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桐城派辨
用桐城派文法寫了一篇反桐城派文章，也挺有意思的。
曾國藩桐城派辨
世人皆知曾國藩為清朝中興名臣，今道里鄉賢常以國藩語錄訓示後輩，以為明哲箴言。
稍知國藩者，亦知其為一代文宗。桐城文派之中興亦賴之也。
而國藩之文果勝概天下乎？余觀其文，不盡然也。桐城本八家之末學。蓋八家之文，反駢儷而生也。以更擅便達本意而已。其所思不必尋摘而後筆，所述不必削適。筆從於口舌，口舌直致心思。是故八家之雅望，亦近人白話文之初衷。故八家之文，適於直答，明白曉暢而已。此適意之美，略乎文質之美也。
桐城復以應舉書經為本據。噫嘻！《論語》《孟子》，比之詩辭歌賦，其言語乎？文章乎？徒為應試謀官之冊而已。株守書冊而可致官秩，豈復望鬱郁之文乎？此實應人懶學巧僻之私念而已。故科舉廢，桐城亦廢矣。
（曾國藩像）
桐城復不悟八家之本心，以權益整弊之時策為萬世鐵律。方望溪雲「古文中不可入語錄中語、魏晉六朝人藻麗俳語、漢賦中板重字法、詩歌中雋語、南北史佻巧語。」其選何其仄陋，其文何其無文也。方氏之棄者，皆文之美者。方氏之取者，惟達意之操具爾。如此捍守枯槁，反智違文。猶齗齗於析骨燃磷之辨。可乎？
方劉姚等文，內外亦無甚瞭然。至於管梅之輩，心知前輩之失，面不敢折，潛滋文辭，稍豐腴其體，不至瘦餒餓殍而已。國藩，管梅之流亞。於桐城派中，亦泯然眾人。而以侍郎丁憂之身，起鄉勇之武，適為軍務故，開幕府，延門生為軍官，為職員。至於終殄群凶。國藩為鼎國名臣，其下皆顯宦。而皆欲爭以文名，亦宗名歸譽於國藩，以為資本張葉之計。國藩亦自居宗師，上下效應，推置矜誇。其真力於文者，翻為桐城所遮。如此遷延，至於近代。白話文興，人交棄文言如敝屣，是以桐城之文暗弱不彰，徒見哂於世人。文言之摧敗，桐城豈無過乎？所謂「軍中無大將，廖化當先鋒」，如是爾爾。若夫漢唐文章，鬱郁乎其文，曷至於斯乎？
（董其昌畫）
董玄宰以帝師之名巧宦於畫，國藩以元戎之身巧宦於文。天下人率效其後，皆汲汲乎仕途，淪落於專業。而使力於專學者隳志，便生機巧之心。及至於今日，風氣猶烈也。今國人企望官位，復拜孔方。為大官者，為巨富者，非其業亦嘉之，翻出於專家之上。西人以諸專技為根本，而官位錢穀為枝葉。故征伐全球。今日中國猶不悟，此國性之不幸也。
而人猶循循乎傳國藩之道。惟一言以蔽之，曰「一俗事成功，萬事升天」而已。人有明曉者，謂今傳國藩之說者，是為「成功學之雞湯」。誠如是也。而不知國藩之事驗，雖可助一人一時之浮勝，實敗壞人之為事之誠心，更遑論實弱一國萬代之國質也。國藩之說，亦近視是理，長遠而見多非。故余以為，國性之變，國質之強，自人各實其本業，斷巧妄之心始。至於千里之行，誰知何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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