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與鄉愁》節選 萵筍

作者 | 李漢榮 朗讀 | 王浩澤

它們高挑、挺拔、唯美而活潑。菜地里，長得最精神的，依我看，要數萵筍。

當然，並不是說，別的菜就不精神。

若是稍加觀察，就會發現，蔬菜們各有專長、各有稟賦、各有天職，它們對自己到世上來幹什麼，是心知肚明的，因此就儘力生長著自己，完善著自己，成為最好的自己。

土豆、紅薯們謙卑地藏在地上，很低調，對高處沒有什麼想法，人家是在土裡下功夫哩。

豇豆蔓、四季豆藤順著架子把自己掛起來，懶洋洋的，當然不是滿足於多曬點太陽，人家到高處來一趟，是為了對下面有個更好的交代。

茄子、辣椒們，並不追求更高更快更強，它們認為這是個很荒唐的口號，它們懂得適可而止的自然大道。在一個適當的高度，它們再不往上長了，它們停下來，做它們該做的事情，這樣，我們就看見它們身上掛滿了寶貝。

至於白菜啦，包包菜啦，菠菜啦，一生都安靜地蹲在地里，它們沒有別的雜念，它們心思很單純、很專一，這就是：它們要努力把自己長成白菜、包包菜、菠菜。

這就該說到萵筍了。

萵筍已經看到，地里的事、地面的事，都有弟兄姊妹們在做，而且都做得很好。就用不著它插手了。該它做什麼呢？它首先想到的是：它能做什麼呢？

它環顧菜地，發現，這長葉的、開花的、結果的、掛豆的，都忙碌著各自的實業，顧不得好好打扮自己，顧不得多一點美學追求，顧不得在實務之外多一點務虛活動、詩意遊戲和審美體驗，菜地里未免有一點沉悶。萵筍突發奇想，它要做一點別的事情。

於是萵筍就做了時裝模特。

鮮活的、挺拔的它們，素衣淡妝，吐氣如蘭，凝霜為眉，集露為珮，高挑而不高傲，莊重而不鋪張，是真正的簡單主義者。一經出現，菜地就顯得熱烈而活躍，有了生動的美感和青春氣息。

你到了菜地，若是看見精神抖擻的萵筍，是不是會覺得眼睛一亮？是不是有了看見時裝模特兒的感覺？

那麼，蔬菜們呢？它們看見萵筍出類拔萃的身影，也一定會眼亮、心跳吧？

李漢榮

著名詩人、散文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筆名牧童、林中河，陝西勉縣人。多年來寫作詩歌約3000多首，散文2000多篇，中短小說30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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