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之西門慶哭李瓶兒，真哭還是假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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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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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娟
（一組古典女子圖片，與本文無關）
【作者簡介】劉娟，筆名拂塵，現居河北保定，保定市作家協會會員，喜歡唱歌，喜歡寫寫畫畫，喜歡一個人行走，願用詩意的筆，抒寫浪漫的人生。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不知什麼時候，窗外落雨了，這秋雨又纏綿又有點凄婉似的，不由得想起《金瓶梅》書中李瓶兒去世，那個西門大官人傷心欲絕寫下的幾行詩：
短嘆長吁對彼窗，舞鶯孤影寸心傷。
蘭枯楚畹三秋雨，楓落吳江一夜霜。
夙世已逢連理願，此生難覓返魂香。
九泉果有精靈在，地下人間兩斷腸。
細細回味，這詩寫出了生前相愛的兩個人陰陽相隔，相思痛斷肝腸的悲切……
寫了這麼多的《金瓶梅》系列，對於西門慶的定性，其淫棍、惡霸、奸商、貪官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可是我們別忘了，他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男人。如果他真是一個浪蕩公子，家早產就被敗光了，還能有日後偌大的家業而養活那麼一大家子人？也許你會說，那是他那麼多老婆給他帶來的錢財，可是如果他沒有真本領，不懂得借錢生錢（借船出海）的道理，那些錢也早揮霍光了，由此看來，我們以前對西門慶的看法，也不過是主觀臆斷而已。他的女人緣，他的理財手段，他在官場上的如魚得水，若在今日，說不定會成為炙手可熱的人物（規則與潛規則，正常與非正常關係），您明白我的意思，看當今社會，這還真說不準……
西門慶這個混蛋（還是願意稱呼他「混蛋」，叫著順溜，哈哈），一生閱女人無數，他身邊也從不缺女人，只是那些女人和他好都是有所圖的，或為錢財、或為情慾，而他也只是逢場作戲，樂意奉陪，發泄自己的獸慾罷了。即使在他那麼多老婆里，真正愛他也讓他愛的人，只有一個，就是李瓶兒；而讓他流出「男兒不輕彈」的眼淚的女人，也只有李瓶兒……
想那西門混蛋要哪個女人不是手到擒來，偏偏這個李瓶兒讓他娶得一波三折，還為他帶來大批的金銀珠寶滾滾財源，而且死心塌地得跟著他，讓他從心裡對這個女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覺。自打嫁過來，瓶兒一直低眉順眼地過日子，謹小慎微地和每一個人相處，就為了能安安穩穩地在愛人身邊生活（經過幾次婚變，這瓶兒還就真是把西門慶當做今生的依靠了）。
她不生事、不惹事，對每個人都和顏悅色，即使是下人也從不呵斥，還不時地以銀錢打賞，贏得府中上上下下地喜愛，給西門混蛋省下多少心啊！怎不讓他愛不釋手？（瓶兒即使這樣也會遭人嫉恨，尤其那個潘金蓮，嫉妒心作祟，總想著把瓶兒整倒，當瓶兒生了孩子，令她妒火中燒，終於下了黑手，害了瓶兒的孩子，令瓶兒生病死去，惡有惡報，小潘自己也落個橫死街頭……）
更讓西門混蛋滿心歡喜的是瓶兒竟為他生了個兒子，而且還旺了他的官運，這可讓他如獲至寶，從此一門心思都在瓶兒娘倆身上，這一顆浪子之心，也終於有了精神寄託，終於可以過上正常的生活了……
