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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河溪流一河柳

把日子過成詩,簡單而精緻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杜文濤,嵐皋縣文聯主席、嵐皋縣作家協會主席,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出生於嵐皋縣城,初長於南鄭縣玉泉,求學於古城西安。著有報告文學集《創業巴山》、散文集《巴山深處》,主編有《嵐皋民間歌謠》《嵐皋民間傳說》《嵐皋記游》《走進嵐皋》《筆墨嵐皋》《寫意嵐皋》《嵐水情深》《嵐河兩岸披錦繡》《嵐皋詩文遺存》《巴文化與嵐皋》等地方文化專著。

作品欣賞

一河溪流一河柳

文/杜文濤

撒開腳板,一天之際便可從小河源頭丈量到小河尾梢。河尾接續的是嵐河,漢江續之,再相連長江。

溪流逾小,逾是清瀅。河水越細,越是和人們親近。典藉書章,史人閑憶,細究多忖,凡間人物,心裡總會有幾條小河不逝。

四季河亦是如此。這是一條短河,婉轉、低調、安嫻、清澈,澄碧得近於一支溫潤的嵐皋情歌小調。

山裡的河溪如家蛇一般,彎彎扭扭地盤桓穿梭在村舍的中線或邊緣。兩岸多娟秀之坡,少險偉之峰,自有嫵媚,鮮有闊大。

四季河在這山間踽踽而行了多少年?沒人知道。也許,河源頭的大巴山知道,大巴山上飄過的雲朵知道。抑或,河裡悠遊的魚兒知道,岸畔上連綿幾十里的麻柳古樹知道。

麻柳樹有多大年紀了?村裡年齡最大的老人說他小時這樹就是這個樣子。一河兩岸的古柳有多少棵?也沒人數得明白,只知上至河溪源頭、下至四季河口與嵐河交匯的碼頭之間,沿河二岸都是古柳,就像這四季河水滋養出的蔥綠如柳的山裡女子,誰能說的清數呢!

好花莫過崖邊花,好柳莫過河邊柳。四季河畔的柳樹,大都為楓楊柳,當地人稱水麻柳,因了水的滋養,越發健碩而又秀美。主幹粗壯黑黝,或挺,或曲,或扭,或虯,枝莖纖細,婉弱如縷,曲委柔麗,婆娑委地,亦掩亦覆,若映若影,把一樹樹倩影倒插在河溪里。手持狼毫書寫的古人們,常為柳樹賦予太多的女性色彩,個中原由也許是柳樹的纖纖枝莖,讓他們想到了女子的腰姿。「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細細楚腰自然是嫵媚的、迷人的。如此柳林之下,應該有小舫一隻,間有一兩個著紅點綠的絕色女子,或弄笛或弄簫,輕揉出絲絲音律,逗弄著魚兒推出微微漣漪。

有人說,四十歲是女性最有女人味的年紀,成熟穩重、雍容丰姿、自如自美、聰穎瀟脫,女人過了四十歲,才能看出她是不是真美。水麻柳也是,四季河畔的柳樹大都已近豐秀之年,該挺的挺起,應凹的凹進,裂皺有形,扭彎有韻,虯枝飄逸,癭瘤靈動,蘊藉了千般滋味,釋透了百樣喃呢。

水麻柳,最初吟叫出這個樹名的嵐皋先祖是何等地聰慧。我一直固執地認為,一條平緩清明的河溪或堤湖的岸道樹,只能是柳樹,若杜子美的浣花溪畔,如蘇子瞻的西湖岸堤。柳離不開水,水離不開柳。河溪因麻柳而姿美,麻柳因河水而綽約。

四季河從洪荒深處走來,走過了詩經年代,側過了唐詩身後,悄悄地邂逅於了宋詞的歲月,在這裡和一位騎馬提刀的將軍相識了。不知具體時日,不諳因何緣由,沒曉是甚戰事,他率著幾十里路長的隊伍走進了這河谷山道。夜半時和另一支軍隊偶遇,月黑風高,人影綽綽,戰馬嘯嘯,敵我難識,混戰中兒子聽明了父親的聲音,忙息兵上前相見。緣是後行的人馬夜遇了自家先期探路的先行官,這位跪地拜父的小將名叫楊宗保,那位被認做父親的將軍名謂楊延昭,後人更習慣稱他為楊六郎。悠悠歲月已漶漫不清,將軍和他的兒子也早已作古,唯父子相見的荒野峽口遺下了遇子坪的名字,楊延昭扎過營的山頭被叫做了六郎寨,楊家軍駐過的山溝傳下了營盤灣的字型大小,那晚夜戰被誤傷就地留下養傷的傷員傷俞後,依戀這裡的山水便再沒離開,成家立業,分枝散葉,傳下了楊家一支人脈,也承襲下了楊家院子地名。歲月悠悠,史事難考,這炊煙裊裊、人丁興旺的楊氏族人伴隨著這些地名卻真切地輩輩繁衍。

不知是一條小河扭來扭去尋一個村莊,還是一個村莊走來走去覓一條小河。四季河在一撇一折之後在一個叫楊公渡的小地方擁抱上了楊家院子,說是院子,實為一個自然村落,這便為楊氏族人集聚地。渡口仄小,青石條鋪就,青苔濕漉,名謂楊公渡,也許是當年楊六郎從此過往過吧。

