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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提筆就老的人,也有過青春

她善寫月亮,卻並不圓滿。

——李碧華

張愛玲生於1920年,李碧華生於1961年,四十一年的月亮照舊,人卻隔了代,她們難以在生活層面構成真正的交集。可是於性情,從不分長幼古今。也是如此,她評價她,才能如此簡短而精準。

不圓滿,卻到底也是圓滿了。1995年9月8日,張愛玲在洛杉磯的公寓里過世。當天正是白露節氣,而再過一日就是中秋節了。天上一輪月將滿,人間兩滴凝露霜。這場「小團圓」終究畫上了句點。

而在她的生前身後,無數的事情再度甚囂塵上。只是都不在與她相關,她是月下的水,是泊岸的舟,登臨岸口,抽身而去。

留給這個世界的只是那一片清冷的月光。

「『秋色無南北,人心自淺深』,這是我祖父的詩。」除此之外,她幾乎沒有再提過祖輩。四十明朝過,煊赫舊家聲。繁華次第開謝,在她的心裡都沒有一個妥帖的句子印象深。

在生年,她就不大著意於周邊的生活——在同一所房子里住了兩年,被問及門鈴在那兒她仍茫然;接連三個月天天乘坐黃包車去打針,仍舊不認得那條路……

時代的烙印,如同她家族中的烙印。前清遺少的父親,積極前衛的母親,分歧嚴重的無可彌合。母親與姑姑遠渡留學,也將她從這個家庭中撕裂出來。從此浩渺如月,不落在形跡里。

守舊與摩登,古典與現代,抑或西方與東方。她不站隊,怎麼選擇都是偏失。她在洪荒的故事裡,以冷峻的筆墨,書寫人性的幽微之處。她自身隱約到幕布之後,只是個綽綽的影子。

這個影子卻比前台上演的故事更動人。

她並非提筆就老的人,雖然熱情無多,於他卻毫無保留。

她在24歲的暮春,忽然有一念滑過心頭:並不年輕了,寫愛情小說,但沒談過戀愛,被人知道了恐不好。

老到的筆墨後面藏著的卻是一顆少女的心,柔情綣了又綣,示人的卻是一副俠義心腸。

她將從未出鞘的熱情傾囊相贈給從未謀面的青年,這一年她跟著蘇青跑到周佛海處為素不相識的胡蘭成求情。以至於為後來的漫長人生埋下了伏筆。

這一年裡,她寫了《花凋》、《傳奇》、《紅玫瑰與白玫瑰》等一系列小說,與胡蘭成相遇又別離,她為他低到塵埃里,也曾許諾現世安穩、歲月靜好,到頭來明月空懸,蒼苔漫補。也不是秋扇歌,也不是長門怨,她藉由這一場情變,棄舟登案,抵達了自己的鄉關: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這次的決心,我是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慮的。彼時唯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我亦是不看的了。

乾淨利落,如同自夢魘中醒來,迅速的爬起,絕不再拖泥帶水。

後來與賴雅之間,少了許多故事傳奇、多的是如水般的相契。他年長她29歲,婚後偏又多病,多少讀者替她惋惜,她也只回答過一句:「我們很好」。

這四個字已經好過了所有華美的語言,不辯解,不取媚,她只需活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小團圓里。此時的張愛玲,是真正臨風獨立的玉人。

她始終有自己的人生定位,不在於她是張佩綸與李鴻章的後人,是名作家與名作家的妻子,更在於她是始終知道自己的人。胡蘭成初次見她,即被她舉杯的手勢所驚住,這是能從生活的修養中所得的;但始終的疏淡從容不屑於人、更不屑於與時代爭,卻是氣質里自足的涵養。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真正的自由與高貴,是生命內在的充足飽滿,自開自落,不向人世要掌聲,反之,有再多人投來眼光,也不妨礙她旁若無人的綻放。

她是綻放的,儘管一花開來不如凡花同,然後這就是她生命本有的姿態。

她的人生談不上圓滿,亦有性格里的缺憾。

然而終其天年,不曾錯位!

如此她來過人間,看過幾十年的月亮。最後飄飄拍著翅子就飛走了,只將那月影里的清輝鐫刻在筆墨里,標本一樣的留給後來人看。

有時在香港,有時在上海,有時在歐洲。父母親人都會退場,至愛親朋也有缺席。然而月亮始終在,如她初來世間時一樣。

——她生在1920年中秋節前後,亡故於1995年的中秋節的附近。月亮從來不曾十分滿,亦未曾真的欠缺過。山河大地擁清輝,將人的一生照的透亮!

她借九莉的口說:「過三十歲生日那天,夜裡在床上看見陽台上的月光,水泥闌干像倒塌了的石碑橫卧在那裡,浴在晚唐的藍色的月光中。一千多年前的月色,但是在她三十年已經太多了,墓碑一樣沉重的壓在心上。」

今夜月色一樣來,與晚唐那年一樣,亦同於洛杉磯的那晚,我也會有看倦它的一日。那時就坐在陽台上,支著一盞燈,對著千家燈火,再去讀讀書里的月亮,再去讀讀心裡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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