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管理思想

作者

紀磊

我以前寫了幾篇文章，分別談了賈探春、王熙鳳、薛寶釵、秦可卿等人的管理思想，這些人的思想彙集起來也就代表了曹雪芹的管理思想全貌。在綜合這幾個人的思想的基礎上，我再對曹公的管理思想做一個總體的概述。

一、一個家族的長遠保全有賴於戰略眼光

《紅樓夢》一開篇就說到：「古人有言：『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雖說不似先年那樣興盛，較之平常仕宦人家，到底氣象不同。如今人口日多，事務日盛，主僕上下都是安富尊榮，運籌謀畫的竟無一個，那日用排場，又不能將就省儉。如今外面的架子雖沒很倒，內囊卻也盡上來了。」

從這段話中，我們可以讀出，賈府其實就是「短視」，好日子過久了，就會不自覺地產生一種「幻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即使漸有不支，仍然不能從這個迷夢中清醒過來，最終，在睡夢中「死去」！不知道《紅樓夢》這個書名是否暗含這一層含義？

那個時候，應該還沒有「戰略」這個詞，講究的是看得遠，懂得未雨綢繆，但其實質是相近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

全書中，最明顯的貼近「戰略」一詞的，莫過於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龍禁尉，王熙鳳協理寧國府》，秦氏臨終前託夢給鳳姐，冷笑道：「嬸娘好痴也！『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復始，豈人力所能常保的？但如今能於榮時籌畫下將來衰時的世業，亦可以常遠保全了。即如今日諸事俱妥，只有兩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則後日可保無患了。」

秦可卿的這一番高瞻遠矚、遠見卓識本可以「挽狂瀾於既倒 扶大廈之將傾」的，使賈府即使遭遇劫難，也終不至「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怎奈「嬸娘」王熙鳳就是這樣「痴」，在整個家族面臨生死抉擇的關頭，心頭想的還是自己的小九九！

這就是戰略的重要性，它決定著家族的命運和走向，對了，便可「常遠保全」，錯了，那就只能是一敗塗地了！

二、改革是賈家自救的唯一途徑

歷史的經驗一再告訴我們，當一種模式難以為繼之時，就要進行的必要的改革，也只有改革才是唯一的出路。書中的賈府，也實在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於是，我們就看到了書中描寫的「敏探春興利除弊」：由於王熙鳳病體難支，探春得以暫時登上了榮國府權力的高峰，也讓她看到了此時的賈家危機重重，特別是財政狀況愈發左支右絀，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改革已是迫在眉睫！

探春先是牛刀小試，蠲了幾項哥兒、姐兒的重複支領的花銷費用，接著將矛頭指向了大觀園——她看到了家奴家的園子遠不及自己家的大，卻通過加強管理不僅儉省了維護費用，甚至產生了收益，於是她將這一套方法加以整理、提煉，應用到了大觀園的改革管理中去。

探春的改革思想比較接近於我國改革開放初期的「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用書中李紈的話說：「省錢事小，園子有人打掃，專司其職，又許他去賣錢，使之以權，動之以利，再無不盡職的了。」其核心是「使之以權，動之以利」。

客觀地說，探春的這次改革很像一顆火種，假如能夠成燎原之勢，也就是將改革推廣到整個賈府的所有事務中，那麼，不僅賈府財政危機可緩解，即使整個家族的中興也不是沒有可能！然而，較之秦可卿的提醒，這一次的改革更為令人痛惜。原因是，那一次除了秦可卿那樣「高人」以常人難以企及的眼界看到了什麼，別人尚難意識到，而這一次，幾乎整個賈府都知道到了非變不可的地步了。

可從上到下的態度呢？特別是上層的態度，是不願意改，害怕改，更不會改！直到此刻，恐怕賈府的命運已經註定了的！

三、一個興旺的家族需要一個好的「當家人」

很難想像，像賈府這樣主子、下人加起來數百口的大家子，如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大管家」統轄、捋順著，會是什麼樣？

在全書大部分時間裡，王熙鳳很好地充任了榮國府「大管家」這一角色。有人說，賈家的敗亡，王熙鳳要負很大責任呢！我們且看曹公給王熙鳳的判詞「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末世」二字，說明王熙鳳當家的時候，賈府已經是日薄西山了！

況且，我們看人應該一分為二地看，鳳姐卓越管理才華是毋庸置疑的！僅以其協理寧國府操持秦可卿喪葬一事的表現，堪稱管理的教科書：接到命令後，先是凝神靜氣，深刻剖析寧國府在管理上存在的弊端，然後，對症下藥，將所有之弊端一掃而凈，並建立起了監督機制，使寧國府的管理秩序井然。接著，通過正風肅紀，使得隊伍的紀律性、戰鬥性大大提高。

在工作中，鳳姐兢兢業業，嚴於律己，無一刻偷安，既樹立了權威，更贏得了擁護。鳳姐所為人詬病的，就是為政之德的缺失，但是，其在協理寧國府一事中所展現出來的才華和才氣，不可否認，是光彩照人的，堪稱我們今人的楷模。

最後，我想說的是，曹公的諸多管理智慧放在今天依然不過時，依然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比如，我們今天一直在說的改革，究竟怎麼改？反正不是憑空臆想，我們看到《紅樓夢》中就提到，探春的改革辦法是通過去家奴家的一個園子遊玩、閑談中學來的。這就啟示我們一定不要「坐井觀天」、「閉門造車」，一定要走出去，做個有心人，不斷地探索、學習，而改革往往就是從學習、乃至模仿開始的。

再比如，鳳姐分析問題、剖析問題的能力，書中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這裡鳳姐來至三間一所抱廈中坐了。因想……」，這一「因想」，就想了「五件」事，件件切中時弊，這樣的能力有賴於鳳姐的天分，但更多的還要歸功於後天所下的苦功。正如賈雨村所說「若非多讀書識事，加以致知格物之功、悟道參玄之力者，不能知也。」

當然了，鳳姐是沒怎麼讀過書的，但鳳姐何嘗不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的生動詮釋？這更告誡我們要學習，不僅僅從書本上學，更要從實踐中去學，更廣義地說，就要告訴我們不要做「辦公室型」幹部，習慣於聽彙報、遙控指揮，要走出去，沒有這樣一番苦功，是斷然達不到鳳姐這種舉重若輕的境界的！

又比如，寶釵的博才多學、人情練達。礙於身份，寶釵不便於直接參与賈家的管理，但就是不經意間地偶露崢嶸，仍然給人以「驚鴻一瞥」之感，依筆者所見，寶釵的管理才能是不遜於探春、風姐們的，甚至在他們之上。

僅以寶釵協助探春實施改革為例，我們看到寶釵處處都在為探春的改革「補充」、「拔高」，將原本目的較為單純的「開源節流」，意義拓展到無限大。一方面展現了寶釵的家學淵源、自身的博聞強識，另一方面，也展現了寶釵的人情練達、大氣胸懷。這些都是一個優秀管理者所應具備的優秀品質。

《紅樓夢》以其思想性和藝術性著稱於世，曹公的思想更是博大精深，以筆者的理解和能力，只能對其有關管理思想做一粗淺的梳理和分析，權作拋磚引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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