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的教師節

「落寞」的教師節

文/丁輝

老實說，年年過教師節，年年不爽：教師節已經越來越像是「詆毀教師」的節日！眾多媒體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口徑一致地大談「教師節如何成了送禮節」！今年則更加之以政府教育管理部門的「禁令高懸」。「教師節」成了「送禮節」？看著這樣的電視新聞，我和我夫人只有苦笑。我們夫婦都是教師，妻子一直在中學，我則先是在中學，後在大學。近二十年來，我們從來沒有在教師節期間收到過禮物。以前會收到學生送來的一兩張賀卡，近兩年則更為落寞，連一張賀卡也沒有收到。我女兒在本市的實小上五年級，班主任劉老師帶了她五年，我們夫婦作為家長也從來沒想過要對劉老師「有所表示」。最起碼現在還看不出來因為我們做父母的「不肯出血」，女兒在班裡便有被另眼看待的跡象。

「教師節竟然成了送禮節！」美女主持人一臉正氣、憂鬱外加痛心疾首的表情，似乎「道德血液」的敗壞，莫此為甚；我們，一個教師丈夫與他的教師妻子則是面面相覷，一頭霧水般懵懂與茫然。沒想到教師節給老師送禮竟已泛濫到讓眾多媒體以及媒體引導下的大眾為之憂心的程度！給教師送禮既已如是之「普遍」，如果允許講實話，我要說，像我等這樣被浩浩蕩蕩的「送禮」大軍遺忘的「教師」首先感到的不是什麼道德上的「誠直」與「優越」，而是自己「為師」與「為人」的失敗。哪怕有家長向我們「有所暗示」，然後再由我們「堅拒」，展示一下自己的「高風亮節」也好啊，也能給兩位小教師的平淡的節日增添些許的油彩。可惜連這樣的機會我們也沒有，嗚呼！奈何！

有心的讀者想必已經看出，我想表達的是，「教師節成了送禮節」在多大程度上其實只是媒體製造出來的話題？在教師節這天對老師「有所表示」的家長和「有所斬獲」的教師肯定有的吧，即使有個別惡劣的變相勒索行為，我想中國那麼大的「林子」，也不必以為奇吧，但無疑更多的是像我們夫婦這樣的「不來事」的家長和像我們夫婦這樣的「落寞」的教師。現在把極個別的孤例想當然地渲染成社會問題，則是對整個「小老師界」和「家長界」的詆毀。

在整個社會的道德水平讓人「唯余嘆息」的時代，對教師的道德要求卻又常常高到離譜。好像教師也是「特殊材料製成的」，可以「喝風屙煙」一般。就說所謂的「有償家教」吧。禁止教師從事「有償家教」已成相當多的地方政府教育部門的法規條文。我不搞家教，卻一直糾結於「有償家教」的問題。我搞不懂的是，各行各業的從業者都可以利用自己「傍身」的手藝於工余時間，找補家用虧欠，教師怎的就不行？「禁止有償家教」，言外之意，「無償家教」是可以的了，那麼，教師的「知識」怎的就恁不值錢？一個「向錢看，向厚賺」的時代，究竟有沒有或有多少底氣獨獨要求教師去做別人眼中的「傻×」，我看是頗成問題的。就像阿Q被假洋鬼子欺負了，最後卻在小尼姑身上報了仇，明明是教育體制的問題，板子卻打向教師的「有償家教」！

要說我從來沒有收過學生送來的禮物，那是不確的。我家裡收藏著一瓶伏特加，一直捨不得喝。這瓶伏特加是08屆的一個學生畢業之前送我的。老實說我一直是拿這瓶酒作為師生情誼的紀念的，若照現在主流輿論的邏輯，我這樣想當然有問題，我應該拿這瓶酒作為我的「教師職業道德」曾經「缺失」的警示才對，最好是上交「組織」……天！

每年的教師節或前或後就是中秋節。地球人都知道，這些日子都是哪些人在給哪些人送禮！有多少領導或領導的司機奔忙於路上……

今天是9月8日，再有兩天就又是教師節了。我跟老婆商量好了，今年我們也「頂風」破個例，給女兒的每位老師買盒巧克力。我們已經到超市看過了，這種巧克力人民幣36元一盒，在我們夫妻的經濟承受能力之內，而且包裝得很漂亮。我希望劉老師她們能高興地接受我們這份祝福與好意！我們夫妻即使在「落寞」中，也會高興著她們的高興！

至於那些禁令，管他娘的！

【作者簡介】丁輝，1970年生，江蘇泗陽人。文學碩士，江蘇宿遷學院中文系副教授。207年始涉筆雜文，或以雜文筆法寫學術思想評論，為近幾年嶄露頭角的新生代雜文家的代表。曾獲第四屆全國魯迅雜文大賽一等獎。著有雜文隨筆集《愛是難的》（灕江出版社，2014）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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