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民宿大規模關停事件，五個月後再思考

導言：自4月10日關停以來，洱海民宿已停業近5個月，迄今大理市政府對何時復業，復業要求如何等問題沒有確定答覆，它們依然「被自行停業」著。

夏天都過去了，大理民宿的旺季卻未如期到來；秋天都要來了，提前的雨季卻讓大理寒氣陣陣！

我們最擅長遺忘，但五個月的民宿關停，卻一直在疼，蕭條是四至八月洱海民宿的市場反饋，作為一個並沒有工業基礎的旅遊城市，大理面臨的疼痛是大家可以看到的……

- 民宿之都夢想破碎 -

其實，大理最有條件在民宿這個快速成長起來的市場中拔得頭籌。前面專文寫過民宿客棧集群成型的十大要素，大理是各種條件最為貼合的。

首先是他的氣候，作為旅遊目的地的大理，它冬夏都適宜度假，待得住人。山水形貌大氣穩重，讓人念想難忘，而環洱海區域的廣大成就了它的規模，近四千家的民宿客棧體量，在東部任何一個民宿集群板塊都不存在，未來也不可能再聚集起的。

規模之外，民宿客棧形態的多樣性也是其他地方難以匹敵，例如麗江民宿客棧總量上跟大理相差不大，但由於它是世界文化遺產城市，客棧形態上受很大的約束，稱不上千篇一律，但總體風貌是很一致的。而大理則無此局限，大理古城的民宿客棧與雙廊的，還有洱海西岸村落里的，海東金梭島上的民宿，蒼山下的別墅型民宿、風格差異都很明顯。

幾乎所有人都能在大理找到自己喜歡的民宿形態，從建築外形，到內部裝修，再到主人風格，當然還有價格——從幾十元一個床位但品質靠譜的青年旅社，到洱海邊單間夜過5000的海景房！

而且基本上，所有民宿客棧行業領域前沿的嘗試，大理都在緊跟著。無論是在民宿客棧的品牌連鎖、客棧營銷推廣、民宿眾籌的嘗試、民宿主人文化的深耕挖掘、民宿延伸產業的整合、民宿專業人才培訓等，大理都走在全國同行的前列。

然而，旅遊市場整治22條對全省旅遊是一個大的打擊，只整治無出路！而大理的環洱海大面積客棧民宿關停的事件，只關停無救濟！一個政令，讓這麼好的產業形勢，戛然而止！

四至八月大理的旅遊慘況，無法用數字來形容，因為旅遊局沒有公布相關數據，上網也無處可查。大理民宿客棧大規模的關停，除了直接的經濟損失，人才的流失也很可怕。五個月的時間，已經把本地民宿精英的耐心耗盡，幹練的管家，出色的店長，雄心勃勃的民宿客棧業主，要麼改行，要麼離開大理前往其他地方。海邊那一棟棟漂亮的海景民宿，如果要讓他重新恢復往日的魅力，難度可想而知！

再耗下去，情況只會更糟。那些自帶流量甚至已經形成品牌的民宿客棧，招牌會隨著時間暗淡下去，這種情形，令人痛心！

- 傷痛背後的商業邏輯 -

大理客棧民宿行業在中國民宿業中有著自己特殊的地位，他們承擔了中國小型旅宿產品由客棧向民宿過度的使命。精品化、個性化的民宿，由大理和莫干山兩地向全國蔓延，新的小型旅宿業態也逐漸成型。民宿的直接功能是造就一個以民宿旅居為目的的休閑旅遊目的地。

此次洱海周邊客棧停業，整個產業一片哀嚎，其中上升到一定高度的論述是：此次關停對發展中國的民宿產業是一次巨大的傷害。

這樣的說法有點言過其實。中國新民宿業態的探索仍在進行當中，並且無論在政府還是資本層面都得到了追捧，大理市關停洱海周邊客棧民宿之後，雲南騰衝、普洱，貴州興義、荔波等都積極在大理招商，希望能夠引入成熟的民宿業主去當地再創業。

在更早的兩年前，浙江已在大理成功的完成了一輪招商。與之同時，社會資本開始涉足民宿產業，並提供民宿品牌連鎖化的擴張路徑。起步於麗江的瓦藍民宿項目，在大理雙廊有了成功案例之後，已經進行了兩輪融資，目前在北京及浙江均有新項目在實施。

然而，無論是貴州還是雲南，目前民宿產業發展所面臨的問題依然存在，在大理受傷的民宿業主們，面對各種誘惑，依然小心翼翼。可以說大理民宿客棧的關停，是民宿產業自身先天缺陷使然。

民宿需要一個精心養育的過程。從設計到建成，從迎來第一個客人到形成固定客戶群體，再到穩定的入住率，有一個逐漸發現自我的歷程，其最終呈現的是一個有極強辨識度、提供個性化居住環境和差異化旅行體驗的產品。

這個過程很漫長，從建築層面而言，民宿可能要不斷修正、改造最終實現民宿業主心中理想的產品。從服務流程而言，屬於民宿自己的服務標準和服務個性成熟與完善同樣需要一個過程。服務與建築最終能成為民宿個性的辨識度。

