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瀟洒」的時代——繪聲繪色，魏晉名士的百科全書

最「瀟洒」的時代——繪聲繪色，魏晉名士的百科全書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作品鑒賞會

文字整理 / 鷹子

導語：

2017年8月6日晚上8點到9點10分，本群【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進行了第七周的周末話題討論，主要討論劉義慶的《世說新語》裡面具體的小故事，以及這部書的社會歷史價值。本次討論有效發言記錄為140條左右，鷹子有對它們進行一次整合，刪減合併。

此次討論達成了以下三個基本共識。

第一，《世說新語》裡面許多小故事都是反映了諸多名士（當政者，臣子，文士等等）的言行，各有特點，有些頗為有趣，有些則令人匪夷所思。

第二，劉義慶自身的人生經歷其實也與《世說新語》裡面很多名士的經歷類似，說起來應該有同病相憐之意味。都是因為怕卷進政治鬥爭漩渦，而選擇遠離政治，更有甚者表現出不食人間煙火，裝瘋賣傻的樣子來。

第三，《世說新語》分為八卷，目前流傳到現在只剩下三卷。即便是這三卷也分為三十六個門類，共1200多則故事。比較全面反映了魏晉時期諸多歷史，社會，文化，風氣等等方面，同時具有文學價值和史學價值。

接下來，是本次話題討論的精彩實錄。

鷹子：又到周日晚上了，大家周末好！今天我們學習交流南朝劉義慶主持編纂的《世說新語》，大家可以針對《世說新語》的具體小故事來討論，交流一下閱讀體會，理解。

秋雨：《世說新語》主要記載了東漢未年到劉宋初年近300年間的人物故事，內容包羅萬象，它涉及到政治、經濟、文學、思想、習俗、民生等方面。是一部筆記小說集，它的史料價值很高。

鷹子：【魏武追殺匈奴使】魏武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使崔季圭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聞之，追殺此使。

《世說新語》有1200多則小故事呢。就像是魏晉時期的百科全書，什麼人都有，反映了很廣的社會畫面和名士思想。這個關於曹操的小故事，《魏武追殺匈奴使》我一直有不解之處。魏武指的是曹操，那麼曹操為何要追殺匈奴使？魏武為何追殺匈奴使，二位可以談一下自己的理解。我有試著去解讀過，但無法自圓其說。

秋雨：曹操有句名言，寧我負天下人，毋天下人負我。他天性多疑，以為匈奴使看出了他，所以追殺使者。殺人滅口。

陌上公子：雅望是誇，然床頭捉刀似非用武之地。一解膽小，二解多疑。

細雨蒙蒙：我認為曹操追殺匈奴使者與其性格有關，就像他為什麼殺楊修的是一樣的。

鷹子：我的理解是，曹操用別人來代替王，為的是「雄遠國」。結果匈奴使說魏王也就那樣子而已，曹操覺得沒有達到「雄遠國」的目的，所以惱羞成怒。

秋雨：有道理，樹立自己不可一世的威信。

鷹子：【夢中殺人】魏武常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便斫人，亦不自覺，左右宜深慎此！」後陽眠，所幸一人竊以被覆之，因便斫殺。自爾每眠，左右莫敢近者。

那麼，夢中殺人如何解釋，大家如何理解？曹操真的會夢中殺人么，還是當晚故意蹬被子，侍從給他蓋被子，他殺了侍從，從而造成夢中殺人的所謂「事實」。他的真實目的或許是這樣，想謀殺我的人請看著，我可是真的會夢中殺人喲！

秋雨：殺雞給猴看！侍從成了犧牲品。

鷹子：相信曹操夢中殺人這個故事，我們在電視劇《三國演義》也有看過。有這種意思，殺雞儆猴，只可惜了那位侍從，比竇娥還冤枉呀！另外一個故事，你說他殺楊修，我覺得的確有楊修自身的問題，不給領導面子唄，處處逞能。我們初中語文教科書里有《楊修之死》。

陌上公子：演戲給不軌者看。

鷹子：【七步成詩】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步中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應聲便為詩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慚色。

那麼，七步成詩的故事值指的是曹植「臨屏即興作詩」，這是一個版本。我們經常說的版本是哪個，就是說七步成詩的具體詩句？

秋雨：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們以前讀的版本，也可以說七步詩救了曹植。

鷹子：七步詩很有名氣的。嗯，這是目前最流行的版本。曹植做完了詩，哥哥心有慚愧，也沒辦法立刻制了他。結果，算是暫時放了弟弟曹植一馬。他本來或許不想稱王，能活命都不錯了。論謀略和野心，他的確不如哥哥。

