茫草原彷彿只他二人，大聲呼喊也不足以表達她的幸福。
幸福洶湧而來時，王大貓根本無暇顧及將來，即未憧憬過婚姻，也未思慮過別離，彷彿時間就此靜止，只有耳邊的風聲和彼此溫暖的呼吸。
03.
以前上學的時候給她講數學題，二磊露出不耐煩地神色，蹙著眉看她，好似強忍著才能不打她似的，那時王大貓總是心中暗笑，一種莫名地親昵之感讓她心中泛起甜絲絲的味道，她覺得二磊可愛極了。
等到二人大學畢業，拿著為數不多的薪水在大城市裡混，正是相互取暖的時候，她卻再難找到那種感覺，不甜了，也不可愛了，只覺得氣，氣他無趣、氣他缺乏耐心、氣他常常沒有好臉色。
二磊稍稍露出不耐煩的樣子，王大貓總忍不住暴跳如雷。
我們都覺得是王大貓不好，常常感慨二磊還是從前那個二磊，可你王大貓卻不是過去那個大貓了，喂，王大貓，你怎麼變得跟炸彈似的。
大貓心裡委屈，說，老子也不知道啊，我就是氣啊，忍不住啊，你們說，我是不是更年期啦？
眾人點頭如搗蒜，只聽王大貓一聲大喝，忽又四散逃竄。
04.
王大貓和二磊常會為一些極小、極瑣碎的事情爭吵。
就在前不久，王大貓生日當天，二磊說給她做長壽麵，大貓開開心心地環著二磊的脖子說要吃番茄雞蛋面。他們手拉手去超市買菜，一路上搖搖晃晃的，好像兩隻快樂的笨小孩。回來以後，二磊鑽到廚房忙活，大貓攤在沙發上聽歌、讀武俠小說，心裡裝滿了快樂因子。
她自己也沒想到，當二磊喊她吃飯，正準備為她唱生日歌時，自己會忽然翻臉。
也不為什麼，她看到漂亮的白瓷碗里裝著二磊做的面，不是番茄雞蛋面，而是放了魚丸、青菜、香菇，當然也有番茄和荷包蛋的一大碗豐盛的面。
她見了卻瞬間情緒低落，二磊詢問得不到回答，說話的音量高起來，語氣中夾雜著些許不耐煩，試想悶熱的廚房裡忙活一大通，等待自己的確實一張冷冰冰的臭臉，誰又能歡欣鼓舞呢？
二磊臉上的表情在王大貓解讀之下差不多就是：老子受夠你了。
她狠狠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不是故意的，但她真覺得委屈。我不過是要一碗西紅柿雞蛋面，你都不能聽聽我的意見，一碗西紅柿雞蛋面的要求都得不到滿足？
二磊在她的質問下，氣笑了，我不是想讓你吃的好一點嘛，是西紅柿雞蛋面啊，只不過是加了魚丸和青菜的西紅柿雞蛋面啊，況且，就算不是又怎樣，你至於的嗎？
那天他們吵得很厲害，摔碎了新添置的茶杯、瓷器，書被扔的滿天飛，她的各色指甲油摔碎在地，把地板染得色彩斑斕……她摔門走了，二磊心急，追上去喚他，別走，今天是你生日啊。
有人說吵架時別摔東西，因為感情會隨著東西落地時憤怒的咔嚓聲而出現裂痕，但王大貓不信。
有人說爭吵時不要摔門而去，感情會和被你留在房子里的另一半一起變冷，王大貓也不信。
那天她一把甩開二磊的手臂，氣勢洶洶，頭也不回。
一個無比「熱鬧」的生日夜晚，兩個憤怒又孤單的人，這就是王大貓的25歲生日。
05.
