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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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小姑娘

作者丨步田桑編輯丨張旋

前幾天，好友雲起寫了一篇文章，是罵父親的。當時我留了言：世上最疼小憩的人是爸爸。是的，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就是父親。

爸爸不止一次說過，我出生的時候，特別特別小，像只小貓。因為前面是哥哥，所以對於我的到來，爸爸是欣喜若狂的。他一直盼望有個女兒，儘管我太小了而且又丑，他還是把我當作至愛寶貝。對於小時候的記憶，大多數是爸媽說給我聽的。一兩歲的時候，因為太小，所以膽子也特別小，爸爸說我甚至不敢吃冒著熱氣的粥飯。他說他從外地的採石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奄奄一息了，幸虧他恰巧回家了，要不我極可能連命都保不住了。於是，不管去哪裡，他總是帶著我，後來甚至帶著我去了離家很遠的採石廠。家裡有一張很老的鋼絲床，窄窄的，不足一米寬。他常常提起，那個時候，他帶著不足一周歲的我，擠在這張小小的床上。對於那段記憶，我是一無所知的。但是能想像，爸爸那時是怎樣的辛苦，又要工作又要帶著我，好在總算是把我留了下來。記得長大後，奶奶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的命是你爸爸給撿回來的」。可能正是因為那時候身體太虛吧，所以長大後，身體倒是一直棒棒的，這也是我的一種幸運吧。

上小學的時候，爸爸回來在鎮上的越劇團拉二胡兼採購員。因為學校離家遠，要走幾十分鐘的路，於是每次放學，能夠坐上爸爸的自行車是我最大的期待了。常常記起來那個時候，每次放學，走在回家的路上，頭會一直往後看，期待爸爸下班能夠趕上我。而每次坐上爸爸的自行車，雙手就會緊緊拽著他的衣角，兩隻小腳丫就會歡快地晃啊晃啊，真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小公主。

朱自清有篇散文《背影》，記錄的是父親的背影，文章內容已經記不清楚了。而老爸也同樣留給我很多的背影，卻是時間越久，反而越來越清晰。

我們這個年歲，農村的孩子都算是吃過苦的。我因為個子長得小，父母疼愛我，不曾讓我做過很多，但是像割草之類的，還是有過的。

那是一次雨後吧，爸爸和我一起出門。我去打豬草，他去山上采野蘑菇。爸爸心疼我，三下五下幫我割了一籃子草，我提著籃子回家，他上山，我們倆就分頭走了。但是突然，我就覺得心口很痛，我回頭，幾乎是一步一回頭。我看到爸爸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直至模糊看不見。那個瞬間，我小小年紀的心裡，不知道怎麼，就生出一種彷彿生離死別的情緒，我記得我是哭著回家的。那次的背影，高大挺拔卻很孤獨，那是我第一次對老爸有的深刻記憶。

每個女人，經過小女生，成長，戀愛，然後出嫁。出嫁對於父母來說，意味著他們的寶貝終於要離開他們，獨自去面對今後的人生。那天的熱鬧自不必說，只記得跟著迎親隊要走的時候，到處找不到爸爸了，有人說看到他在樓上。我上樓，穿過客廳，看到他站在陽台上，背對著我。我輕聲說，爸，我走了。爸爸沒有回頭，只應了聲，嗯。我抑制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下樓，離開，我忍不住回頭，看到爸爸仍站在陽台上，依然高大挺拔，我卻看到了深深的不舍。

如今，當年那個小小女孩已經過了四十了，每次打電話說要回去，他總會說「小姑娘，要吃些什麼，爸給你做」。碰到熟人打招呼，他總是樂呵呵說「我的小姑娘回來了」。是啊，在他心裡，我一直是他那個最最疼愛嬌小柔弱的小女孩。

都說女兒隨父，我的性格是隨了老爸，開朗樂觀熱情。記得那年重陽節回去，當時已經68歲的老爸正熱衷於送戲進農村，他自己製作了魔術道具進行表演，見我回去，就迫不及待繪聲繪色得給我說表演的經過，說到高興處，拍著我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又看到了那個高大挺拔帥氣的爸爸。那一刻，心裡彷彿有一汪溫泉暖暖地流著，我的親愛的老爸，但願這笑聲能永遠陪伴你。

2016年3月，老爸在上海瑞金醫院做了心臟搭橋手術，並且裝了心臟起搏器。

突然發現，爸爸真的老了。

那個小時候愛扛我在肩頭到處去做活的爸爸真的突然老了。

那個小時候看完村頭露天電影背我回家的爸爸真的突然老了。

那個讀書時候梳著大包頭（男子頭髮全部向後梳理）出差回來總要到學校里來看我同學們都驚呼好帥啊的我的爸爸真的突然老了。

那個因為我不愛吃麵條所以每次做麵條都要放很多菜菜蓋住麵條給我驚喜騙我吃下的爸爸真的突然老了。

那個每次在鄰裡面前喊我小姑娘疼我寵我的爸爸真的突然老了。

那個在父親節只要收到女兒一個祝福簡訊就會樂呵半天的爸爸真的突然老了。

那個我一直覺得天塌下來都可以幫我頂著的爸爸突然真的老了。

你的挺拔的背慢慢駝了。

你的烏黑的發慢慢白了。

你開始失落，超市的導購員稱呼你爺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