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於道，終於法—韓非子的突圍（五）

編者註：

韓非子（約前275—前233）戰國晚期韓國（今河南省新鄭）人，是中國古代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政論家和散文家，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韓非子原為韓國貴族，從師荀子，他創立的法家學說，被秦王嬴政（秦始皇）所用，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一專制的中央集權制國家的誕生提供了理論依據。後來韓非子在秦國遭到李斯的嫉妒和陷害，被迫在獄中服毒自盡。

本文是高專誠老師研究專著的節選，承蒙高專誠老師賜稿，並親自修定標題。

始於道，終於法—韓非子的突圍

（五）

作 者：高專誠

來 源：原 創

姚賈之所以能成功地擊敗韓非，還在於他聯合了李斯。我們不知道他們二人是如何交往的，但在攻擊韓非這一點上，無疑有著共同的語言。他們二人一同對秦王說：「韓非本來就是韓國王室的後裔。現在，大王您要吞併的正是包括韓國在內的諸侯各國，而韓非從根本上來說是要為韓國而不是為秦國出力的，這是人之常情，誰都難以改變的。如果大王不能任用他，再留他多長的時間，最終也還得放他回去。以韓非的才能，再加上已經了解了秦國的一定的情況，讓他回到韓國，無疑是大王的心腹之患，還不如找他的過錯，把他殺掉了事。」

其實，韓非子與李斯和姚賈的政治鬥爭，在此之前就已經展開了。特別是在如何對待韓國與秦國的關係這個問題上，雙方的意見一直是針鋒相對的。韓非曾向秦王建議說，秦國不要把韓國當成是軍事上的主攻目標，理由是，秦國和韓國，至少在表面上在當時是友好鄰邦，強大的秦國，在與山東六國，特別是與秦國的主要敵對國趙國的軍事對抗中，可以把韓國作為一個緩衝地帶；如果秦國貿然對韓國動武，而又不能一下子將韓國滅掉，就會失去在軍事上的主動地位，山東其餘五國會乘機而來。這就是韓非的所謂「存韓論」。

李斯的意見正好相反。李斯認為，韓國的作為秦國表面上的盟國的存在，正好成為諸侯與秦國周旋之地。事實上，韓國與秦國的友好是迫不得已的表面文章，一旦有了機會，韓國會毫不猶豫地加入到反秦的行之中的。所以，韓非子的存韓論，是用花言巧語為韓國謀利的。總之，在李斯看來，韓非的存論是居心叵測的。從秦王的角度來看，李斯和姚賈的意見顯然很符合秦國當前的利益，於是，秦王就同意了李斯等人的意見，以韓非給姚賈進讒言為理由，把韓非下獄治罪。

韓非被下獄治罪之後，李斯又玩弄了兩面派的手法，派人告給韓非，秦王已完全失去了對他的信任，與其在獄中受折磨，受凌辱，不如自己一死了之。可是，此時的韓非，還想親自向秦王說明自己的冤曲，但是，在李斯和姚賈一干人的干預之下，韓非的意願是不可能到達秦王那裡的。最後他完全絕望了，只好服下李斯派人送來的毒藥。

韓非被自盡於獄中的消息，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為秦王所知的。在韓非被下獄後不久，秦王對自己的決定有些後悔，大概是覺得有必要親自與韓非談一談，於是下令赦免韓非的罪過。這時侯，還是李斯、姚賈一班人，非但告訴秦王韓非已畏罪自盡於獄中，可能還會就韓非自盡一事，證明秦王當初給韓非定罪的決定是正確的，否則韓非為什麼憑白無故地有自盡呢？年輕的秦王，想必是接受了李斯等人的解釋，所以也沒有去追究韓非子究竟是如何自殺的。

儘管韓非子本人未能在實際政治中一展身手就死去了，可是，他的政治思想卻長留於人間，為各種各樣的政治人物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進行了利用。韓非子畢竟還是一介書生，他的思想，他所設想的社會形態和具體的運作方式，既有理性主義的嚴酷性，又有理想主義的浪漫性，其中也不乏自相矛盾之處。由於它的嚴酷性，韓非主義的名聲在歷史上並不太好；由於它的浪漫性，又確實不能通盤使用在現實政治之中。所以，乍看之下，韓非主義似乎在韓去世之後就消失不見了。然而，以上所說的消失不見，其實是個表面現象。事實上，韓非主義的「精髓」，特別是與封建社會政治獨裁和文化專制有關的內容，卻成了歷代統治者的政治法寶。

作者簡介：

高專誠老師，北京大學哲學系畢業，現任山西省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所長、研究員，早期儒家思想和先秦兩漢思想史研究專家，其著作《孔子·孔子弟子》、《論語通說》、《孟子通說》、《老子通說》、《先師孔子》、《荀子傳》等，先後由中國古籍出版社、灕江出版社、山西人民出版社等出版社出版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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