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 那一年 破敗的長安沒給魯迅留下好印象

西安老照片

寫了很多名人到西安，說的都是好話。著名作家張恨水先生說，陝西人愛護桑梓的心，比全國任何一個地方的人尤甚。所以到了西安，一定不要說陝西的壞話，不要說陝西人的壞話，生冷的陝西人會給你難看的。

民國時期，一些名人來西安，聰明點的，看看笑笑，離開。人家又不是沒見過大世面，對於「敝帚自珍」，又不願意去外面看看的陝西人來說，人也沒有必要和你較這個真。

1924年夏，「新文化運動」的主將魯迅先生被邀請來陝講學，這對唐朝之後已經偏遠荒廢的故都西安來說，這實在是文學、文化史上的盛舉。

那一年，邀請魯迅先生來陝西講學的是當時的陝西督軍兼陝西省省長劉鎮華，代表劉省長出面的是國立西北大學和當時的陝西省教育廳。當時西北大學的校長叫傅銅，河南蘭考人，英國哲學家羅素的學生，是中國第一位學習哲學的留學生。

西北大學

陝西方面很重視這次名家講學活動。陪同魯迅先生一起來的，有著名史學家蔣廷黼、文學家孫伏園、領導發掘殷墟的考古學家李濟和北大教授夏浮筠等八九個人。這次西安之行，魯迅先生日記中也有比較完整的記載。在之後八月，他在一篇雜文中這樣寫道：「今年夏天遊了一回長安，一個多月之後，胡裡胡塗地回來了。」別人問他那邊怎麼樣？他告訴朋友，沒有什麼怎樣。魯迅感覺自愧無以對「不恥下問」的朋友們。

陝西人是真誠的。在我看了相關史料之後，我覺得當時的督軍劉鎮華也是真誠的。任何一個主政一方的主官，都會希望自己主政的地方能出現新氣象，他本人想要在陝西「宣傳新思想，輸入新觀念」本身就無可厚非。當然，主辦一方也掏了大價錢，300大洋，這對魯迅先生應該說也有相當的吸引力。要知道，在那個時候，西北一隅，這些大洋很值錢，一畝上好的水田，才賣15個大洋。孫伏園先生說，他們用了一塊大洋在潼關就買了10斤醬萵苣，這得多大一堆萵苣去葉去皮才賣一塊大洋啊。有人推算說，300大洋，相當於現在的三萬元人民幣。這在今天用於講學，都是一筆不菲的收入。當然，這和那些明星演唱會沒得比，知識層次後者更沒得比。

魯迅先生

1924年7月14日，晴，那天下午，魯迅先生一行到達了西安，入住西北大學的教員宿舍。7月21日在西北大學禮堂開始講課，主要內容是《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前後講了8天，12個小時。中途一次被劉鎮華請去給他的軍人講了半小時，主辦方當然是想讓魯迅先生學習前年來陝的康有為先生，為劉氏長個臉，結果魯迅先生還是講他的小說。有傳聞說，當時的《新秦日報》報道劉省長很不高興，被罰停刊數日。之後有人專門查看了當時的《新秦日報》，認為這是傳聞，不可取。我想以當時魯迅先生的聲名，在面子上，劉省長應該是不會失禮的。

魯迅先生在陝西講課時的照片

相反，暑期放假了，不好通知學生到校，陝西省教育廳從周邊各縣調來了中學教員和教育行政人員前來聽課。在蔣廷黼眼裡，這些學生「年紀大，像人面獅身像似的，他們太沒禮貌，除了喧鬧就是打盹。」陝西的學生實在沒有給這些大家們留下好印象。後來陝西的學生也說了，老師們口音太重，聽不太懂。我想魯迅先生講紹興話，蔣說湖南話，實在不好聽明白，情有可原。

儘管老師們對陝西學生不以為然，真誠的東道主也沒敢怠慢了這些文學大家，不僅陪著看了碑林、曲江池、大小雁塔、昭陵駿馬與駝鳥，還陪著魯迅先生去看了大大小小的古董攤，先生僅在書院門買駑機就買了五具，買了一堆東西前後只花了32元。

這當中，魯迅先生對陝西的這些文物景點十分失望。原以為漢唐故地，是所有中國人嚮往的故都，中國很多歷史故事的發源地，可當時殘破的古城，讓魯迅先生什麼印象也沒得到，反而把原來的一點印象還打破了。他本來計劃想寫歷史小說《楊貴妃》的，結果如今的長安，連天空都不象唐朝的天空，後來連一個字也沒寫出。陝西朋友還想請他去興平馬嵬驛呢，後來他也放棄了。

唯一讓他有興緻的，就是「易俗社」了。記載說魯迅先生在陝期間去易俗社看了五場戲。那時恰逢易俗社成立20周年，他給易俗社捐了50元，還給易俗社題寫了「古調獨彈」四字。原來的題寫已經沒有了，據說是日本人轟炸西安時被毀的，後來有人根據照片把這四個字摹出來了，也有人說這四個字是從魯迅先生的書法作品中摳出來的，各有各的說法，大體題詞是確實的。應該說，這是魯迅先生在西安唯一感覺讓他很享受的一個地方。

如今易俗社的工作人員

殘破的西安不是劉鎮華的錯，劉氏也想有所作為，後來很多文人們竟然把這上升到了一個讓人無法想像的高度，說魯迅先生沒寫成《楊貴妃》，才華沒有發揮出來，責怪起殘破的西安來，這實在讓人感覺到很可笑。

8月4日，魯迅先生一行離開西安。先生日記記載，3日晚，劉省長在易俗社給他設宴演劇餞行，至夜又送來「顏勤禮碑」十份，《李二曲集》一部，杞果、蒲陶、蒺藜、花生各二合。我和同學分析，這個蒺藜很可能是陝西帶殼的栗子。至少，陝西人對待貴賓是真誠有禮的，陝西窮，物產也不豐富，對待客人，尤其是貴客，寧肯虧了自己人也要讓客人滿意。

所以，我覺得儘管西安沒有給魯迅先生留下什麼好印象，但是陝西人的淳樸、熱情好客，對待朋友的誠心誠意讓他很過意不去，所以，他在日後的文字中記載的對不起這些朋友們感覺自愧也是真情流露，不可曲解。

如今美麗的西安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