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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富家女被拐終遇良人,怎奈上天不公棒打苦命鴛鴦

民國初期,我們唐家在遼西太平鎮算得上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那時,唐家在鄉下不僅有上百頃良田,鎮上的磨坊和香油坊的生意也十分紅火。太爺唐慶元和太奶曹金枝養育了一個兒子和三個女兒,我的爺爺是家中老大,後面依次是我三個姑奶。我太奶是十九歲生的我爺,以後每隔兩年分別生下了我的大姑奶和二姑奶,在我二姑奶六周歲的時候,太奶本以為自己不會再懷孕了,誰曾想那一年秋天,她又有喜了,來年的五月,便為唐家生育了第三個女兒。這對於當時家丁不算興旺的唐家來說,無疑是件喜事,可樂壞了我太爺。大概是太爺看到最小的女兒姍姍來遲又希望她聰慧的緣故,便給三姑奶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慧姍。

事實也正如我太爺期望的那樣,三姑奶慧姍從小不僅出落得水靈俊俏,而且天生聰明伶俐,三歲起就會背百家姓,五歲會寫毛筆字,十一歲竟能做詩了。因為三姑奶自幼乖巧可愛又是老閨女,太爺和太奶對她異常疼愛,總是心肝寶貝地叫著。而就是這位在家裡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的女兒卻在民國十九年六月永遠地離開了遼西太平鎮,離開了養育她的父母。這件事給唐家以後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陰影,也給我太爺太奶留下了永遠的痛,以至於我太奶每次思念起女兒都流下悔恨的淚水,她悔恨自己陰曆六月十九那天不該讓女兒逛廟會。如果三姑奶那天不去逛廟會,也就不會發生以後的事情了。

民國十九年陰曆六月十九那天,是觀音菩薩的出道日,按照以往慣例,縣城的普安寺要舉行一次盛大的廟會,太奶每年這一天都會帶著三個女兒去廟會遊玩一番。可那天正趕上太奶的父親過六十大壽,太爺和太奶本打算帶三姑奶去鄉下給父親祝壽去,可三姑奶聽說廟會來了唱蹦蹦戲的班子,偏要去看唱大戲。太奶知道三姑奶喜歡看戲,就由了她的性子,便跟著太爺帶著爺爺和奶奶去了鄉下。

太奶儘管沒帶三姑奶去鄉下,但考慮到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不放心,便讓剛剛出嫁不久的二姑奶幫助照看一天。那天,太平鎮的廟會異常熱鬧,普安寺大門前除了舞獅子,踩高蹺和扭秧歌的隊伍外,東面還支起了戲棚子。因為鎮上頭一次來了演蹦蹦戲的班子,二姑奶帶著三姑奶老早就來到了戲棚子里。那天台上演的是《梁山伯與祝英台》,三姑奶很喜歡梁山伯和祝英台放學歸來互對詩文的唱腔,聽得入迷看得也入迷。等《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戲告一段落後,接下來演的是《鍘美案》。三姑奶聽不懂包公瓮聲瓮氣的唱腔,觀看時有些心不在焉,便央求二姑奶給她幾個零錢,想去外面的貨郎子攤前買個雞毛毽子。二姑奶知道小妹喜歡踢毽子,就塞給她幾塊光洋,囑咐她快去快回。

台上的《鍘美案》已經演了半場,小妹買毽子還沒回來。二姑奶便覺著事情不妙,戲也不看了,趕忙跑到外面尋找小妹,可是,密密麻麻的貨郎子攤前根本沒有小妹的影子。二姑奶就沿著東大街又尋找了一番,可仍然不見小妹的蹤影。二姑奶一下子就蒙了,便又繞著大廟的四周找了一圈,直到日頭偏西,二姑奶的嗓子都喊啞了,還是沒有找到小妹。當晚,太爺和太奶從鄉下回來。聽說三女兒丟了,太奶當時就暈了過去,太爺也急得說不出話來。

三姑奶那年整整十二歲了,按理說應該懂得一些事理了,怎能輕易走丟呢,難道讓人給綁架了?可家裡並沒發現綁匪留下的字據。莫非被人暗害了?可太爺太奶在鎮上做買賣從來沒得罪過什麼人,誰能害死一個無辜的小孩子呢?排除這兩種可能,太爺懷疑十有八九是人販子乾的。因為那幾年,人販子販賣小女孩的事時有發生,那些人販子都是挑選容貌姣好的女孩子下手,然後把她們高價販賣到外地妓院去。太爺一想到城裡花柳巷的窯姐們就不敢再想,立馬跑到鎮上警察署報案去了。

我太爺敲開警察署長的房門時,就見縣城藥鋪劉掌柜也來報案說自己十三歲的女兒失蹤了。警察署長一聽兩家走丟的都是小姑娘,斷定此事一定是人販子所為,忙召集警察偵破此案,並對我太爺和劉掌柜承諾一周之內肯定破案。可我太爺在家如坐針氈似的等了半個月也沒有等到警察署破案的消息。我太奶覺著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女兒了,每天以淚洗面,最後竟哭瞎了一隻眼睛。我二姑奶一想到自己弄丟了妹妹,就覺著對不起父母,悔恨得竟用上吊自殺來彌補自己的過錯,後來被我二姑爺發現把她救了下來。

