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絮書齋?我讀我說我不需要你來為我簽字
【引子】
最近一則關於產婦在生產時，求老公簽字剖腹產，遭夫君及家人拒絕後，不堪忍受生產的疼痛，便從五樓跳樓自殺的新聞，在媒體間傳得沸沸揚揚。罵產婦男人一家不是人的，說產婦心理有問題的，各執一詞，反正說什麼的都有。
我同情死去的人，畢竟大的走了，還帶走了一個小的，一屍兩命。
在中國，很多情況下要簽字，簽字的人往往決定當事人的命運。
【正文】
我的一位孃孃，一生只有一個兒子，她用盡了自己的母愛，一個人把孩子養大。兒子後來娶了媳婦，生了孫子，按道理說，孃孃可以安享天倫之樂了。沒想到的是，媳婦自打嫁進家門後，便不再出去工作，而兒子的工資根本不夠家庭的開銷。孃孃在電力局工作，工資在當地是相當高的，後來退休後，在退休的老人里，收入也不算低。於是這個可憐的母親，把自己所有的積蓄給了兒子，幫他們買了房子，給兒媳交社保。但他們沒有共居一室，各自住在一個城市的不同小區。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六年。直至孫子上了高中，兒子說原來的房子又小又舊，要換一個更大的，但房價早已是天文數字。於是兒子勸母親賣掉她獨居的小公寓，和自己的這套一起換一個新房子，這樣一家人也可以住在一起。可憐天下父母心，孃孃本不願意與媳婦住在一起，但經不起兒子的勸說，就同意了。
這樣的日子，卻住了不到兩年，因為兒媳要孃孃交出退休金存摺，孃孃不肯，於是孃孃不願意天天讓兒子為難，就搬出了兒子的新家。一個把一生掙的錢全給了兒子的老母親，因為再也無力買一套小公寓，便獨自租房生活。
這樣的日子，一過又是八年。這其間，孃孃幾次住院，無人看顧，似乎她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兒子，而我這個遠在天邊的姪女，倒是回老家看望過她幾次。孃孃七十六了，沒有房東原意租房給這樣的「高齡」房客，她又一次面臨不得不思考自己的何去何從。她寧願去養老院，也不願回家——她早就沒有家了。
終於說到「簽字」這兩個字了。養老院說要孃孃的獨養兒子簽字，她才能入住，否則就得跟兒子去住了。突然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畫面——一個人在一棵快要斷了的樹枝上掛著，樹上有蛇吐著信子，樹下的水塘里鱷魚正張著血盆大口等著這個人被蛇逼到水裡，岸上還有一頭飢餓的獅子，就算那個人僥倖從樹上下來到了水裡，又從水裡逃到岸上，也沒有活路。
知道產婦為什麼會以死相爭了吧？當一個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是黑的。我電話那家養老院，質問為什麼一定要兒子簽字，院長說：「這是本院的規定啊，因為伊老人家有兒子呀，不是鰥寡孤獨，儂曉得吧啦」。阿拉曉得呀！「規定（龜腚）」，哪裡來的那麼多「烏龜的屁股」！我很想站在孃孃的角度對兒子說：「我不需要你來為我簽字，你的權利不是為了給我人生最後一站簽字來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孃孃百年之後，還要這個兒子大人簽字才可以火化呢？
【書後】
我的人生，我自己作主。做丈夫的不簽字，產婦不能行剖宮產；做兒子的不簽字，母親不能去養老院！這是什麼天理呢？我真的不需要什麼人來為我簽字，我屬於我自己，我的肉體和靈魂永遠是完整而獨立的。
2016年，家母病危搶救時，醫生叫我在《病危通知書》上簽字，並註明和被搶救人的關係時，我那時淚眼滂沱，手發軟，根本握不了筆。我先生在一旁和醫生解釋，說他來簽字，醫生說不行，我是女兒，必須我簽，女婿不行。我搞不懂女婿為什麼不能簽字？
2006年，同事的母親做手術，一大家子人圍在手術室外面，醫生手術前要求家人簽字。同事的大姐說她來簽，醫生說有兒子在場嗎？於是同事作為兒子簽了字。我不知道為什麼簽字也有「男尊女卑」的說法。
簽字，寫下自己的名字卻是為了別人的生死。
看來我要在已立好的《遺囑》前加一個諸如瓊瑤奶奶的「死前申明」了，我必須得為自己求個受法律保障的簽字權，否則死不瞑目。
常來詠絮書齋坐坐，一起讀書，一起保衛簽字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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