《金瓶梅》第34回里，應二來找西門慶，下人說他在瓶兒房裡，應二進屋一看，一幕溫馨的畫面映入眼帘:
丫鬟迎春在拿著熨斗熨衣服，奶媽如意兒抱著孩子在一邊逗弄著，西門慶拿出兩匹尺頭來，一匹大紅紵絲，一匹鸚哥綠潞綢，教瓶兒替官哥裁毛衫兒、披襖、背心兒、護頂之類。在灑金炕上正鋪著大紅氈條，瓶兒接過來用心裁剪，西門慶則靜靜地站在旁邊仔細地看，眼神兒里滿是歡喜與滿足的神情……這就是一幅尋常家庭尋常夫妻尋常生活的場景啊，可對西門混蛋來說，這是多麼難得，他是多麼留戀這樣的生活啊……
是否應驗了那句話，「樂極生悲」，還是西門混蛋做孽無數，讓他有此一劫: 先是心肝寶貝兒子不幸夭折，不久心愛的瓶兒因傷心過度一病不起。這可幾乎要了西門慶這混蛋的命，把他心疼得是不要不要的。他不再出去拈花惹草，一顆心收回來，只要一有空就來瓶兒房裡陪她，拉著她的手好言安慰，為她找醫生看病，為她請道士驅魔消災，指望她快點兒好起來，兩個人再好好過日子。怎奈瓶兒的病是一天不如一天，西門混蛋的心是一天比一天沉重……
這一天，他出門前又一次來看瓶兒，當看到從前漂亮豐潤的臉蛋如今形容枯槁，勻稱嬌美的身子變得形銷骨瘦，他一把拉住瓶兒的手，撫摸著她的小臉，眼淚抑制不住地流下來。瓶兒不忍心愛人傷心，安慰他說:「哥哥別哭，我沒事兒，你快去衙門吧，別耽誤了……」西門混蛋聽了這話，看著如此懂事的女人，心裡更難過了，他哭著說:「我的姐姐，你這個樣子，我怎能安心工作，我走了不放心啊，我要陪著你，直到你好起來……」這一哭，痛斷肝腸！他是真得害怕失去瓶兒……
又一日他過來看瓶兒，瓶兒用微弱的聲音說:「哥哥，我本想著和你白頭到老，怎奈天不容我，我就要走了，我捨不得哥哥呀，你過來，坐在我身邊，再讓我好好看看你，讓我摸摸你的臉，哥哥再好好抱抱我，瓶兒想聽哥哥說說話……」西門慶聽了，如刀剜割肉，似萬箭穿心，大哭道：「我的姐姐，你所言我知道。我西門慶哪世里絕緣短命，今世里與你夫妻不到頭？疼殺我也！天殺我也！」這一哭，撕心裂肺！他彷彿知道，他的瓶兒就要離開了……
當潘道士告知西門混蛋，瓶兒「本命燈已滅，豈可復救乎？」時，「那西門慶聽了，低首無語，滿眼落淚」。過後，對著應伯爵「不覺眼淚出，」對著李瓶兒「兩淚交流，放聲大哭，」對著吳月娘「題起來又哭了」。這真是痛徹心扉地哭啊！
縱有千般不舍、萬般無奈，這一天終於到了……
這天夜裡，西門混蛋只是打了一個盹，他的瓶兒就悄無聲息地走了，這個自嫁過來就尋求安靜生活的女人，連死都是安安靜靜的……他恨自己為什麼要睡著了，為什麼讓心愛的女人孤孤單單地離去，他踉踉蹌蹌地衝到床邊，顧不得瓶兒身子下的血跡，不顧一切地抱起她，親吻著瓶兒冰冷的臉蛋和嘴唇，失聲痛哭:「我的沒救的姐姐，有仁義好性兒的姐姐！你怎的閃了我去了？寧可教我西門慶死了罷。我也不久活於世了，平白活著做甚麼！」他顧不得身邊那麼多人，在房間里捶胸頓足，跳著腳地放聲大哭:「你來府里三年，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是我害了你，你在那邊等著我，好好等著我……」他是真得疼啊！他的心被生生剜去了一半，他不相信從此再也見不到心愛的女人了，這生離死別的痛啊，誰又能真正地了解？這個時候的他，就是一個因為失去愛人而痛心疾首的男人，一個讓人看了心痛的男人……
瓶兒停靈後，「西門慶在前廳，手拍著胸膛，撫屍大慟，哭了又哭，把聲都哭啞了。口口聲聲只叫：『我的好性兒有仁義的姐姐。』」「 西門慶熬了一夜沒睡的人，前後又亂了一五更，心中又著了悲慟，神思恍亂，只是沒好氣，罵丫頭、踢小廝，守著李瓶兒屍首，由不的放聲哭叫。」這一哭，聲嘶力竭！他不知道如何發泄內心的悲痛，他多想追隨愛人而去，他的世界一下子坍塌了……