我三姑奶失蹤半年的光景,縣城一位去黑龍江做瑪瑙生意的老闆對我太爺說,在哈爾濱一家日本人開的妓院門口看見了劉掌柜的女兒。我太爺聽到這個消息喜出望外,當日便同劉掌柜乘上了開往哈爾濱的火車。果不其然,劉掌柜終於在一家叫熙沐春的妓院找到了自己的女兒紅雲。一開始,我太爺還以為三姑奶與紅雲在一起,可紅雲卻說慧姍根本沒在哈爾濱,而是被一個大漢帶到了關里。我太爺忙問紅雲是如何知道三姑奶被販賣到關里的,紅雲就講起了自己被人販子擄走的經過。原來,紅雲那天也去廟會看戲了,她回家經過東大街雜貨店拐角時,突然被一個迎面跑來的壯漢捂住了嘴巴,還沒等她看清那壯漢的臉,壯漢便用一個黑布袋蒙住了她的腦袋,接著,她就被壯漢抱進了一輛帶篷的馬車裡。 紅雲被反綁著手臂隨著疾馳的馬車離開縣城時,就聽車篷的另一端傳來了一個女孩的哭聲。因為她頭上蒙著黑布,看不見女孩子模樣,押車的壯漢又不許她說話,只能聽見那女孩子嚶嚶的哭聲。後來,馬車駛到一條山路,趁壯漢下車解手時,紅雲便問那女孩的身世。女孩告訴她說家是太平鎮的,姓唐名慧姍。紅雲一聽女孩與自己是同一個鎮子的,暗自高興。於是,倆人商議等到天黑趁壯漢睡覺時跳車逃走。

後來馬車又行駛了約兩個時辰的路,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接著,壯漢就把慧姍抱下車,對在路邊等候的另一個男人說了句「把她送到山海關那邊去」,便又跳上車押著紅雲去了通往哈爾濱的火車站。

太爺一聽人販子把三姑奶販賣到了關里,頓時驚呆了。因為關里的範圍太大了,什麼秦皇島、北戴河、石家莊、保定、熱河等都屬於關里一帶,那麼大個地方,可上哪兒去找女兒啊。太爺心情沮喪地從哈爾濱回到家,想到紅雲與家人團聚的場面,悲痛得病倒在床上十多天。後來,待病情好轉一些,他帶著我爺爺去河北又找了一個多月,儘管爺兒倆去了七個城市十幾個縣城,卻仍沒有打探到三姑奶的一點音信。後來,太爺就想,中國這麼大,想找到女兒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最後就放棄了尋找三姑奶的念頭。

古人云:人的命,天註定。我太奶因思念女兒心切,整日茶不思飯不想的,便把希望寄予了佛門。有一次,她去普安寺祭祀時,對一個老和尚說出了自己的苦悶。老和尚按照三姑奶的生辰八字掐算了一番,嘆著氣對太奶說,三姑奶來到世上不是投奔唐家來的,而是投奔一個男人來的。太奶就問三姑奶投奔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老和尚說是位既有錢又有學識的商人,還講起了三姑奶前世今生的故事,說那男人前世是個窮書生,去京城趕考時花盡了盤纏,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出來遊玩的三姑奶,兩人一見鍾情。三姑奶見書生淪落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就給了他幾兩銀子,書生用銀子買了包子充饑,精神振奮地去了考場。結果揭榜時,竟中了狀元!後來書生想娶三姑奶為妻,便來到他們相遇的地方尋覓三姑奶,可他去了多少次也沒遇見三姑奶。最後,書生因思念三姑奶心切,竟然得了相思病,一命嗚呼,離開了塵世。

這個故事讓太奶聽著覺得三女兒的前世很傳奇,也很傷感,但她又不太相信老和尚講出的這種故事。因為她清楚這完全是出家人的一片善心,也是用這個辦法讓自己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可是,老和尚在描述三姑奶的性格和相貌時卻說得頭頭是道,太奶儘管不完全相信老和尚的話,但有一點信服了,那就是自己沒有生養第三個女兒的命。太奶雖然這樣想,但畢竟生育了三姑奶,養育了她十二年,她總覺著女兒還活著,只是不一定哪天才能回到她身邊來。後來太奶每到初一和十五去廟上祭拜時,都在觀音菩薩面前保佑三姑奶平安吉祥,她這麼做心裡就會寬慰一些,整日就不那麼鬱鬱寡歡了。

