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病名所惑，切記辨證論治

常有病者來函求治於余，日：「西醫診為某病，請先生費心惠賜一方。」

余作書答曰：「吾非專治某病者，請詳述病情，再論方葯。」

臨證中每有西醫確診後轉中醫治療者，學生見之或則抄一「驗方」，付之而去，而甚少得效，或則頓覺茫然不知所措，遂轉請於余。

余告曰：「豈忘『辨證論治』四字乎！」

憶昔余在遵化時，曾治一楊姓婦人，年31歲，因產後大出血而致休克，經住院救治後，引起無乳、乳房萎縮，經閉不行已2年半。

近兩月來又發生脫髮，腋毛、陰毛亦相繼脫落，全身毛髮幾至脫凈，且性慾全無。兼見畏寒，手足逆冷，全身萎軟，納食不香。

查其舌淡胖無苔，切其脈沉細無力，而尺中尤甚。

西醫檢查認為「子宮輕度萎縮、陰道分泌物減少。」化驗尿中17羥、17酮均低於正常。診斷為「席漢綜合征」，而久治罔效。

吾綜觀病史，詳審病情，認為該病系虛勞大證，而辨之以腎氣虛損，氣血大虧，投以補腎壯陽、益氣養血之法。方用：當歸9g，川芎3g，大熟地12g，菟絲子12g，枸杞子15g，懷牛膝12g，白朮12g，女貞子9g，炙黃芪12g，沙苑子9g，山萸肉12g。

服上方10劑後，證減食增，遂重用黃芪至30g，加党參12g，肉蓯蓉15g，附子10g。

繼服20劑後，癥狀大為改觀，舌轉紅而脈有根，寒冷已除，月信始來，但量仍極少。毛髮停止脫落，陰道已覺滑潤，微有性慾。原方去附子，繼服10劑。

1個月後來診，性慾增加，毛髮已有欲長之勢。經量中等，惟色尚淺，體重增加，余症已除，並開始上班。

經原診治醫院檢查符合治癒標準，仍以原方改丸以善其後。經隨訪，患者體質漸進，堅持工作，一切如常人。

席漢綜合征，現代醫學認為乃垂體前葉功能減退引起的病症，常繼發於產後大出血，甚屬少見。

而席漢，乃西人之名，故中醫聞之殊覺陌生。若以其病名，求之於中醫典籍，豈非緣木求魚，何能得之？

但論其病狀表現，則古已有之，而其治法，亦不離經典。現本症之病機無非精血脫失，而致乳萎經閉，毛髮不生。

《內經》對有關病症，早有論述。如「腹中論」、「決氣」、「五禁」等篇，關於「精脫」、「血枯」、「五奪」等均有記載，指出其病因病機。

巢元方《諸病源侯論》中更將虛勞歸納為「五勞」、「七傷」、「六極」，如「六極」中有所謂「血極令人無顏色，眉發落，忽忽喜忘」。「精極令人少氣，翕翕然內虛，五臟氣不足，發毛落，悲傷喜忘」。

其治法大要機則應遵《內經》「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勞者溫之」及「損者益之」之旨，採用補法。

因其病症皆為腎之陰陽虛損而致，故採用溫腎壯陽、填精養血之葯。病葯相合，故收效甚捷。

可見席漢病雖為罕見之難症，然只要辨證得當，法葯合拍，則不難治癒。席漢氏病若此，其它西醫確診或診斷不清的病症，亦概同於此。

或有人云：上例誠為大病難證，需辨證論治才是，若是小病，證情簡單，則無從辨證。

余云：不然，縱屬小疾，亦有可辨之處，且惟有辨證，才能得效。

曾治一女子，患手汗症，淋漓而出，濈然下流。雖系小恙，但屢經中西醫治療，皆不能止。病者甚以為苦，而醫者已覺技窮，求治於余。

思前治諸醫，皆是就汗止汗，認為無可辨之證，故著眼於手汗，而忘卻全身，乃細詢病情。

知其汗出同時，並覺心悸，惡寒，且常易感冒，察其舌色偏淡。

豁然有悟，經云：「汗乃心之液」，是症當屬心氣不足，營衛不和，乃處以桂枝湯和玉屏風散加牡蠣、五倍子。3劑而手汗止，病者大悅。

綜觀上述兩例，可知症無大小，均需辨證才可施治；病有難易，惟有辨證方能收功。

故我中醫治病，萬勿為西名所惑，亦無論其有名無名，不管其為「綜合征」抑或「症候群」，我自胸有成竹，牢記「辨證論治」四字，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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