從此「 西門慶晚夕也不進後邊去，就在李瓶兒靈旁裝一張涼床，拿圍屏圍著，獨自宿歇。」釘棺時，「西門慶亦哭的呆了，口口聲聲只叫：『我的年小的姐姐，再不得見你了！』」想他西門慶「笑傲江湖」、「遊戲人間」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中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唯一的愛人啊，讓他恨不得捧在手心裡的女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離他而去，要他如何能接受，他的餘生要如何度過……
給瓶兒出殯後，西門慶不忍離去，恍恍惚惚又來到瓶兒房中，他要為瓶兒守靈。「見靈床安在正面，大影掛在旁邊，靈床內安著半身，裡面小錦被褥，床幾、衣服、妝奩之類，無不畢具，下邊放著他的一對小小金蓮，桌上香花燈燭、金碟樽俎，般般供養」，西門慶觸景傷情，禁不住痛哭流涕。他命迎春在瓶兒的床對面給他搭一個鋪，他和衣而睡，輾轉反側，夜半無眠，晚風襲來，不禁打了個冷戰。對著昏黃的孤燈，看窗外一彎殘月，悲從中來，他幻想著他的瓶兒能夠忽然來到他身邊，他要好好看看她，好好抱抱她……
我想這時候的西門慶一定在悔恨，為什麼要把瓶兒娶回家，兩個人在外邊安安靜靜地生活不好嗎？那樣也許他的兒子就不會死，瓶兒也不會因悲痛生病死去，也許他們一家三口就能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看著瓶兒生前用過的東西，想著他們恩恩愛愛的點點滴滴，瓶兒的音容笑貌浮現眼前，他彷彿看到瓶兒滿含深情地向他走來，他伸出雙手緊緊的把愛人擁在懷裡，聲聲喚著:「我的姐姐，是你嗎？我好想你……」卻原來是一個夢啊……他的心怎能不痛？他恨不得拿自己的命來換回兒子和瓶兒的命，這時候的他，是一個失去親人看不到未來心灰意冷的可憐的男人……
吃飯的時候，西門慶讓丫鬟在他對面也為瓶兒擺下一副碗筷，然後「舉起箸兒來:『你請些飯兒！』行如在之禮。丫鬟養娘都忍不住掩淚而哭。」看到這一幕，相信每個人都會被他的深情打動，這個用情至深的男人啊……
蘭陵笑笑生真真是一個寫「情」、寫「淚」的高手，他怎能把一個男人對妻子的愛寫得這樣痛不欲生，是不是他也經歷過這樣肝腸寸斷的離別？這真是一種無比深切的痛楚和思念，幾年的朝夕相處，夫妻在一起時的歡笑、和諧已成為西門慶生活的一部分，他已經深深地愛上這種生活，他已經離不開這個女人。如今命運和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他祈求上天，他哭幹了眼淚，但是他的瓶兒再也回不來了。他好不容易有了兒子，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可接踵而至的喪子、喪妻之痛，令他無法接受、萬念俱灰，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他哭得真真切切！他哭得令人動容！這時候的他，已經回歸為一個靈與肉正在遭受痛楚折磨的男人，他人性中脆弱而真實的一面實實在在地展現在我們的面前，看到這裡，你還會痛恨他嗎？你還忍心痛罵他嗎？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圖說廣元女兒節的歷史
曹雪芹為何有意突出平兒是一個特殊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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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遊記》里的玉面狐狸，以為找個好男人做二奶就萬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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