其實也果真像太奶希望的那樣,三姑奶慧姍確實沒死。民國十九年陰曆六月十九那天夜裡,人販子把她和紅雲分開後,將她換到了另一架馬車上,又輾轉到火車站,把她帶到了天津衛,賣到了一個叫醉花樓的妓院里。當時,因為她年齡尚小,不能像成年妓女那樣接客,老鴇子蓉媽便安排她在院子里幹些洗衣服、掃地、澆花的雜活。蓉媽四十多歲的年齡,丹鳳眼,瓜子臉,儘管人不年輕了,卻是一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樣子。她年輕時也是妓女出身,只是後來年齡大了不接客了,開起了妓院。由於蓉媽年輕時結交了不少當地有權有勢的政客和地痞賴子,有這些人為她撐腰,再加上醉花樓的姑娘個個都是美人坯子,為此,妓院的生意一直紅火。

每天在醉花樓進進出出的不是名商富賈就是部隊的軍人或是政府官員,蓉媽認為這些人都是上九流,也是有品位的男人,便要求姑娘們除了會陪客人玩樂外,還要每人必須掌握一門技藝,即或是會拉琴或是會跳舞,或是會唱戲,為此,凡是醉花樓的姑娘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長。蓉媽見慧姍說話嗓音甜潤清脆,且舉手投足精靈乖巧,便讓她跟一位河北的戲子學唱大口落子。慧姍自幼喜歡唱戲,學得很認真,只兩個月工夫,唱功就能達到字正腔圓了,手眼身法步也練得有模有樣,三個月的時間,就能登台獻藝了。半年的工夫,便成了醉花樓的名角,也成了蓉媽的搖錢樹。

?醉花樓的姑娘們名字都是以花命名的,有叫白牡丹的,有叫鳳梨的,有叫芍藥的。慧姍長到十五歲這年,面龐如桃花般嫵媚,身姿如水仙般亭亭玉立,蓉媽便給她起了個藝名叫水仙。因為水仙容貌俊俏,戲唱得又出彩,有幾個紈絝子弟都爭搶著要給她梳頭(姑娘第一次接客)。蓉媽覺得水仙還嫩了點,就對那幾個紈絝子弟說水仙還是個青杏子,沒到吃的時候不能摘,要等到熟透的時候品嘗才有滋味。

時間過得飛快,兩年後,慧姍出落得更加風姿綽約、美麗動人了。從蓉媽瞧著自己那貪婪的眼神中,慧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成為供男人們享樂的窯姐了,心裡異常悲涼,就央求蓉媽說,願意為她洗一輩子衣服,掃一輩子院子,澆一輩子花。蓉媽就訓斥她說,難道我養育了你這些年是為了讓你當老媽子嗎?我是想把你培養成醉花樓的花魁,是想讓你成為花柳巷的名角兒,如果你不願接客也可以,不過咱們得算一筆賬。慧姍就問蓉媽這幾年在自己身上花了多少錢,蓉媽便獅子大開口說,如果你能拿出三百塊大洋,我立馬給你自由。慧姍一聽蓉媽要那麼多贖身錢,嚇得差點暈過去,就再也不敢提伺候她一輩子的話茬兒了。

窯姐是個什麼東西,是千夫指萬人罵的婊子。慧姍一想到自己純潔無瑕的身體有一天會被哪個男人踐踏,就有了逃出妓院的念頭。終於有一天,她趁出去給蓉媽買糕點的機會向火車站方向逃去。蓉媽等了水仙一個多時辰,見她還沒把糕點買回來,便覺著事情蹊蹺,忙派出四個打手分別去碼頭和車站尋找。就在慧姍快要登上火車的時候,被兩個打手發現了,兩個打手一哄而上,用繩子把她捆了起來。

慧姍被押回妓院時,蓉媽不但讓打手用皮鞭子狠狠暴打了她一頓,還用燒紅的烙鐵在她的兩眉之間烙了一個圓圓的桃花烙。慧姍疼得當時就昏了過去。為了防止慧姍蘇醒過來尋短見,蓉媽還派來家丁暗中看著她。後來,白牡丹看見慧姍雙眉間那塊結了痂的桃花烙,便奉勸她以後別再逃跑了,慧姍就問她為什麼。白牡丹撩起自己腦門上的劉海兒,指著眉間的疤痕說,因為這塊桃花烙已經證明了咱們都是醉花樓的人,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人當作妓女認出來。

慧姍忽然明白了院子里的姑娘為什麼都把劉海兒梳到了眉間的緣故,這哪裡是妓院,分明是讓人慾活不成、欲死不能的魔窟。慧姍想到這兒,撫摸著雙眉間粉紅色的疤痕,禁不住放聲嚎啕起來。

同為青樓女子,白牡丹深知慧姍內心的苦楚比自己還要多。因為慧姍從前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像自己,因為淮安發大水父母雙亡,表舅見自己活不下去才把她賣到妓院的。慧姍那麼聰明美麗,又識文斷字,在家享受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可老天卻讓她變成了風塵女子,這種天堂和地獄的差距,她怎能承受?於是,白牡丹不止一次地奉勸慧姍說,既然陰差陽錯地進了青樓,就認命吧,認命你就不那麼痛苦了。慧姍卻倔強地說,我怎能甘心認這種命,以我現在的年齡,應該去讀女子師範學校。白牡丹就點著慧姍的腦門說,趁早死了這個念想吧,干咱們這行就是伺候男人的。慧姍便又不甘心地淌下淚來。白牡丹苦口婆心地勸道,來這裡的也不一定全是沒良心的男人,如果你遇上個心眼兒好的就靠上去,專門伺候他一個人,等你們有感情了,他就會花大價錢把你贖出去。慧姍不相信好男人會到這裡來,更不相信好男人會讓自己遇上,便橫下一條心想,等到蓉媽安排自己接客的時候,如果嫖客強迫自己,就以死相拼。

