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世界的開羅

2014年元旦剛過，揮別父母與新婚未滿一月的妻子，我踏上了前往位於埃及首都開羅的中東中心分社赴任的旅途。

開羅老城裡的哈基姆清真寺

抵達開羅，天微微亮，霧蒙蒙的天、空氣中略微有些刺鼻的味道以及老舊的建築是我對這個中東古城的第一印象，當然，還少不了一路幾乎「如影隨形」的裝甲車輛。那時的埃及，遊行、示威仍舊是家常便飯，同事們向我講述著路旁阿達維亞清真寺的血腥往事，並一再囑託我在建築中千萬不要靠窗太近，以免被流彈擊中，這一切讓我腦海中「動蕩」一詞始終揮之不去。

阿慕爾清真寺中的穆斯林

說實話，一開始在開羅生活並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飲食、文化、氣候都與中國有著很大的差異，需要著實適應一番。

作為常駐中東1290天的「Mr.1290」，我的足跡遍布了十多個西亞和北非國家，既親眼目睹了伊拉克和巴勒斯坦加沙地帶的滿目瘡痍，也見識過石油財富所造就的海灣繁榮。不過，要是問我最喜歡的中東城市是哪一座，我會毫不猶豫的回答：「開羅！」

作者在埃及總統選舉採訪時留影。

這不僅是因為這座城市已經讓我產生了家的眷戀，更是因為多面的開羅散發著與眾不同的精神氣質。

尼羅河穿開羅而過

《一千零一夜》中說，「從未見過開羅的人，就等於是沒有見過世界」。然而我卻覺得，開羅甚至比我們看到的世界更紛繁、更多姿。在開羅的日子裡，我似乎看到了兩個世界，一個喧囂吵鬧，一個寧靜雋永。

汗 · 哈利利市場里的雕刻銅盤的老匠人

喧鬧老城裡的幸福生活

在加拿大電影《開羅時間》（Cairo Time）中，女主角朱麗葉討厭開羅的喧囂和風沙，直到她遇見了開羅人塔列克。塔列克帶她探索這座城市的最深處，穿過人聲鼎沸的街巷，空氣中瀰漫著水果的香氣，五顏六色的頭巾遮住了昏黃的天空，琳琅滿目的攤位和小吃店讓她流連忘返。她愛上了這個男子和這個城市。對我來說，開羅的魅力正是隱藏在它看似喧嘩無序但卻有著自己規則的城市生活中，特別是在伊斯蘭老城，一出出幸福生活的劇目每天在這裡上演。

開羅人的熱情讓人難忘。在像羊腸一樣曲折的小巷中，總會有好客的路人為你指路。一次，我向一位路人問路，他好像也不熟悉這裡，但仍熱情地為我引路，結果我們兩個人一起迷失在了老城迷宮般的集市中。

開羅老城裡學習繪畫的學生展示她的作品

開羅人的隨性也讓人印象深刻。無論白天還是夜晚，水煙館、咖啡館都是這座城市最為熱鬧的所在。人們在這裡點上一壺水煙，喝上一杯紅茶，簡簡單單地就能坐上一整天；如果有三兩好友一起來，還能玩幾局阿拉伯傳統棋牌遊戲，頗有點「大隱隱於市」的味道。難怪曾有埃及作家這樣描述開羅的生活：「騰雲駕霧間，水迷煙醉中，經典的時光恍若倒流，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開羅最著名的漢·哈里里市場里，有一座名為 「費薩維」的咖啡館，雖然它的位置並不起眼，但卻是埃及文學巨匠、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馬赫福茲最為中意的一間。就是在這樣的咖啡館裡，他觀察埃及的市井生活，講述普通民眾的故事，寫出了著名的小說三部曲《宮間街》《思宮街》和《甘露街》。

