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癌症有關的日子，第8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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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媽媽得了癌症的第八十天，我很想告訴大家，媽媽很好我也很好，癌症很可怕但是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可怕。所以這一篇不煽情不悲傷。

2017年6月21號那天早上，我接到爸爸的電話，在電話里知道了媽媽確診為胃癌，那一刻我沒有哭沒有慌，我只是大口呼吸，突然知道，我要長大了。第一次知道要長大，比任何一次都要明顯。那些突然長大的撕裂無助感我曾經寫過。可以去看醫院很大，我卻很小。

那個時候媽媽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所有的家人輪流來看她，醫生和護士都是很好的保護著媽媽的病情。我跟著大家說說笑笑，告訴媽媽：不就是一個胃潰瘍，切除一半胃，你還能瘦呢？就是那一陣子，我幾乎撒了這輩子所有的謊話。我一直沒有問媽媽到底那個時候知不知道自己的病情，還是我們真的演的很成功，她真的相信了她只是胃潰瘍。住院等待手術的日子，我真的有一些感動。因為感受到世界的善意，所以經常心懷愧疚。

媽媽是轉院到的鼓樓醫院，她很快就被安排了手術。手術當天插管子，我不敢看，直到她疼的發出聲音，我才去握住了她的手。我不知道到底是有多痛苦。我的媽媽一直是一個強勢堅強倔強的女人，甚至在有一些時候顯得很兇悍。那個時候她也只是哼哼沒有流淚。我以為她還是像她嘴上說的那樣堅強。直到手術室的病床推來，她真的哭的像個孩子。我哄著她，一直哄著。我說：開刀嘛，你就當又生了一個孩子。

在我的記憶里，她哭的次數非常少。第一次是因為跟爸爸吵架，她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我遠遠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她，卻不敢走近。第二次，她一邊擦眼淚一邊手叉著腰跟爸爸吵架，我在她旁邊哭，她說不許哭。第三次次就是她看台灣的偶像劇《命中注定我愛你》，一邊哭一邊說：我要是她（女主）我也愛存希（男主），過個生日都送500萬。第四次，是外婆去世。第五次，好像就是手術的那一天。

我一直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被推進了手術室。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感同身受。肚子被劃開，取出胃，切除一半，再連接胃跟小腸……再縫合。醫生真的很偉大，很厲害。但是一定很痛很痛。手術結束媽媽被送到AICU，後來聽她說，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白茫茫，就一直找我和爸爸，卻怎麼也找不到，很疼，周圍都是疼痛的聲音。我閉上眼睛想了很多次，想不出，可是每一次想到是這樣，就彷彿要留出眼淚。那天晚上，爸爸也是一夜未睡，他獨自在家給媽媽寫信。（一封丈夫寫給妻子的信，一封爸爸寫給媽媽的信）而我也是連家都沒有回。經歷了醫院突然給你打電話給你：是家屬嗎？錢不夠了，快去交費，我們沒有辦法上藥。那種抱著電話一邊哀求一邊奔跑著去繳費的心情，讓我真的不敢回家。我害怕，什麼時候突然再給我一個電話告訴我，要交費，或者其他。

第二天從AICU出來，才是真正難熬的日子。七天的時間，媽媽不能吃東西也不能喝水，前幾天也只能躺在那裡，需要定時幫助翻身。七天的時間不停的輸液。沒有經歷過的人，怎麼能夠體會。我看著她的身體，從圓潤到露出骨頭，只是看著，無能為力。總是以為手術成功就會有好消息，我就每一天盼望著盼望著，醫生依然告訴我，需要化療。那一刻，爸爸面色凝重，二姨直接躲在走廊里哭泣。我擁抱這個，去給另一個擦眼淚。原來，這些年，我都不曾給家人擁抱。我忍住眼淚說：沒事的，不就是化療，一定沒事的。我轉身就下樓，我需要呼吸新鮮的空氣，我需要喝一點酒，今晚才好入睡。

現在我開始回憶不出怎麼去熬這些日子。在炎炎夏日跑一家又一家的醫院，聽醫生一遍又一遍的告訴我病情。那種走在40度天氣里冰冷的心情。不敢回憶。

癌症，化療？我們聽著都是毛骨悚然。我們聽說癌症很可怕，我們聽說化療很恐怖。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其實我們每個人身體里都是有潛在的癌細胞，如果你不好好保護自己，那個小小的癌細胞就會突然跑出來，侵害你。不用害怕，早期發現治癒率很高。現在醫學科技很發達。化療不是什麼上刑場，就是輸液，跟感冒發燒一樣，就是掛水輸液。我媽媽也不掉頭髮，媽媽說真想掉頭髮，可以重新長黑頭髮呢？

你們看，癌症也好化療也好，真的沒有那麼可怕的，也不要擔心。不知道是誰說的，癌症要花很多很多錢會讓一個家垮掉。目前，我的家還沒有。媽媽的胃癌，由南京的職工社保加上門特的醫療救助。前期檢查家手術到出院，一共三萬不到。第一次化療需要檢查三千多，每個月住兩次醫院加上藥物大概一千五，每周一次檢查換PICC的膜加上挂號需要七十元。目前，我跟我的家庭是可以承受的。

前兩天一個朋友跟我說了一件事情，南京一個非常牛的初中的女老師得了乳房癌，其實這也是癌症裡面比較容易治癒的。重點在於，這名有編製年收入在十萬以上，並且在南京有好幾套房子的女老師在學校內募捐了。我聽見這件事，第一個反應就是：切一個乳房還能賺好幾萬呀。朋友說：這不是逼著家長送錢嘛。我的那句話是我本能的反應，因為當我在腫瘤科的病房裡，真的就有那些眾籌平台來給我發名片，說可以給我包裝然後上平台募捐。

對我而言，我沒有那麼牛逼說我可以怎麼怎麼樣，不需要幫助。但是至少目前，我的家庭還可以支撐，我也會跟爸爸努力支撐這個家庭，努力賺錢給媽媽治病調養。我不想賣慘，也不想利用任何人的愛心，去做這樣的事情。我自爆了媽媽住院的費用，是希望大家能理性的去看待癌症，不懼怕，無論是病情還是經濟上。

我不知道媽媽後期的治療是怎樣的，貴的化療藥物，到底有多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總是想，媽媽現在很樂觀很願意配合治療，家人都在身邊照顧，我在努力工作做好自己。老天爺不會讓我的家運氣太差的吧。如果真的很貴，那我再寫一個文《進口葯真的很貴》。

那些在外科等待手術的人們，都挺悲傷。真正的到了腫瘤科開始化療，每個人都開始從容了。經常是：你來啦，你又來啦。每個人都是劫後餘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癌症故事。下一次，我想寫《那些得了癌症的人們》。

那天我走進病房，護士問我：什麼色號。我說：迪奧888。她說：好看。我們相視一笑，各忙各的了。這是第八十天，希望下一個八十天，我可以告訴你們：媽媽很好，我也很好。一切很快都會好起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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