這天是陰曆八月十五,男人們都回家過中秋節去了,姑娘們吃過晚飯,便圍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吃月餅,賞月亮。傍晚七點多,忽然打大門外走來了一位中等身材、面龐儒雅、身著灰色長袍、戴著西洋禮帽的中年男人,跟隨他身旁的還有塘沽區商會的徐會長。

蓉媽見有貴客登門,滿臉堆笑地迎了出去。就見徐會長向蓉媽介紹說,這位是高雨軒先生,是我南開大學的同窗,這次是來塘沽辦貨的,喜歡看河北的落子戲,我是特意把他帶到這裡來的。蓉媽一聽高老闆是來看戲的,便安排姑娘們回去換衣服化戲妝,讓她們演醉花樓里的拿手好戲《白蛇傳》。她眉開眼笑地吩咐姑娘們好好演,把絕活都拿出來。 蓉媽知道水仙旦角功夫好,唱功也到位,便讓水仙扮演白蛇,讓白牡丹扮演許仙,其餘的姑娘跑龍套。誰知水仙卻不願意演白蛇,非要演許仙的戲,蓉媽知道水仙的小生演得也不錯,便如了她的願,讓白牡丹演白娘子。

這下可正合了白牡丹的心愿,因為在白牡丹的眼裡,高老闆不僅有錢有勢,而且看上去既儒雅又面善,如果這樣的男人她能靠上,哪怕將來給他做填房也值得。為此,演出之前,為了能引起高先生對自己的注意,白牡丹特意精心化妝了一番,還換了雙嶄新的軟緞子鞋。在台上演出時,她那柔軟的身段加上婉轉的唱腔顯得特別出彩,博得了徐會長的一陣喝彩。而水仙演的許仙儘管是小生,但唱功和演技並不比白牡丹遜色,也博得了高老闆的誇獎和掌聲。整個劇目演完後,高老闆還派人買來個大花籃送到了台上。

蓉媽見高先生出手闊綽,又聽徐會長介紹說是遼南有名的富商,便想方設法要把他挽留下來。為此,等台上的姑娘們都回了房,蓉媽便把高先生和徐會長請到了自己房裡喝茶。高先生見蓉媽有挽留自己的意思,便說自己有事需要打理。可蓉媽盛情邀請高先生吃頓便飯再走。高先生推辭不過,便跟著徐會長和蓉媽去了醉花樓的飯堂。席間,蓉媽又把白牡丹和水仙請來一起共進晚餐,還讓二人給高先生和徐會長敬酒。高先生只飲了半杯酒,吃了一塊月餅,便回客棧休息去了。

憑著多年來在風月場上與男人們打交道的經驗,蓉媽在酒桌上發現高老闆對殷勤的白牡丹並沒顯出熱情來,倒是對拘謹的水仙表現出了好感。於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就端著一碗蓮藕湯來到水仙的屋裡,吩咐她趁熱把湯喝了。慧姍那工夫在酒桌上只吃了半塊月餅,演完戲就有些餓了,端起蓮藕湯一口氣就喝了下去。

蓉媽見她把蓮藕湯喝得一乾二淨,笑眯眯地讓她抓緊時間好好打扮一番,一會就派人將她送到高先生住的客棧去。慧姍清楚蓉媽讓她開始接客了,就搪塞說身體不適不想去。蓉媽就不客氣地訓斥道,別給臉不要臉,再不聽話,明天就讓黃蛤蟆給你梳頭。

黃蛤蟆是醉花樓的常客,腫眼泡,大嘴岔,矮墩墩的身材像個皮缸,一副蛤蟆相。醉花樓的姑娘都怕接他的客,因為黃蛤蟆從來不把姑娘們當人,每次跟姑娘在床上都是連掐帶擰,把她們的身體弄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慧姍一聽蓉媽讓黃蛤蟆來給自己梳頭,嚇得只好答應去高先生那裡,便拎著臉盆去水房洗臉。

白牡丹住在慧姍隔壁,她見慧姍出來打水時眼淚汪汪的,就問她怎麼了。慧姍便把蓉媽讓她去客棧陪高先生的事講了出來。白牡丹卻一副羨慕的口氣說,高先生能看好你是你的福氣。慧姍卻說,陪一個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的男人算什麼福氣。白牡丹便說大二十多歲算什麼,只要他能把你贖出去,能讓你跳出火坑,就是比你大三十歲也值得去陪。

