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有多瘋：三砸總統府，被袁世凱誘捕「軟禁」好吃好喝好招待

清末民初，是個「英雄輩出」的年代，武夫揮拳，文人罵街，種種表演，煞是精彩。其實，文人有時不僅僅只是罵罵街，有時也會一展拳腳上的功夫。比如有個叫劉文典的教授，就敢腳踹蔣某人的下襠，結果被將行政拘留好多天。經此一戰，劉老師的英雄形象一下子就在廣大學人心中高大威猛起來。

劉文典

其實，在劉老師之前，也有一位老先生為了心中的理想而三砸總統府，結果被人給「軟禁」了好多年。這位牛人，姓章，原名學乘，字枚叔，後易名為炳麟。因反清意識濃厚，慕顧絳（顧炎武）的為人行事而改名為絳，號太炎，世人常稱之為「太炎先生」。對了，他就是清末民初大外鼎鼎的章太炎。

章氏乃清末民初民主革命家、思想家、著名學者，是世人眼中高山仰止的泰山北斗。當時，他的座下就有十大弟子，後來個個名成功就，如黃侃、錢玄同、魯迅和周作人等。

章太炎

章太炎滿腹經綸，想聽他課的人太多，每次上課，都會有五六個弟子陪同，其中不乏大師級人物；台下更是一派「旌旗招展，人頭攢動」的盛景。章太炎國語不靈光，便由劉半農任翻譯，寫板書也有錢玄同代勞，就連倒茶水的，都是馬幼漁這樣的人物，這排場真是令人驚駭。老頭每次開口先來一句：「你們來聽我上課是你們的幸運，——當然也是我的幸運。」如果沒有這後半句的自謙自抑，簡直要狂到天上去了。當然，聽過課的同學也都心悅誠服地承認，老頭的學問也真不是吹的。

章先生不僅學問做得好，還積極投身改造時代，為人上又不拘小節，喜則褒之，惡則罵之，是個渾身長刺的主兒，所以，時人又稱其為「章瘋子」。

章太炎

「章瘋子」到底有多瘋？現僅舉一例，諸位就可一窺「大家風采」。像章太炎這類大師級的人物，袁世凱也是不敢怠慢的，所以，當南北議和告成，袁世凱上台後，就給了章太炎一個總統府高等顧問的空銜，不久又委任其為東三省籌邊使。但是，願望很美好，現實卻很骨感，袁世凱治下的中華，並不是章老師想像中的樣子，於是，積攢了一肚子委曲想找老袁絮叨絮叨，可是，老袁卻怕見他，趕緊吩咐京城的軍警們盯緊，而且還特意囑咐要「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沒想到，袁世凱的這一招乎，更加惹怒了章太炎老師。惱怒之極的章老師，先是掄著手杖追打盯梢的衛兵，衛兵們紛紛抱頭鼠竄。章心情大好，說：「袁狗被我趕走了！」當然沒有這麼容易，憲兵被逐之後，換了便服，照樣來監視他。為了擺脫這此尾馬，章老師專門跑到總統府討說法。

袁世凱

話說民國三年（1914年）元月的一天，一位「首如飛蓬，衣衫不整，留著長長的指甲，大冷的天氣卻手持羽扇，扇柄上搖搖晃晃墜著一枚景泰藍做的大勳章」的中年人，對著門衛掏出一張一尺五寸長的名片，口口聲聲要找大總統。門衛們哪能不認識這位「風塵大俠」章太炎呢，但是，大總統有令，不能輕易放章老師進府，所以都只是多方阻勸，直到天黑也沒能見到袁某人。這下章老師可不幹了，終於爆發了的章太炎，在總統府門大跳大鬧，手腳並用，將招待室的器物盡數損毀。離開的時候，章太炎還說了一句，若是袁世凱不見他，他明天還會來砸。如是者三，老袁終於坐不住了，終於，在京師軍政執法處長陸建章的關照下，章太炎被軟禁起來，為搪塞外界疑問，還找了一個「瘋子病發違禁」的說法。從此，章太炎開始了在北京長達兩年多的囚禁生活。

章太炎（中）與孫中山（左一）、胡漢民（前右一）、汪精衛（左四）等人合影

在教練處住了幾天後，章太炎就被送到了北京的龍泉寺。那個負責押解的陸建章也很有意思，他親自騎馬在前開道以示恭敬。此人在北洋軍中也算是位居要職，如此禮遇一名囚徒，實在令人不解。

說起來袁世凱對章老師確實不薄。他曾經對陸建章定了關於囚章的八條規則，規定起居飲食用款不限，而且毀物罵人，聽其自便。東西毀掉了，再買就是。章太炎在被囚期間，每月的費用是五百元（當時一個警察每月薪水四元左右，大學裡最風光體面的教授，每月也不過四百元）。

章太炎書法

儘管待遇優厚，但囚禁畢竟是囚禁，走又走不脫，住又住不安穩，章老師不可能很痛快地就範，他變得愈來愈瘋，在住所的門窗上、桌上遍寫「袁賊」二字，以杖痛擊之，稱作「鞭屍」；又扒下樹皮，寫上「袁賊」字樣，然後丟入火堆燒掉，整日以此為樂。

在被軟禁的日子裡，章太炎也沒閑著，一口氣雇了十幾個廚子和僕人，並頒示條規：一、僕役對主人須稱呼「大人」，對來賓亦須稱呼「大人」或「老爺」，均不許以「先生」相稱。二、逢陰曆初一、十五，還要向他磕頭，以賀朔望。如敢違例，輕則罰跪，重則罰錢。為了將這種規定落實到位，他甚至強迫這些僕人照條約跟他簽字畫押。在監禁期間，除了迎來送往、大宴賓朋，暇時還編成了《章氏叢書》初編。

《章氏叢書》

袁世凱死後，章太炎才獲得自由。經此一難，章太炎的聲望大漲，成了全國人民眼中的大英雄。1936 年 6 月 14 日，章太炎病逝於蘇州。周作人與錢玄同等送輓聯曰：「素王之功不在禹下，明德之後必有達人。」

章太炎的一生，生活在風雲際會的特殊時代，他的人際交往繁雜得讓人眼花繚亂。學術上他師從俞樾、譚獻、黃以周等飽學之士；交往的友人有孫中山、黃興、宋教仁、鄒容、章士釗、蔡元培、劉師培和蘇曼殊等；結交的政要、名流有袁世凱、黎元洪、孫傳芳、蔣介石和杜月笙等。章太炎在政學兩界結交的人士之廣之雜，地位身份之顯要，堪稱民國之最。他本人不怕殺頭，不怕坐牢，七次遭通緝，三次被幽禁，從容應對，面不改色。

晚年的章太炎

有人說，那個時代的文化人的確都有些另類。無論如何，那種「被發大叫，抱書獨行，無淚可揮，大風滅燭」的慷慨士風，在文網密布的古文時代固然是紅塵夢杳，在「文明日進」的現代讀書人中，更是難見如此氣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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