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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經歷什麼,才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我新書的序是在北京寫的,那個下午太陽餘威尚存,陽台上我種在花盆裡的幾根蔥在金光里昏昏欲睡,我對著空白的文檔抽了根煙,然後起身把蔥移到一個陰涼的角落裡,然後又坐回電腦前,繼續抽煙。那個下午之前,我度過了很多類似的時光:獨自坐在電腦前,點開文檔,抽煙。起身做點什麼,又坐回電腦前,接著抽煙。

那個下午我寫不出東西,不是因為看到自己堅持多年的夢想即將實現,激動到不知所措,而像是走過一段很長很長的路,終於看到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於是就想坐下歇歇腳。又或是像在寒風中久久的捧著一堆枯草,拚命吹中間的火星,就在缺氧前夕,突然「嘭」的一聲,火有了,整個身體都溫暖了,於是就想躺在火邊睡一個漫長的覺。

跟出版公司簽約時,我對著合同拍了張照,不想發朋友圈,卻很想跟那些在過去跟我認識,並與我擁有相似夢想的人分享。他們有的跟我相識於論壇,有的跟我相識於貼吧,有的是舊時的同學,因為突然發現我和他有相似的愛好,於是彼此再度聯繫。他們有的想出版言情小說,有的想出版科幻小說,有的想出詩集,有的想開個美術展。

那時他們在我眼裡都是會發光的人,因為那時我什麼都不懂,只是憑直覺般認為,我應該去寫東西,只是憑直覺般認為,我腦海中的那些聲音,如果我不把它們用肉眼可見的形式清除出來,我此生都難心安。那時我向他們請教如何寫得更好、該看哪些書。甚至問他們,標點符號,需要從一開始就特別規範嗎?

多年後,他們大多離開了鍵盤,去到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的地方。在QQ時代即將落幕的某一個夜晚,我在已經很久沒人活躍的群里,幾乎是很小心地問了一句:你們,還有人在堅持嗎?

五分鐘後,沒有人回應,十分鐘後,沒有人回應,第二天清晨,還是沒有人回應,那一刻,我看著那些或灰或亮的頭像,突然覺得徹骨的寒冷。我想,哪怕有一個人告訴我,他還在堅持,我也能獲得一點慰藉,哪怕有一個人他堅持不下去但願意對我說句加油,我也能獲得一點動力。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我並沒有覺得自己通過出一本書就能改變些什麼,也許這一本就是我的最後一本,但我卻依然很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讓他們親眼看到,至少在當時的那群人里,真的有人做到了大家都想做卻都沒做成的事,讓他們看到,真的有人可以做到那些答應了自己的事。

他們消失於生活,但我並不怪他們怯弱。因為我知道這一路走來,自己經歷了些什麼。在我擁有第一台電腦前,我寫東西用的是一台山寨手機,那台手機反應很慢,寫九百字需要兩個小時。那時我每天的工作時間是十一個小時,刨去睡覺和吃飯以及基本的生活打理,我必須在剩餘的所有時間裡拚命的看、拚命的寫。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甚至不敢抬頭看天,因為一看就會特別絕望。假如生活真有什麼戲劇之處,那應該就是把一個原本極其驕傲的人瞬間踩進泥里,然後給他一個光輝的夢想,叫他有種就爬出來。我很想快點爬出來,於是我小心翼翼地跟爸媽說我需要一台電腦,希望他們可以先給我出錢,然後我每月還一點。但對於連學業都可以說放就放的我,他們並不信任。

他們說,你買電腦就只是想玩遊戲。我很著急的解釋,說不是,我想干正事。他們說,什麼正事?我啞口無言,因為那時連我自己都覺得寫東西是一個太過遙遠的夢想,說出來不僅他們不信,連我自己都有點心裡發虛。我沉默著,他們轉身欲走,我一咬牙,就沖他們的背影跪下了。

我這一跪,他們更堅定認為我已經被遊戲迷住了,因為我從小到大,別說跪,就連認個錯都必須被打到半死為止。他們沒有拉我起來,就只是回頭說,你自己選擇這麼小就出來,那你就應該知道,以後想要什麼,得靠自己去賺。

我忘了當時是怎麼從地上爬起來的,就只記得,那一天是我第一次用一種報復的心理在爸媽面前點了根煙。我站在那裡,抖著手指把一根煙抽完,然後丟掉煙頭,出門找了份在網吧的兼職。但我幹了一個禮拜就干不下去了,因為哪怕我的心再堅韌、再能撐,身體畢竟扛不住每天工作十九個小時。