初次與楊家院子覿面還是十多年前在旅遊局長職上,幾位同事同去鼓動幾戶村民開辦農家樂,送去了「巴山人家」農家樂招牌,還激勵一戶率先開辦起農家樂的年輕夫婦自帶食料往赴西安獻廚,以地方特色菜肴「辣子雞」拿回了省旅遊局命名的陝西十大特色名吃橫匾。村裡有一眼古井,不甚闊深,水極幽清,青石條砌鋪井口,內沿有日久天長汲水勒磨的井繩槽痕,井外沿綠苔茂盛,野花點點。在一排土牆石板瓦房裡,我見到了一位曾參加過抗美援朝戰爭的老人,我和他掰著玉米棒子諞著閑談,在他那裡,我知道了四季河老名為四吉河,順河而行的山間小道原為川陝鹽道,鹽道的起點,便是巫溪的大寧白鹿鹽場。從他那裡,我還知曉了楊家院子地名的起處。說起自己同為軍人身份的先祖,時跨千年,老人唏噓聲中不逝著太息,感念著不易。探問起家族家譜,老人答說沒有譜書,先祖只口碑相襲傳下了一首排行詩,可惜前面的記不住了,只記得後面的幾句,隨即誦出:「……志少福忠德,登厚崇仁義。文章幫國興,永遠昌龍繼。」老人的話是對的,行軍打仗的人身上怎會整日背攜著一卷或幾卷家譜呢!既是有家譜,彌經千載,傳至今世是多麼不易呀!離開老人家時,在他家豬圈旁的一叢狗尾巴草草叢裡,我拾到了一塊瓦當,剝凈苔蘚,瓦當透出本真,顏色青中透黑,工力古樸簡拙,正面凸顯著虎頭線形。我帶回隨手閑放在辦公桌上,有幾位都城來的朋友見了,說是明代的,亦言是清代的。我極小翼地置上小書架,有時我望望它,感覺著它好像也不氣不惱地看著我。

一條古老的河流總會挽系幾個有歷史的村莊,一個古意的村莊必定有一些古意的老樹。四季河在流經楊家院子時,兩岸麻柳更顯稠密濃蔭,越發古老有形。密處枝杈織繞,稀處樹根抵交。老樹器宇軒昂,氣質高雅,樹榦堅硬如鐵,枝葉蒼勁莽莽,像經年前從這裡溯河而上的楊家將士,隊伍齊整,形色昂然。一棵樹是一名蓊鬱的將士,一名名將士隨河流蜿蜒成兩行綠色的隊伍,站列蓬勃千年,芬馥美麗千年,屹然為了永遠不逝的風景。人在老樹的影子里行走,有時會須臾生出縷縷的時空妙思,這大把年紀的一河古柳是怎麼來的呢?千年前某個早春的時節,走入四季河畔連綿數十里的楊家將將士,春雨路滑,他們隨手從山上折來根根柳枝拄路行走,走累了插入地里拄棍歇息,離開時柳枝忘了拔走。隊伍走了,便留下了一河冒出綠芽的楊柳。這樣想時,便逾覺得這一河老柳曠古似神,天長若仙了。

邂逅楊家院子後,我便不時地去看望她。每次去時都可感知到些許的變化,尤其是近一兩年的樣子吧,古井罩上了亭榭,台地建了瀑布,山坡植了玫瑰,民房飾復古樸,道路石條鋪築,河邊辟了親水步道。狹窄的楊公渡渡口上,建了鋼索麻繩橫跨的軟索拉橋,人走上去,蕩蕩悠悠,猶如橋下柳條河底小魚。楊氏族人還在村裡小廣場上,塑了祖先楊延昭的石像。新穎中不失原始,現代里彌存鄉愁。鄉村原貌,農家土菜,吸引了邑內邑外的人們前往賞游休閑,羽化成蝶為了知名的一處鄉村旅遊景點。景點始緣看點,遊客不是食客,攘攘而往的人,誰人能說得清他們沒有幾份河水情幾份古木心呢。

我有一位魏晉風度的朋友,自由職業,來去自在,率真任誕,清俊通脫,熱腸古風但並不嗜耽酒杯,年歲不長卻填古體詩詞,愛好奇石,收藏書畫,情有雅趣文玩,獨鍾根藝崖柏。一日閑暇,我倆信步楊家院子外四季河畔覓尋河石,近距離觸碰古柳,他隨口誦出:「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也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閑靜好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他一氣不拉地吟完了《五柳先生傳》,那聲腔應近於陶令。約莫月余,他買了楊家院子緊鄰河邊的一處空地,他想在那建一處小院,安一處鄉下的家。

一河溪流一河柳。溪流、古柳,拉近了遊人,也留住了我這位好友。溪流、古柳,成就了楊家院子,也讓更多人走近了四季河畔,走近了河畔的古柳。

一個地方看多了,自會有喜愛之心。常去四季河畔看柳,心裡常滌濡著一河清明。我最近一次去看柳,適逢一個夏末的午後,太陽光漸漸收斂,透過飄拂的雲朵,暖曖地梭巡過柳樹樹梢,星星點點地照在凝碧的清流、俏俊的菖蒲以及嬌憨的虎兒草葉上。河床里白石從綠茵的苔蘚中隱露,蝶蜂在淺流中、野花上婉轉。斜斜陽光帶點緋紅,眼前的楊柳枝葉蕤盛,果莢綰結成串,在光影下或深或淺,似銅綠,像杏黃,猶似薛濤詩箋之色艷,亦如其詩體之香留。幾隻野鳥在林梢間飛進飛出,有時泄泄其羽,有時啾啾而鳴。一位壯年男人坐在河邊的卵石上寫生,偷得半日空閑在遠離喧囂都市的山裡長坐寫意,頗有風雅餘韻。我無意打擾,靜靜地走開了。

2017年9月6日於嵐皋縣城肖家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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