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是「千古跑官第一人」嗎
孔子是「千古跑官第一人」嗎
史飛翔
今天一提到孔子我們總說他是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的創始人、中華民族幾千年來的精神領袖云云，但這一切不過是我們後人的主觀意願，而並非孔子的本意。就孔子的本意而言，他的目的卻在於「求仕」，也就是做官。在鄙人看來，孔子在中國歷史上的意義不僅在於他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個文人，更在於他開創了以「遊說」介入政治的方式，從而為後世文人進入仕途，提供了最早的一條道路。「學而優則仕」之所以能深入到每個知識分子的血脈，並進而演化成為整個中華民族的偉大傳統，是與孔子的身體力行和不遺餘力的推行分不開的。從這個意思上講孔子堪稱「千古跑官第一人」。
孔子的一生是波瀾壯闊的一生，孔子的一生也是「求官」的一生。縱觀孔子的一生，孔子求官若渴，一生都在尋求從政的機會。無論是早年做「委吏」和「乘田」（ 均屬「弼馬溫」之類的小官），還是後來做「中都宰」、「 司空」、「 司寇」（分別相當於今天的首都市長、建設部長和司法部長）均對政治表現出強烈而濃厚的興趣。為了做官孔子周遊列國十四年，「累累若喪家之犬」；為了做官孔子不惜委身獻媚於女子、小人；為了做官孔子自吹自擂、說大話、自我推銷，「如有用我三年，三年其為東周矣」，「苟有用我者，期月可已可也。」孔子說過，「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不僅如此，他甚至對顏回說：「有是哉顏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為爾宰」（顏回啊，如果你發財了，我來為你管錢吧）。瞧瞧老先生的從政之心，那是多麼地強烈，多麼地迫切，用「猴急」和「飢不擇食」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口說無憑。還是讓我們先來考察一下孔子的「求仕」經歷吧。在孔子的一生中，先後有過兩次重要的出仕經歷。
公元前532年（魯昭公十年），20歲的孔子在老師太史官的推薦下在相國季平子手下作了一名「委吏」，管理倉庫的會計。從此孔子有了正式工作和月俸。於是他娶妻生子。由於孔子的工作一絲不苟，季平子很滿意，一年後，孔子升為「乘田」，官牛羊的官。儘管「委吏」和「乘田」均屬「弼馬溫」之類的小官，但孔子似乎並不嫌棄，盡職盡責，兢兢業業，他說：「叫我當會計，我就要讓賬上不會出錯兒，叫我管牛羊，我就要把牛羊養得肥肥大大的。」「委吏」 和「乘田」按身份均屬「四民」中的第二類，即「農」的範疇。顯然，光憑這個，孔子是無論如何也入不了仕的。
按照當時的慣例，一個人要想參與貴族政治並近而取得地位，那一定得學會禮、樂、射、御、書、數，即我們通常說的「六藝」。根據史料的記載，孔子本人在這六項上是下過大功夫，並取得過優異成績的。據說，一次，孔子在曲阜城西一個叫作矍相圃的地方舉行射箭表演時，觀者如潮。另外，孔子對自己駕車的本領也是頗為自信的。但是儘管如此，孔子還是沒能入仕。從十幾歲到五十歲一直是一無所成。孔子從「士」進入「仕」是在他51歲時。
公元前501年（魯定公9年），51歲的孔子作了魯國的中都宰，相當於現在的首都市長。孔子是通過什麼途徑走上仕途的，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孔子為了能走上仕途，他曾經是飢不擇食。孔子的時代是一個禮樂崩潰的時代，那時侯出現了一個非常不好的局面「陪臣執國命」。對此，孔子是深惡痛絕的。今天有一個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說的就是孔子極力反對那些陪臣的態度。可是，奇怪的是，考察孔子的仕途，我們卻發現孔子的升遷大半卻仰仗於這些陪臣的提攜。你譬如：季孫氏家臣公山不狃在費地發動叛亂時，派人來請孔子，孔子毫無猶豫就答應了。對此他的學生子路頗不滿，孔子辯解說：「他們也不是無緣無故地請我，如果他們真的能夠用我，我就要在東方恢復文、武、周公的事業。」公山不狃是什麼人，孔子不可能不知道。但孔子居然想依靠他們來恢復周禮，這不是與虎謀皮、助紂為虐又是什麼？這種鬼話不要說子路不信，就是孔子本人也深知這不過是他為做官而找的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類似這樣的不光彩行徑在孔子並不少見。眾所周知，孔子在年輕的時候曾經歷過一次「豪門受辱」。使他蒙羞的人叫陽虎。按理說，孔子與這位陽虎先生那可是冤家對頭，不共戴天。問題是歷史有時候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小姑娘，它老想為難你。孔子47歲的時候，發生了這樣一件事。當年攔住他去路，且公開羞辱他的陽虎成了魯國政壇上權傾一時的人物，當然此時的孔子也早已是位文化名人了，共同的利益需求使得這兩位昔日的仇人各自對對方都有所企求。但二人均礙於當年那場糾葛，直接接觸實在有些難為情。於是陽虎便趁孔子不在家的時候給他送去了一隻蒸熟了的小豬。孔子回來後對此耿耿於懷，一再說「來而不往非禮也」，非得登門道謝去，可自己又拉不下臉直接去，思來想去，終得一計。那就是趁陽虎在回家的途中等著他，然後再裝著不期而遇的樣子碰面。果然，兩人見面了。陽虎表達了希望孔子出仕的願望：「你希望出仕而又一次次失去機會，這能算智者嗎？不能吧！時光一天天的流逝了，歲月可不等你啊。」孔子說：「是啊，我是該出仕了」兩位冤家對頭就此握手言和。公元前502年（魯定公八年）陽虎囚禁了他的主人季平子掌握了魯國的軍政大權。一年後，孔子果然被任命為中都宰，這難道是偶然嗎？不僅如此，此後孔子是一路攀升，先是提升為小司空，類似於今天的建設部部長，後又升為大司寇，相當於今天的司法部部長。直至出任大司寇並代行丞相職務。試想，這一切若沒有權臣陽虎的點頭默許，孔子他可能升遷嗎？