後來在老姐的資助下,我擁有了我的第一台電腦。電腦買來當天,我請了第二天的假,寫了一個通宵的字,然後第二天癱在床上睡了一整天。那之後,我將自己完完整整的投入進了浩瀚的文字里,拒絕社交,拒絕戀愛,拒絕幾乎一切與思考和寫作無關的事。我的視力開始極速下降,身體開始浮腫,臉部的輪廓也開始走形。但我不介意,因為我覺得自己在做一件令自己感到幸福的事。

當我在知乎寫下退學的經歷後,有很多相似經歷的人問我,退學後對未來感到迷茫怎麼辦?我總告訴他們,一定要迅速找到自己身上的那個閃光點。那個閃光點未必會成為你的夢想,但它一定會成為你點燃未來的火星。

人在生活里,總是會經歷各種無助脆弱的時刻,沒能發掘自身閃光點的人,很容易在這樣的時刻自暴自棄,沾染惡習。更重要的是,世事總是相關的,要想通過弄明白它們來拓寬自己,就必須先從中找到一點,再由此深入,不斷去發現更寬廣更深邃的另一個世界。

這也是為什麼我說出不出書對我而言並不重要,真正對我的重要的是「寫」這件事本身。因為假如不寫,我就沒有思考的動力,沒有去了解多餘事物的慾望。假如不寫,我怎會對幾乎每個社會熱點事件都進行總結和反思?假如不寫,我何苦看那些根本談不上有趣的書?假如不寫,我又何苦將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包括不堪回首的那些都一一保存?假如不寫,我幹嘛忍受無盡的孤寂乃至貧寒,不去酒桌上與人推杯換盞熱鬧三年,換一棟房子?

幾天前我跟編輯討論新書的名字,我說叫《我本嘉賓》。他說這個名字沒人懂。我說那你取個容易懂的。他取了個跟改變有關的詞。我一下懂了他的意思,因為當下社會,無數人,無數年輕人,都在追逐「改變」二字。

他們每天焦慮到無所適從,迫切的希望改變自己,改變自己的生活,但不知從何做起,不知一切從此時開始是否還能來得及。他們刷知乎,關注各種知識APP,希望能從中獲得長效的力量甚至醍醐灌頂的觀念,但其所作所為,絕大多數都是在浪費時間。

他們從未把這個世界撇開,調轉目光注視自己,注視自己的本質在哪裡,注視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麼。連最基本的一點都沒抓住,他們卻妄圖一步登天,抓過整個社會的核心,進而登堂入室,活得光芒四射。我也有很佩服、很想成為的目標人物,但我從來都不曾忘記佩服自己,因為我知道至少在一件我干著就能感到幸福的事里,我每天都在向前,從未後退。

在有電腦的那段日子,我寫了大量或長或短的小說,四處投稿,也寫了大量雜文和散文,往能見到的一切報紙投稿。也許是我很幸運,每次當我即將放棄時,總會收到郵件通知我的某一篇小短文被採用,稿費有多少多少錢。我沒體驗過那種把幾十萬字投出去卻如石沉大海般的無力感,這也算是這一路走來,唯一由外界帶來的幸運——我真心不覺得過去的自己寫的東西有多好。

在文章里,我長期很不要臉的稱自己為「天才」,或許旁人不知道,但我自己清楚,在打出「天才」這兩個字之前,我付出了什麼,犧牲了什麼,放棄了什麼。我不是一個勵志的故事,雖然編輯想這樣干,但我不願意,因為我始終覺得,我現在遠遠不到談成就的時候,也遠遠不夠我對自己的要求,

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毫無疑問是一件很難的事。從一開始的選擇就不能出錯,不然便會前功盡棄,收穫錐心的挫敗感。選對了,還要屏蔽干擾,理解他人的不理解,要保持憤怒又要保持冷靜,要習慣孤獨又不能冷漠,關注自身但又不能忽略外界,在生存之外,還得想盡一切辦法抽出儘可能多的時間去做那件使命般的事。在必要時,你甚至得忽略家人,忽略愛人,忽略塵世的快樂,忽略一切無關的誘惑。你還得戰勝自己對自己的懷疑,戰勝情緒的低谷,戰勝傻逼的質疑。