熙熙攘攘的漢·哈里里市場

閑暇無事時，我願意專門來到費薩維咖啡館，點上一杯紅茶或者咖啡，看著老城裡來來往往的路人，揣摩他們在熙熙攘攘中的喜怒哀樂，憂慮和安寧。

宣禮塔內的精神家園

開羅在起風的日子，便會略顯混沌。風沙伴隨著人群，吹進一條又一條狹窄曲折的小巷，帶來一陣古老而貧瘠的氣息。初來開羅時，我發現這裡與我心中的阿拉伯世界第一大城市有著巨大落差，它不夠時髦，不夠現代化，在不少地方顯得破敗，一些地方又過於嘈雜——人頭攢動的街頭充斥著市井氣息，喧鬧的車鳴淹沒了所有悅耳的聲音。

我曾嘗試探尋開羅喧鬧背後的精神歸所，一位好朋友告訴我：「你可以嘗試走進塔里，答案就在那裡面。」朋友所說的「塔」，就是清真寺的宣禮塔。沉澱著伊斯蘭文明上千年歷史的開羅被稱為「千塔之城」，城區內的清真寺隨處可見。英國詩人布萊克有一句很有名的詩：「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而在開羅，則是「一塔一世界」，一座座宣禮塔勾勒著開羅的歷史，用千年的光陰拼接出這座城市和這個民族的故事。

「千塔之城」開羅

伊斯蘭開羅的故事起點正是源自於一座名為「阿慕爾」的清真寺，這也是開羅的第一所清真寺。每次從老城區踏入寺內，眼前鋪著紅色地毯的迴廊和跪在地上虔誠禮拜的信徒，讓氣氛瞬間與外面的人聲鼎沸隔絕開來。這座清真寺的故事，要從一隻鴿子說起：公元641年，阿拉伯著名將領阿慕爾在攻佔埃及後，放棄了作為基督教堡壘的亞歷山大城，而選擇另建新都。據傳說，士兵們在搭建帳篷時，一隻鴿子飛來搭巢下蛋，阿慕爾認為這是象徵阿拉伯軍隊戰無不勝的吉兆。於是，就在搭建帳篷的位置，也就是今天開羅範圍內營建了「福斯培特城」，同時引進了伊斯蘭教，並在新城中心修建了以他名字命名的清真寺。

高聳的宣禮塔

另一座能讓人們在鬧市中尋覓到平靜的便是愛資哈爾清真寺。每年有上萬名穆斯林在這裡研究《古蘭經》和學習阿拉伯文學。因此，愛資哈爾清真寺有著濃厚的學術氣息。人們常說，伊斯蘭世界有兩個中心，一個是宗教中心——聖城麥加，一個是學術中心，正是愛資哈爾清真寺。

公元988年，法蒂瑪王朝在愛資哈爾清真寺里設置了學校。據說，當時這裡的教學方式很特別：不設課桌，老師坐在椅子上，學生席地而圍，師生間共同探討學習。而評定老師的優劣則取決於他身邊聽課學生的多寡，這或許可以堪稱世界上最早的「公開課」了。

站在愛資哈爾清真寺的宣禮塔下，大殿中傳出眾人誦讀《古蘭經》的聲音，渾厚而綿延。我的思緒也不禁回到1000多年前，這一時的片刻似乎成了永恆……

開羅的阿里清真寺的外牆由於用雪花石建成，因而又被成為「雪花石」清真寺

有人曾問過我：「在開羅，什麼最吸引你？」我的答案是：一個有故事的開羅是最吸引我的——這座城市不是死氣沉沉的，而是充滿了來自於歷史的活力，它用自己的深刻吸引著我，也用它滄桑的容顏吸引著我。在這裡，你可以觸摸上千年的歷史，可以與伊斯蘭文明的先哲對話，也可以感受不同的世界風情。兩個世界的開羅，一定能給每一個到訪者最深深的感喟。

作者在開羅蘇丹?哈桑清真寺採訪時留影

責 編：果欣禹、強 薇

供 稿：國際部團支部

圖片拍攝：王雲松

在他鄉：感受海外風情，遍覽世界風雲，見證中國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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