慧姍不相信來醉花樓的有什麼好男人,就抹起了眼淚。白牡丹又問她喝沒喝蓮藕湯,慧姍說剛剛喝過。白牡丹就點頭說好。慧姍沒明白白牡丹的話是啥意思,就問她喝蓮藕湯有什麼好的。白牡丹便附在她的耳際說,那根本不是什麼蓮藕湯,而是絕子湯。慧姍一聽,心猛地一跳,驚訝地叫道,我明明看到上面浮著幾片蓮藕呢。白牡丹說那是蓉媽用的障眼法,不過喝了也省心了,只管放心地去陪高先生吧。一想到自己這輩子不會有後代了,慧姍心底便湧上來無限的悲涼。

慧姍在水房洗完臉,回到屋裡簡單化了妝,便硬著頭皮鑽進了由四個轎夫抬著的轎子里,心情忐忑地去了高先生下榻的東祥客棧。

四個轎夫將慧姍送到東祥客棧門口,便扛著空轎子匆匆回去了。慧姍膽怯地去敲高先生的門時,高老闆正仰在床上看書。他聽到外面有敲門聲,推門一瞧,不由呆住了。只見一個穿白底藍花旗袍、清純嫵媚的女子站在自己的眼前。他還以為哪個女客走錯了房間,便要關門。慧姍忙解釋說自己是醉花樓的水仙,是扮演許仙的那個姑娘。高先生就打量了一下慧姍的身材和眉眼,回想起那工夫她在飯堂上穿著戲服沒卸妝的扮相,終於辨認出來了她,便問她怎麼這麼晚了還來客棧。慧姍就回頭望了一眼夜幕中遠去的四個轎夫,委屈地說道,是媽媽讓我來的。高先生生氣地說,我沒說讓你來呀。慧姍便哽咽著說道,我不願來,可蓉媽非讓我來,還說是徐會長安排的。高先生就埋怨道,這個老同學,搞什麼名堂嘛。說著,就下起了逐客令讓她趕緊回去。

慧姍撲通一聲就跪在了高老闆面前啼哭起來,高老闆,求求您就留我在這兒過一夜吧,如果您不留下我,蓉媽明天就讓黃蛤蟆給我梳頭。

高雨軒不明白水仙說的黃蛤蟆和梳頭是怎麼回事。慧姍就將自己如何被販賣到妓院,怎樣個身世全都告訴給了高先生。

高雨軒聽說水仙是被人販子賣到妓院的,而且原來竟是個識文斷字、懂得詩文、生長在大戶人家的小姐,就覺得這樣聰明伶俐的女子太可惜了,如此這番遭遇不僅讓這個好端端的女孩子失去了做人的尊嚴,也葬送了一生的幸福。望著水仙凄楚憂傷的眼神,他心中頓時湧上來一股憐憫之情,便把水仙攙扶到椅子上,說一定將她贖出來,並送她一筆錢讓她回遼西。慧姍一聽高先生要打發自己回家,便又傷心地哭訴說自己既然淪落成了風塵女子,已經敗壞了家風,如果回去就等於把父母往絕路上逼。

高老闆就疑惑地問,你離家這麼多年,鄰里怎能知道你做了妓女?慧姍就把腦門上的劉海兒往一邊捋了一下,指著眉間的疤痕說道,這塊疤就是我當過青樓女子的證明。在醉花樓,每個姑娘的眉間都被烙上了這樣的疤痕。

高老闆不由得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慧姍眉間的那塊桃花烙,心疼地說道,好好的臉竟被弄了這樣一塊疤,這老鴇太狠毒了。

慧姍就哽咽著解釋說,蓉媽這麼做一是我們逃跑她容易找到,二是誰都知道女孩子若是有了這個疤,就說明她當過妓女,這塊疤在我的臉上一輩子也……下不去了。

慧姍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高先生滿眼通紅地望著水仙腦門兒上的疤痕,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心疼得將她擁在了懷裡。

依偎在高先生的懷抱里,讓慧姍有了種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溫暖。於是,她忍不住告訴高先生說,您知道蓉媽為什麼派我來嗎?高先生輕輕放開水仙道,是因為我愛聽你唱的戲。慧姍搖搖頭,不,是因為我還是個女兒身,她想在我的身上掙一筆大錢。高先生笑道,這個錢我給,不過是贖你的錢,你只管放心,我不會碰你的。慧姍感激地說道,既然高先生救了我,我就該報答你,但我又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要您願意,我願給您當丫鬟,伺候您一輩子。高先生苦笑道,你識文斷字的,正是讀書的年齡,當什麼丫鬟,我不妨送你去女子學校讀書吧。慧姍便指著眉間的疤痕抽噎道,我臉上有這樣的印記,學校不會收我的。

高先生就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既然你讀書不成,也到了出嫁的年齡了,不妨找個好人嫁了吧。 慧姍便又傷心得掉下眼淚說,哪個好男人會娶一個窯姐當媳婦。