秋雨：說的對，曹植詩詞很好，但謀略不如曹丕。

鷹子：【雪中論詩】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講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即公大兄無奕女，左將軍王凝之妻也。

這個故事應該流傳也很廣吧。白雪紛紛何所似？空中撒鹽差可擬。未若柳絮因風起。這是兩個不同的人的回答，很明顯，後者的回答比較具有想像力和詩意。

秋雨：是的。撒鹽的比喻的確沒柳絮因風起來的形象、適當。

鷹子：因為雪花飄飄的狀態，用柳絮來形容比較適合。撒鹽，就完全沒有那種狀態。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文學寫作的準確，生動很重要。

鷹子：【驢鳴示哀】王仲宣好驢鳴。既葬，文帝臨其喪，顧語同游曰：「王好驢鳴，可各作一聲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驢鳴。

這個故事應該容易懂吧，讓人哭笑不得。魏晉人士真是奇葩，死者生前喜歡聽驢叫，他們祭祀的時候就學驢叫，以示對死者的關切。這應該是一個獨特的例子吧。

陌上公子：驢聽哭了，現實版批判文。

秋雨：很幽默。這種事應該是當時真實寫照。尊重死者！愛他所愛！

鷹子：有新意，你讀出了批判？我們看看魯迅先生如何評價《世說新語》。魯迅曾稱讚《世說新語》「記言則玄遠冷雋，記行則高簡瑰奇」。魯迅稱《世說新語》為「一部名士底（的）教科書」。魯迅的話我都會背了。我以為的玄，我覺得是特立獨行。因為特立獨行，所以別人才不怎麼理解，所以才覺得玄。我是覺得挺荒誕可笑的。

秋雨：魯迅先生總結到位，經典！

陌上公子：有人在喪禮學驢嚎，那孝子們還咋嚎。禽獸不如，比驢不如。

韓彥軍：魏晉人物以放誕來標高自己的特立獨行，好多都不可取。

鷹子：【竹林七賢】陳留阮籍，譙國嵇康，河內山濤，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亞之。預此契者：沛國劉伶，陳留阮咸，河內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於竹林之下，肆意酣暢，故世謂「竹林七賢。」

大家曉得不曉得竹林七賢為啥總是瘋瘋癲癲，喝酒作樂？

韓彥軍：社會黑暗哪！阮籍的詩很隱晦，就是當時的政治造成的。

鷹子：他如果不隱晦，他能被整死。就是皇親國戚劉義慶和自己的兄弟同病相憐，抱頭痛哭，也被當時皇帝訓了一頓，哭啥？據說，為了保命，劉義慶再三向皇帝請求被發配出去，表明沒有任何威脅，野心。好像因為這個，他才保住了性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確如此，當朝皇帝清理舊臣，人人自危。

陌上公子：隱喻由此而生。

鷹子：【南郡殺鵝】桓南郡小兒時，與諸從兄弟各養鵝共斗。南郡鵝每不如，甚以為忿。迺夜往鵝欄閑，取諸兄弟鵝悉殺之。既曉，家人咸以驚駭，雲是變怪，以白車騎。車騎曰：「無所致怪，當是南郡戲耳！」問，果如之。

南郡殺鵝這個故事我讀起來感覺很可怕。小時候是這樣，長大了如何，這不是屬於我們所謂的「不正當競爭」么？

陌上公子：屠鵝，屠人，被稱為無怪，無所致怪。

鷹子：不是，故事意思是南郡小時候和兄弟們斗鵝，自己的鵝經常鬥不過兄弟們的鵝。於是夜晚偷偷就進了鵝圈，把哥哥們的鵝全給殺了。大家白天醒來後發現怎麼死了那麼多鵝，問到南郡這裡，就明白了。

秋雨：人的嫉妒心害死人。

韓彥軍：其實這個故事和陳勝的故事有類似。長大後做什麼事情從小的時候就有跡象。

鷹子：這個故事大家可以當一個笑話一笑而過，也可以當做一個反面教材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能用不光明的手段使壞呀。你如果當做小孩子的惡作劇，可愛，一笑而過也未嘗不可。是小孩子嘛，說不定後來大人們也教育了他一頓，只不過沒在故事裡說出來。

韓彥軍：南郡後來干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否？如果幹過，就可以和他小時候的故事聯繫起來了，如果沒有，那麼，就僅僅是一個小故事而已。這對小孩子來說也很可能，和別人比賽是輸，心裡難免不是滋味，把怒氣都灑在哥哥們的鵝身上了，沒有撒到他哥哥身上，還是挺好的。