孔子出任大司寇，雖然位列上卿，但他辦事不向國君請示，而是向季桓子請示。要知道對於季孫氏的這一行為孔子當年那可是堅決反對的，並稱「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等到自己一旦成為季桓子的下屬，孔子卻突然不吭聲了。這不是言行不一又是什麼？不僅如此，孔子還不惜降尊屈節一再登門拜訪季桓子，既便是人家不給面子，擺臉色，他也照登不誤。孔子的弟子宰予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責問他的老師：「從前我曾聽老師說『王公不邀請我，我不去見他。』現在老師作了大司寇，日子不長，而屈己求見的事已經好多次了。難道不可以不去嗎？」誰知孔子對自己的這種巴結行為卻毫無愧意。
我們都知道孔子是主張為政以德的，可是他在擔任司寇不到七天，便開了殺界，殺了一個名叫少正卯的人。少正卯何許人，他又犯了什麼罪呢？史書記載，少正卯「魯國之聞人也」、「在魯與孔子並」。這就是說少正卯是魯國的一位知名人士，同孔子地位不相上下。他與孔子一樣也聚眾講學，其名氣比孔子還要好，以至「孔子之門三盈三虛」。顯然少正卯的存在對孔子是個威脅，因此他的被殺也就在所難免了。至於他的那些罪名，用官場的話講那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由此說來，孔子殺少正卯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官場上司空見慣的排斥異己。
經過30的孜孜努力，孔子終於當上了魯國的三把手，得意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得意便難免要忘形，大凡置身官場的人，總覺得自己權利不夠大，「官居宰相望王侯」，惟願自己的權勢能再高一點，孔子也不例外。公元前498年，孔子為魯司寇，為了削弱三桓勢力，孔子向國君建議「墮三都」，被魯定公採納。從此，孔子展開了與魯國貴族的鬥爭。三桓之中，叔孫氏與季孫氏為削弱家臣勢力，支持孔子這一主張，但此行動受到孟孫氏家臣公斂處父的抵制，孟孫氏暗中支持公斂處父。「墮三都」被迫半途而廢。公元前497年春，齊國為離間孔子與國君的關係，送80名美女到魯國。魯定公與季桓子接受了這些美女。君臣迷戀女色，多日不理朝政。孔子與季氏出現不和。孔子在等候祭肉（實際是身份象徵）而不得的情況下含恨離開魯國到了衛國，開始了他長達十四年的周遊列國顛簸之旅。是年，55歲。
公元前497年的一個陰暗的秋天，孔子領著一群弟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魯國，開始了他長達十四年的周遊列國顛簸之旅。55歲，按照現在幹部的任職年限，已是退居二線的年齡了。但是孔老先生卻不惜年邁，風塵僕僕。想想一位滿頭白髮的老人，坐在一輛牛車上，顛簸不已，那景象有點悲壯，似乎也有點滑稽。55歲去國離鄉，68歲歸來，時間長達14年，其行程，據司馬遷說：「孔子明王道，於七十君，莫能用。」
在周遊列國期間，孔子的第一站是衛國。其時衛國的當政者衛靈公迷戀女色、昏庸無能。他所寵愛的夫人南子，聽說孔子來，提出要單獨見孔子。南子原是宋國公主，十多年前因宋衛和親，嫁給了比她大三十多歲的衛靈公。南子在嫁給衛靈公之前就與其堂兄公子朝亂倫。嫁給衛靈公之後又與彌子瑕通姦。面對這樣一個水性楊花、道德敗壞的女人，孔子的眾多弟子都勸說孔子不要去見。但孔子出於想在政治上有一番作為，還是決定要見南子。於是，孔子忘記了他那「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高論，乖乖地拜倒在南子的石榴裙下。不僅如此，孔子甚至不惜屈尊下駕，跟在南子車後，陪她兜風，逛大街，招搖過市。這件事引起了學生子路的極大不滿，孔子也覺得很沒面子，發出了一聲「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的感嘆，黯然離開了衛國。
此後的行程更是艱辛。他一路走下去，由曹而宋，由宋而鄭，由鄭而陳，由陳而蔡，由蔡而楚，一個國君挨著一個國君的遊說，可是遺憾的是沒有一個國家任用他。不僅如此，孔子一行還接二連三的遭遇麻煩。拘於匡，危於宋，阻於譜。除此之外，孔子本人也受到了無情的嘲諷，被譏為「累累若喪家之犬」或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以14年的漫長歲月，帶領十幾個弟子，走遍幾十個國家，歷經數千里行程，孔子為「求仕」，那可真是全力以赴，苦心孤詣，拼上老命，再所不惜，很有點「雖九死其尤未悔」的執著。
孔子終其一生政治理想屢屢受挫，仕途處處碰壁。今天我們之所以感念孔子，是有感於他那種「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雖九死其尤未悔」的精神。可是孔子的那些「求仕」經歷不管後世文人如何粉飾，總讓人心懷芥蒂。不在其位，便唱著行道、仁政、德政的高調，或者清高的表示「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一旦官位到手，便假公濟私，排斥異己，追名逐利，這是中國文人從政的老套路，而這一切正起源於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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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王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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