高先生就左右為難地搓起手來。慧姍這工夫突然就想起了臨出門時白牡丹囑咐自己的話,就壯著膽子說出了自己的心愿,高先生,我不求什麼名分,也不圖榮華富貴,我只願做您的女人。

高雨軒連忙搖頭道,不,我不能納妾,我的兒女都像你這麼大了,不能讓他們恥笑我。

慧姍就黯然神傷地說道,如果您……不收留我,我只能出家,寄身佛門了。

高先生忙沉下臉說,年紀輕輕的,怎能出家,可別胡思亂想。慧姍執拗地說道,我不是胡思亂想,我只想把自己清白的身體給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您不收留我,我誰也不嫁,就為您守一輩子。

高雨軒聽罷,把慧姍緊緊地摟在了懷裡。

以前,水仙最鄙視逛窯子的男人了,可是,高雨軒這麼正派的男人怎麼也逛起窯子來了呢?於是,就忍不住問他為何去醉花樓。高雨軒便嘆聲氣說出了原委。原來,高雨軒是來塘沽碼頭接貨的,發貨商是杭州一家綢緞廠的經理。可是頭一天夜裡,海上颳起了颱風,發貨商拍來電報說要推遲一天發貨。這樣一來,高雨軒就要白白地在塘沽等待一天。於是,他就想起了大學時代的老同學徐會長。雖然他與徐會長有日子未見,但因為都做布匹生意,從未斷過聯繫。徐會長知道老同學喜歡看戲,又恐怕他會寂寞,便帶他去了一家戲園子看戲。可那家的演員唱得一般,高先生看到一半就要回去休息。徐會長便說醉花樓的姑娘戲演得不錯,就把他帶到了醉花樓的院子。誰曾想,蓉媽得知高雨軒是個大買賣人,想藉此機會大賺一把,就把水仙推到了高先生的眼前。

慧姍一聽,原來高先生只是來看戲的,並沒想狎妓,打心裡更加佩服眼前這個善良儒雅的男人了。同樣,高雨軒雖然與慧姍初次相識,但她那知書達理的性情和大方得體的言談舉止,令他也不由得刮目相看了。不知不覺地,他就從心裡喜歡上了慧姍。他覺得這樣兵荒馬亂的世道,像慧姍這樣出淤泥而不染的女孩子太難得了,他覺得慧姍是上天賜給自己最好的禮物,這一輩子應該好好珍惜。於是,他再也無法剋制內心的激動,攔腰一把就將她抱到了炕上……

半夜,外面下起了小雨。偎在高雨軒的懷抱里,慧姍有了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和歸屬感。面對眼前美麗善良,聰慧溫柔的女人,高雨軒也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溫馨。他何曾不想娶她為妻,可是,自己的兒子比慧姍還大一歲呢,內人又那麼賢惠,他不忍心傷家人的心啊,眼下,他陷入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慧姍望著高雨軒一支煙接著一支煙地吸著,便問他有什麼心事。高雨軒不想瞞著慧姍,便對她講起了自己的家事。 原來,高雨軒是遼南旅順口一帶知名的商人,家中經營著綢緞莊和茶葉生意,他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二十年前正月十五元宵節的夜晚,高雨軒的哥哥高雨順帶著小妹逛花燈時,保安旅長的兒子胡三竟當著雨順的面往小妹身上扔鞭炮調戲她。雨順氣憤地質問胡三要幹什麼。胡三二話不說,立馬喝令兩個狗腿子對雨順拳打腳踢。雨順一個人打不過他們,拾起路邊的石頭就朝胡三的腦袋砸去。這一砸不偏不倚,恰巧砸在了胡三的太陽穴上,胡三當時就斷了氣。

胡旅長的兒子丟了性命,自然要到官府告狀,警察便把雨順抓進了局子。趕巧接案子的判官與高家是多年的世交,便私下對高雨順的父親透露,高家即便把所有的家產賣掉賠償,也保不住雨順的性命。那時雨順的妻子剛剛生下兒子,如果丈夫被判死罪,她和孩子以後將無法生活下去。就在這緊要關頭,銀行行長突然來到高家給小妹提親。行長對高父承諾,如果小妹能嫁給警察署長的兒子,雨順就會免去一死。警察署長的兒子是個只有一米高的侏儒,這無異於把小妹往火坑裡推,小妹誓死不從。行長便對高父說還有另一個救雨順的辦法,高父忙問什麼辦法。行長便說不妨讓你二兒子高雨軒娶縣長的麻臉女兒為妻。那年縣長的女兒已經二十三歲了,比高雨軒大三歲。高父當時只有這兩種選擇才能解救大兒子的性命,萬般無奈,他只好給在南方準備參加辛亥革命的高雨軒拍去了電報。高雨軒接到電報回到家裡,見父親的頭髮全白了,母親住進了醫院,他只好答應父母娶縣長女兒為妻。於是,那一年冬天,高雨軒迎娶了縣長的麻臉女兒沈秋萍。當晚,高雨軒伸出顫抖的雙手揭開新娘子的紅蓋頭時,頓時把頭背了過去。沈秋萍清楚自己的麻臉嚇住了丈夫,就默不作聲地跪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刻,高雨軒的心都碎了,他不知道將怎麼面對婚後的生活。