不要覺得我說得太狠,我想問你這樣一個問題:你覺得是日日苦讀的人對自己夠狠?還是目不識丁但懶得多看一字的人對自己夠狠?在我看來,兩者都狠,區別不過是,前者把自己當成敵人對待,主動進行摧毀、蹂躪。後者則是把自己徹底獻祭給生活和世界,任其摧毀、蹂躪。

也不要跟我說,你想成為的人就是能平凡生活的普通人。那我會用我近十年在這社會上的經驗告訴你,平凡是一種極其珍貴的東西,是一種需要無盡資源和勇氣才能保護的東西,不是站在地面上吶喊一聲就能得到的。因為你想像不到一切看似堅不可破的生活,到底可以脆弱到何種地步。

曾有人問我,在找到自己身上的閃光點以後,該怎麼做?我說,那你必須從此刻開始,把驕傲丟掉,把懷疑丟掉,把攀比丟掉,把所有一切令你不安的東西丟掉,因為這些都不是你埋頭向你的本質和你想成為的人進發時所需要的東西。

我始終相信一件事,就是如果你敢於無視那些不重要的存在,那那些重要的存在就絕對無法無視你。明明有想要的,但又不敢捨棄什麼,那就只能停在原地掙扎,看似一刻不停,但臨到頭來,說好聽點用悲壯去獲得外界的憐憫,說難聽點,那就像是弱者乞討時上下擺動的手臂。

我沒有自憐的情緒,但我站在此刻,回顧過去為了寫字這件事而做出無盡努力的自己,除了想跟他說聲謝謝,也還是會想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說一聲辛苦。我今年二十五歲,假如不是近十年始終如一的堅持,我早已被生活淹沒,那些更大的世界,更有趣的人,更具挑戰的生活,都將與我無關。我不知道未來怎樣,但至少此刻,我還在向那個自己想成為的人努力,還保留了那個能點燃一切的火星,還有微弱的希望,讓過去所有不理解的人,看到我。

在我種下陽台上的那幾棵蔥時,我其實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就是想試試,這些看似快要死掉的植物,把它們弄到花盆裡,澆點水,到底能不能活。事實證明,它們不僅活了,而且還活得翠綠無比。只是現在……我就不知道它們是死是活了。

最後,用我很久以前寫下但又刪掉的一個回答,來說明我到底想活成什麼樣子:

非木非石,非獸非禽。

何其有幸,生而為人。

世非樂園,墜地而啼。

生老病死,皆由此始。

遙想幼年,一身稚氣。

晨露而起,霞泯而眠。

手持木劍,迎風傲立。

上天入地,不識愁味。

年少知事,一襲白衣。

行必嘩眾,言必驚人。

目明若電,心澈如泉。

朝朝暮暮,翩翩躚躚。

骨骼漸壯,爭強鬥狠。

不畏父言,不聞母傳。

世間萬物,姑娘至美。

白紙黑字,秋波瀲灧。

禁果未嘗,鬍鬚竟冒。

右手之妙,不見星光。

新詞未賦,愁雲已至。

一朝醉倒,十年寒窗。

十八將至,初碰南牆。

頭破血流,亦未求饒。

紅塵滾滾,去路迢迢。

雄心壯志,僅余微茫。

東奔西走,左突右撞。

龍鱗漸褪,凡命已顯。

爾虞我詐,聲色犬馬。

昨日豪言,已成雲煙。

輾轉九載,一夢未成。

往日已往,未來未來。

午夜驚醒,心血尤熱。

惟願此生,有如下言。

陋室一座,以蔽風雨。

書房一間,以庇心靈。

錢財些許,以備不測。

好友幾個,以防小人。

倘若有幸,與卿盟誓。

傾盡溫柔,攜手白頭。

倘若不幸,孤獨終老。

負手遊走,面容安詳。

大風若起,斟茶看雲。

大雨若至,斜躺聞聲。

夏撲流螢,秋釣碧湖。

不辜冬雪,不負春風。

一身銅銹,風度不失。

光芒萬丈,謙遜不減。

天高地廣,手撫腳量。

善惡能分,世事皆諒。

萬家燈火,太平美滿。

煙火人間,福壽安康。

一朝死去,那便死去。

我本嘉賓,何懼無笙!

題圖授權基於CC0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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