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爆款網紅電影是這樣煉成的

專題撰文 信息時報記者 黃文浩

西班牙電影在網路上經常與「腦洞大」畫上等號，這一部分要拜喜歡搞標題噱頭的營銷號所賜，另一方面在不少影迷眼裡，很多西班牙片的確自帶「奇情」屬性，不過在獵奇成分之外，成功之處還在於在異常狀態下對人性的解剖。《酒吧》在某種程度上繼承了這種傳統，以匪夷所思的故事折射當下歐洲人的內心危機。電影在年初柏林電影節首映時就獲觀眾拍手贊好，在西班牙上映時亦表現亮眼，僅次於同檔的好萊塢大片《美女與野獸》。緊湊的劇情、演員的突破表演、辛辣幽默間所見的人性對峙，都令它輕易自帶上「爆款」標籤。

眼皮底下的危機

正中歐洲人的

精神恐慌

密閉空間生還模式的電影並不少見，從阿加莎·克里斯蒂到斯蒂芬·金都已經將類似題材處理得上升到人性解析的高度，但《酒吧》一開始選取的切入點，還是擊中了當代人的恐懼。故事發生在馬德里市區的一個平凡早晨，趕著去「見網友」的女子埃琳娜因為手機沒電走進了一家供應早餐的酒吧，一切看上去跟熟悉的日常生活場景沒什麼兩樣。不知不覺，就在客人與老闆娘的嘮嗑和互相抱怨中，一名剛踏出門外的顧客遭到狙擊手擊斃，另外一名出來救他的顧客也接著遭難，是恐怖攻擊，還是離奇巧合？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酒吧里的人不敢出去，酒吧外的人又離奇消失，一場迷局就此拉開序幕。

沒錯，又是《無人生還》的模式。酒吧里的受困者們代表著不同的身份：脾氣不佳的老闆娘和看起來敦厚老實的店員，打扮入時的女主角埃琳娜和廣告型男納喬，還有在老虎機上找精神寄託的婦女、退休警察、業務員以及神叨叨的流浪漢，這些不同職業、不同價值觀的人被關在一起，恐慌、猜忌、爭鬥自然輪番上演。

但是，看似有點套路的設置，卻跟當下歐洲人的內心恐慌結合緊密：從尼斯到巴塞羅那，以往人們印象中安逸悠閑的歐洲生活正在受到猛烈衝擊。面對突如其來的死亡威脅，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感就在這密閉空間內爆發了，這一秒懷疑酒吧里藏有炸彈，下一秒誰的公文包、誰的手提箱都成為威脅，莫斯科劇院人質事件也被重新提及……八人中是否藏著警察不惜錯殺的危險分子、什麼理由促使警察在酒吧門口放火、甚至動用電視新聞配合掩蓋真相，而一開始被大家忽略的一個「借廁所」的路人成為了揭開謎題的轉折點。

層層剝離的野性

導演惡趣味的集中爆發

如果抱著看推理的心態而來的觀眾，在影片進行到三分之一的時候恐怕就要失望了。《酒吧》似乎無意在推理上再耗費太多時間（實際上邏輯漏洞也著實不少），好戲部分還在接下來的「求生」——剛剛在前面部分樹立起來的階級矛盾，隨著生存爭奪戰而正式被打得支離破碎，導演真正的才華才開始發揮。

出生於1965年的導演阿萊克斯·德·拉·伊格萊西亞，其黑暗風格被贊媲美導演德爾托羅與阿莫多瓦，他的作品有西語片獨有的驚異狂想與戲劇張力外，又令人在不寒而慄的同時捧腹大笑。《酒吧》延續了伊格萊西亞慣有的美學風格，探討他一直感興趣的「幽閉恐懼」心理，希望透過禁閉場景傳達人性深層心理狀態，藉以展示人類的荒謬行為。

影片在空間結構上的運用頗為有趣，一開始所有人被困在一件不大的酒吧內，接著人群第一次分化，一部分人被迫來到了酒吧的地下儲藏室，隨後再度「向下」，再到屎尿混雜的地下水道，有種一層層決出生還者的意味，似乎暗指在極端情況下，要想活下去，就要徹底拋棄人的社會屬性。導演說自己很贊成哲學家湯瑪斯·霍布斯的觀念：人就是為生存而相互爭鬥，就像狼群一樣處於可怕的狀態之中。電影中就是利用酒吧的密閉空間，打破傳統觀念下的社會約束，凸顯人類的野性。

如果你看過《傷心小號曲》《蘇鎮女巫》等作品，就知道導演伊格萊西亞對各種元素雜糅處理的惡趣味也是重點。像片頭中，伴隨演職人員名單，展現了大量以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病菌和微生物，已經讓不少觀眾大呼想快進。突如其來的爆頭、借廁所路人的恐怖死相，都一層層考驗觀眾的心理承受力。當然還有些則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惡趣味橋段，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當倖存者們試圖痛過地下室的一個小洞擠進下水道時的畫面，當看到身材火辣的女主角布蘭卡·蘇亞雷斯全身被淋上橄欖油，被塞進下水道跌落糞水之中，不知道觀眾是覺得「養眼」還是「刺鼻」呢……

影片內里的惡趣味還在於，似乎越是離傳統意義的「文明」越遠的人，越有生存能力，而越是「文明」的那類人，越容易暴露出潛意識中醜惡的一面。更具諷刺的是，與很多密閉逃生故事不同，影片自始至終發生在人群集中的城市裡，當電影最後，生者頂開下水道蓋「重見天日」，整個城市依舊人來人往時，似乎命運只是給這群人開了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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