新婚的當天夜裡,從不飲酒的高雨軒破天荒喝得人事不省。翌日清晨,當他睜開雙眼時,見沈秋萍還跪在地上,心便軟了下來,忙把她扶到了炕上。沈秋萍見丈夫醒酒了,就表示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救大哥才娶的我,這說明你是個講孝道的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讓你受了這麼大委屈,不過請你相信,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償還你的。

儘管沈秋萍這樣表白,但面對她的麻臉,高雨軒還是心存芥蒂,為此,他們結婚很長時間才真正成為夫妻。久而久之,高雨軒發現,沈秋萍除了相貌醜陋外,其實是個知書達理的女人。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便有了一雙兒女。沈秋萍覺得丈夫身為生意場上的知名人士,應該有個美貌的夫人陪伴,不止一次建議他再娶一房,高雨軒覺得妻子一直像姐姐一樣愛護著自己,又有了一對可愛的兒女,加上順風順水的生意,他就很知足了。為此,他一直沒再娶別的女人。

回憶過去,簡直讓人痛徹心扉。慧姍怎會料到,眼前這位正直善良、溫文爾雅的男人竟然有著這般不同尋常的人生經歷。她難免為他悲傷起來,止不住感嘆道,沒想到,你的命這麼苦。

高雨軒緊緊握著慧姍的雙手感慨道,現在跟你在一起就不苦了。

慧姍卻心事重重地說,可是你明天就該回遼南了,我們不知什麼時候再見面。

高雨軒嘆了聲氣說道,我在旅順口開了三個綢緞莊,周邊幾個縣城的布店都到那裡批貨,每次進的上百匹布不到一個月就售完了,我每個月都要來塘沽接一次貨。

慧姍心情複雜地說道,我倒不是耐不住寂寞,就是捨不得你離開。

高雨軒就安慰說,我明天把你贖出來之後,給你租一處房子,你先住上一段時間,過幾個月我想辦法把你帶回遼南去。

慧姍怦然心動,這麼說,你要納我為妾嗎?

高雨軒用力點點頭,我們不能總過牛郎織女的生活,我要明媒正娶地把你娶到家。

慧姍忙鬆開他的手,搖搖頭道,你是有身份的男人,怎能娶青樓女子為妻,人家會笑話你的。

高雨軒淡然一笑,誰說你是煙花女子,在我的心裡你是個高貴的女神。

慧姍鼻子一酸,指著兩眉間的疤痕道,可這個桃花烙已經證明了我的身份。

高雨軒執拗地說,那又有什麼,娶誰是我的自由,別人無權干涉。

慧姍又瞻前顧後地說,可是我不願讓別人戳你的脊梁骨說你娶了個妓女,我不能讓你為我背一輩子黑鍋。

高雨軒苦笑道,怎麼能說是背黑鍋,你是個純潔無瑕的姑娘,雖然在青樓生活過,卻像蓮花那樣出淤泥而不染,這正是你的可貴之處。

慧姍又長長嘆聲氣,可惜只有你一個人明白我真正的身世。你能這樣看待我,我就很滿足了。

高雨軒乾脆地說道,娶不娶你我說了算,不過得容我一段時間,相信我遲早會把你娶到家的。

慧姍感動得淚水流淌下來。那一刻,她所有的悲傷、痛苦都被高雨軒那雙溫情的大手給趕走了、撫平了,她覺得這個男人是自己這輩子要嫁的那個人,是自己終生可以託付的男人。

清晨,太陽升起一丈高,放眼望去,一片晴空萬里的好氣象。兩人去飯館吃過早飯,高雨軒讓慧姍在客棧等候,自己去醉花樓給蓉媽送去三百塊大洋之後,便在塘沽碼頭附近租了處房子把慧姍安頓了下來。

高雨軒一走,慧姍只能一個人過日子了,吃的用的都得開銷。為了讓慧姍的日子過得寬裕一點,高雨軒為她租完房子,又給她留下了一筆生活費。

杭州商家把一百匹綢緞送到塘沽碼頭後,高雨軒又雇來搬運工將布匹轉到了另一條輪船上。在送行的碼頭上,高雨軒從懷裡掏出一塊懷錶送給慧姍道,我身上沒什麼可送你的東西,只有這塊懷錶值些錢,留下做個念想吧。

慧姍望著鍍著金殼的懷錶,忙揣回他懷裡,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

高雨軒又把懷錶放在她手心裡,意味深長地說,留下吧,看到它你會想起我的。再說,萬一有個急用,還能換些錢花。

慧姍撫摸著陽光下金燦燦的懷錶說,你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了我,我該送你什麼呢?

高雨軒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說,我帶走的是你的心,難道這不比什麼都貴重嗎!