一個15間房以下的民宿，其前期投入多在500萬元以上，對於一個城市中產而言，這樣的投入可能是其一生的積蓄。民宿從設計、投資到盈利可能需要4至5年的時間，盈利能力遠遠不如外界所認知的那麼快速並且暴利。

此次大理關停民宿客棧業，對很多民宿業主而言，成本尚未回收，抑或處在成本回收後轉向盈利的關鍵性時間，這也是民宿業主備受困擾的地方。

一個剛剛養育成型，開始盈利的民宿被關停了，政策性風險成為主要並且發生了的風險，在這樣的風險面前，我們沒有相關法律法規保護。

成本回收周期長意味著穩定的產權制度是發展民宿的優良土壤，但迄今為止，大多數民宿都是租用農村宅基地，租期15至20年不等，成本回收與租期之間的矛盾使得民宿業主很難在產品文化上有更多的思考。

相比而言，台灣地區成熟的民宿產品，很多都是來自於業主自己的土地及擁有自己產權的房屋，在大陸並非如此。當逐利成為民宿的第一目標時，民宿就失去了特性與價值。

資本更為可怕，他們對民宿利潤的要求遠遠高於民宿自己的盈利能力，最終在資本推動下的民宿漸漸走向小型精品酒店，但此類小型精品酒店卻無法提供傳統精品酒店所能提供的精緻服務。

精緻的標準化服務與民宿的個性化服務有著本質的區別，例如，悅榕庄酒店可能提供其特有的SPA，而一間好的民宿，則可能提供的是一杯業主自己口味偏好的咖啡。尋找欣賞這一杯咖啡的客戶群，就是民宿養育的過程，如何找到一杯自己喜歡，同時也讓自己的客戶群接受的咖啡的過程可能恰恰是民宿最終走向成熟和自我的過程。

讓一杯咖啡和建築空間，以及周邊環境形成一體的體驗，是民宿存在的價值。旅行體驗同樣如此，一條新奇有趣的旅行路線會讓民宿留住自己的客人，這是民宿能夠為在地旅行帶來最本質的變化，以民宿為目的地的旅行不是一次性消費，客人們可能會時常回到自己喜歡的民宿里去住上兩天。

中國內地民宿誕生的土壤與台灣地區以及國外不完全相同，它有城市中產對新生活憧憬的理想因子，在民宿中尋找生活的種子，舒緩而放鬆地忙裡偷閒。這意味著民宿本身應該代表一種生活的態度和價值觀。

- 未來之路夢醒時分 -

民宿養育和成長的時間，註定需要一個穩定的經營環境。民宿是一項長期的投資，市場、技術、和環境的變化都在不斷影響著民宿。沒有長期穩定產權的土地和房屋，很難講民宿可以用心去經營，其背後所謂的匠心精神，則更無從說起。

國內對旅宿產品的管理依然繁瑣，而對民宿這樣的行業，管理制度依然是不完善。酒店行業接受工商、公安、消防、衛生、環境五個部門管理，涉及餐飲的，可能還有食品監督，民宿如是。酒店行業能夠由單個部門統一按相關標準管理，相信是所有酒店業者的心聲，而對於民宿從業者來講，民宿到底應該歸納於酒店行業，還是作為單一行業制定標準，政府應該有所行動。

此次洱海客棧民宿關停，大多數客棧民宿缺少消防安全合格證和特種行業許可證，辦證但辦不全證件；容許洱海周邊民宿發展，但在政策需要時，卻通過證件不齊來抑制行業發展，甚至全行業暫停營業。

民宿行業，天然就是在不安全環境中去追求夢想。但是，這種理想主義終究會退潮，在資本幫助或政府許諾下，或許會再上路，但可能直奔利益而去。受過傷的民宿業主們極容易將民宿本身作為吸引資本，抑或炒作的工具，沉澱的匠心精神不再。

麗江，已然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例子：如今在麗江，從居住到旅行的每一個環節都有服務，但每一個環節都有隱形的服務收費，最終結果是住宿產品換代與升級荒置，住宿體驗無法滿足當今中產階層的需求，在旅遊人次穩定的情況下，大研古城和束河古鎮的客棧入住率卻不盡人意。同時，作為遊客，人們無法計算自己在麗江可能產生的消費，勢必降低居住體驗在旅行過程中消費的佔比。

當逐利充斥了民宿經營的每一個環節，麗江的故事必然發生。所以，民宿應該是以居住體驗吸引客戶的旅宿產品，其收益應該純粹來自於房費收入，民宿應該純粹。

- 結束語 -

洱海環湖截污治理是一個周期相對較長的工程，希望城市管理者能以理性的態度看待洱海保護，看待洱海周邊民宿行業存在的事實，協調環境保護與旅遊產業的共同發展。

同時，民宿主也應為保護洱海環境盡職盡責，理解洱海環湖截污治理工程的初衷，相信一個穩定的、安全的、美麗的洱海環境，對於民宿行業的長期發展具有更重要意義。

來源於：經濟觀察報，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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