鷹子：結合一下我們今天討論的小故事，和大家之前讀到的另外一些故事，大家覺得《世說新語》反映了魏晉人士一種什麼樣的生活狀態和精神狀態？今天討論了幾個關於曹操，曹丕，曹植的故事，曹氏家族可是一個大家族呀！有人說，不能以正常心理推測曹操，這話是有道理的。同樣，曹丕和曹植的故事也反映了爭權奪利的危險。還有，結合作者劉義慶的個人經歷，以及竹林七賢的故事，這充分說明了政治鬥爭的兇險，人人自危。

韓彥軍：魏晉人物率性，放誕，其實是當時社會政治生態的反映。第一個山水詩人謝靈運好像也是被殺死的，也是官宦之家。

鷹子：或許是為了表達出自己不關心政治，而放任自我，醉生夢死的狀態，甚至裝瘋賣傻，這樣就可以僥倖逃過一劫？像作者劉義慶，再怎麼說也是皇親國戚，曾經為臨川王，後來主動請求被貶出去。這難道不是為了活命么？而且為了表示自己無心政治，還組織門客收集名人軼事，編寫《世說新語》。

秋雨：伴君如伴虎啊！所以三十六計走為上。歷朝歷代都是如此。所以很多聰明的人見好就收，不久戀官場。

陌上公子：好多權臣都會告老還鄉。

韓彥軍：這叫遠離政治權力鬥爭的核心地帶 ，像漢文帝的母親一樣，而如意的母親就沒想明白，結果被呂雉挖雙眼、剁雙腳、扔糞坑了，如意也被害死了。

鷹子：好的，現在我宣布討論正式結束，謝謝大家70分鐘的陪伴，預告一下，我們下周討論《詩經》。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通知007號

本群第七周的話題討論活動將於8月6日晚上8點到9點之間進行，特此通知！

本周話題：

《世說新語》是由南朝劉義慶帶領一批文人共同撰寫的一本書，裡面有很多今人耳熟能詳的典故，名士言行。我們讀這本書，各位覺得本書的價值在哪裡，讀它時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本周話題討論程序：

一，晚上8點到8點40分，交流分享一下《世說新語》里的小故事，以及各位對這些小故事或人物的看法和解析。

二，晚上8點40分到9點，結合諸多名家對於《世說新語》的評價，你覺得這部書最大的價值是什麼。

背景介紹：

《世說新語》是南朝宋出版的圖書，由劉義慶組織一批文人編寫，又名《世說》。其內容主要是記載東漢後期到晉宋間一些名士的言行與軼事。

《世說新語》是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筆記小說」的代表作，是我國最早的一部文言志人小說集。它原本有八卷，被遺失後只有3卷。

《世說新語》是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玄學「筆記小說」的代表作，為言談、軼事的筆記體短篇小說。從《世說新語》及相關材料中魏晉士人的言行故事可以看到，魏晉時期談玄成為風尚，而玄學正是以道家老莊思想為根底的，道家思想對魏晉士人的思維方式和生活狀況，乃至整個社會風氣都產生了重要影響。

魯迅曾稱讚《世說新語》「記言則玄遠冷雋，記行則高簡瑰奇」。他也說這本書為「一部名士底（的）教科書」。

以下是《世說新語》里所記載的五則故事，挑出來分享。

【難兄難弟】陳元方子長文有英才，與季方子孝先，各論其父功德，爭之不能決，咨於太丘。太丘曰：「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

【魏武追殺匈奴使】魏武將見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遠國，使崔季圭代，帝自捉刀立床頭。既畢，令間諜問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聞之，追殺此使。

【夢中殺人】魏武常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便斫人，亦不自覺，左右宜深慎此！」後陽眠，所幸一人竊以被覆之，因便斫殺。自爾每眠，左右莫敢近者。

【南郡殺鵝】桓南郡小兒時，與諸從兄弟各養鵝共斗。南郡鵝每不如，甚以為忿。迺夜往鵝欄閑，取諸兄弟鵝悉殺之。既曉，家人咸以驚駭，雲是變怪，以白車騎。車騎曰：「無所致怪，當是南郡戲耳！」問，果如之。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時融兒大者九歲，小者八歲。二兒故琢釘戲，了無遽容。融謂使者曰：「冀罪止於身，二兒可得全不？」兒徐進曰：「大人豈見覆巢之下，復有完卵乎？」尋亦收至。

溫馨提示：

關於《世說新語》的更多信息，請自行百度查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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