慧姍小心翼翼地將懷錶揣進衣兜里,深情地望著他的雙眸,雨軒,你是個高貴的人。

高雨軒緊緊握了一下她的雙手道,慧姍,你也高貴。

嗚——輪船響起了起錨的汽笛聲,碼頭的旅客陸續登上了甲板。高雨軒慢慢放開慧姍的手,猛地轉過身,向甲板邁去……

望著高雨軒朝自己揮手告別依依不捨的神情,慧姍噙在眼裡的淚水滾落下來。

打這以後,高雨軒每次來塘沽接貨,二人都要小聚一次,雖然聚少離多,卻有「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美好。民國二十四年的冬天,也就是二人相聚第三次之後,又過了一個月,到了高雨軒來塘沽的日子,他卻沒有來。慧姍日思夜想地又等了五天,高雨軒還是沒來。慧姍再也等不及了,就天天去碼頭等候。可她在碼頭又整整等了十天,仍不見他的蹤影。慧姍猜想,他肯定出大事了,不然不會不來的。

這一天,慧姍正在屋裡洗衣服,一位身穿貂皮大衣的高個子男人敲開了她的房門。男人一進門,先朝她施了個禮,然後自我介紹說姓鄭,是高先生的助理,此次是奉高老闆之命專程看望慧姍的。慧姍就滿腹狐疑地問高老闆因何沒來,鄭先生猶豫了一下,然後,神情沉重地說道,高老闆來……不了啦。

慧姍心猛地一緊,忙問,高雨軒出什麼事了?鄭先生就講起了原委。原來,上個月末,也就是高雨軒來塘沽接貨回去的第三天,他的綢緞莊突然來了三個日本憲兵,其中一個是憲兵隊的小隊長,他們來的目的是命令高雨軒給關東軍司令部送十匹布去,說是給慰安婦做和服。自打東北被日本人佔領後,燒殺掠搶,無惡不作,高老闆是個愛國人士,對日本人的侵略行徑一直深惡痛絕,就義正辭嚴地回絕了小隊長。小隊長見高先生竟敢跟關東軍對抗,便喝令兩個憲兵強行把十匹布扔到了門外的摩托車上。高雨軒見日本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自己的店鋪,就與兩名夥計同憲兵打了起來。雙方在廝打中,高雨軒的腰部被憲兵的槍托嚴重砸傷,後來經過醫生診斷,腰腺全部折斷了,從此以後,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慧姍聽鄭先生講到這裡,覺得天彷彿塌下來一般,哭泣道,出了這麼大個事,我要去看看他。

鄭先生忙制止她說,你既不是高家的親眷也不是合作的商家,若是去了,高家人會對你的身份有所懷疑的。

慧姍就絕望地問,難道我這輩子都不能見到他了嗎?

鄭先生也是過來人,十分理解慧姍進退兩難的心情,便勸道,高老闆不願讓任何人看到他癱瘓的樣子,如果見到你,只能增加他的負擔,還是不去為妥。

鄭先生說到這裡,從隨身的皮包里抽出一件用手絹裹著的物品遞給慧姍說,高老闆擔心你一個人生活有困難,特意讓我給你捎來一根金條。說著,便打開了手絹。

慧姍望著黃燦燦的金條,哽咽道,不,我不能要,拿回去留著他以後用吧。鄭先生長嘆了聲氣說,高老闆是個負責任的男人,他對我說沒有娶你已經很對不住你了,你不收下,他會難過的。

慧姍無奈,只好收下了金條。

鄭先生臨走之前,又小心翼翼從皮箱里掏出一封信交給慧姍說,高老闆一直惦記著你,這是他親筆寫給你的信。 慧姍接過信,撫摸著信封上「慧姍親啟」幾個大字,哽咽住了。

鄭先生當晚便踏上了返回旅順的火車。送走了鄭先生,慧姍回到住處,心裡彷彿被掏空了一般。她顫抖著雙手啟開信封,一頁遒勁有力的字跡映入眼帘:

慧姍你好:

自上次塘沽一別,我們已有四十五天未謀面了,甚為思念。我之所以未能與你相聚,其原由聽我細細道來。我上次回遼南第三日,幾個倭寇闖到了高家綢緞莊,命我把布匹白白獻給關東軍。我向來憎恨日本人,一口回絕,他們竟像強盜一樣搶劫我的布匹。我忍無可忍,與日本人動起武來,在拼打中,一個憲兵用槍托砸向了我的腰部,我的下肢當時就失去了知覺,從那日起,就再也站立不起來了。慧姍,原本我想娶你為妻,可如今成了廢人,什麼也不能給予你了。你要保重,人生的路還很長。

祝安好 勿念

高雨軒於民國二十四年冬

慧姍含淚看完這封信,心如刀絞。她想去遼南看望心上人,可自己的身份又不允許;她想給他去封信,又怕打擾他的生活,增加他的負擔。毫無疑問,高雨軒親筆寫下的這封信,是想讓慧姍徹底忘掉他。可是,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是日思夜想的愛人,那種刻骨銘心的愛她怎能忘卻呢?回憶起和高雨軒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慧姍唯一的希望破滅了,心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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