後來王大貓好好跟我聊過一次，她說，你以為我是因為一碗面而生氣？我不了解二磊子，他煮麵條只有那一種方法，永遠是魚丸、青菜、西紅柿、荷包蛋。你能明白嗎？他好像永遠也聽不進去我的話，永遠只遵從自己的意願，哪怕是在我生日那一天也不行。
我還是不太能領會王大貓的委屈，還是覺得無非是一碗面，至於的嗎？
但好像又有點明白，好像覺得她確實有那麼一點委屈。
之前我們也聽二磊說過一些事，去年王大貓陪二磊去醫院，跑前跑後，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著二磊，回到家裡仔仔細細地幫二磊塗藥，密密麻麻的皮膚急症，她一點也不嫌棄。
我們還知道，她給二磊買的衣服都是貴的，給自己買的都是便宜的，但看起來很貴的那種。也曾見過二磊生病時，她守在床邊，一會量體溫、一會掖被子、一會喂水、一會剝桔子，最後二磊被她忙活地眼暈，懇求道：大貓你能歇會嗎，算我求你，別在我身邊轉來轉去了，我都有種暈機的感覺。
仔細想想，王大貓其實也沒那麼壞，無非是脾氣有點怪。
王大貓不是鋼鐵也不是塑料，也是一個女孩子啊。
06.
我們都以為失戀的王大貓抽了幾天風就又活蹦亂跳了，事實也的確如此，只不過她活蹦亂跳地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帝都，說是去內蒙古當治砂志願者。
趙小懶又把王大貓交還的房門鑰匙塞到她手裡，叮囑她別丟了，說：「大貓，你走了我們也不打算把你的房間租出去，哪天你回來，就直接住進來。」
我說：「大貓，你這一走，以後我跟誰吵架玩啊？」
大彬子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說：「大貓，實在想去那你就去吧，那邊10月就下雪，你要趕在大雪封山之前回來啊。」
王大貓走了，擁擠的帝都好像忽然清冷了幾分，小懶拉著我逛街時也總覺索然無味。
王大貓倒是過得很逍遙，很努力地投入到治砂工作，交了不少朋友，看見她發來的跟小哥們、小姐們勾肩搭背的照片，我們都覺得她黑了、丑了，但是身上多了一種很迷人的味道。
聽說她學會了騎馬，常常跟一匹小馬駒玩在一起，夜裡裹著呢大衣到正在退化的草原上看星星。
還聽說王大貓在那裡人緣極好，人人都愛她，我們也詫異，怎麼分了個手，她整個人都好起來了。
後來王大貓開始反思自己，說跟二磊談戀愛的時候，動不動就生氣，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自己並未長成成熟的獨立個體，總把太多的期許放在別人身上，生過的所有的氣，其實都是因為內心深處對愛的需索未能得到滿足。不怨二磊，怨自己有了太多不切實際的期待，期待從一段感情中獲得全部的寵溺、呵護乃至完整的精神世界。
至於二磊，王大貓說他其實什麼都好，唯一的不好其實在於從未有過與她不分彼此、互通悲歡的意願，他也許真的很愛她，但這一點，他永遠也無法抵達。
她說他們吵過無數次的架，在氣頭上也鬧過分手，但從未有一次像最終分手時這般冷靜而理性，放棄了一部分期待，彷彿重獲自由。
我們後來也看到過二磊，王大貓離開後不久他交了新的女朋友，比王大貓漂亮，也也比王大貓溫和，兩個人相互包容、各取所需，誰也不強求對方為彼此改變，一副平靜而美好的樣子。
直到有一天，二磊喝醉了，跑來敲我們的門，說要找王大貓理論，說王大貓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聽你的，碼的，聽你的就聽你的唄，聽你的也比沒有你好啊。
次日我想給二磊發條微信，想把王大貓所在地最近的城鎮名發了給他，告訴他，那裡氣溫很低，風很烈，王大貓住的房子沒有網，還時常斷電，那裡就要下雪了，但是她的暖氣不好用。
我打了長長的一段字，終又刪掉。
王大貓給我打電話，說她發現自己擁有見異思遷的能力，這讓她覺得很安全，但是當她發現自己仍舊可以對一個人傾注感情時，她覺得更安全。我想，她大概又要談戀愛了。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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