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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我一輩子的老師

雖說「教學相長」,但八年的教育生涯讓我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學生教我們的,遠遠比我們教他們的多。自以為是在給他們傳道受業解惑,反而是被他們驅動著思考和提升,自以為是在改變他們,反而是被他們無聲地改變著,自以為是在幫助他們,反而是被他們悄悄地幫助著……學生給予我們太多,而我們卻從未鄭重地表示過感謝,反而要在「教師節」這天,害他們為博老師一笑全班一陣忙活……「老師,您辛苦了」這句他們說了千百遍的話,今天就讓我們來說一遍,「謝謝你們——我親愛的學生,你們是我一輩子的老師!」弱者最需要的是什麼

晴晴是我們班上一個踏實勤奮的女生,有點靦腆,受表揚的時候還會害羞地低著頭抿著嘴。有一次上課我提問到她,她在座位上費勁兒地按著桌子,努力地站起來,她的同桌想攙扶她,她鎖著眉頭說「沒事,我自己行。」我趕緊走到她身邊問怎麼了,還沒等她回答,其他同學就搶著說「晴晴的腳扭傷了,站不了。」我一看,她的腳脖子腫得很粗,顯然是扭傷不久。可她也不解釋,一邊努力站著,一邊擦額頭上的汗珠。「你坐下吧,坐下也能回答問題。」我關切地說。「不用,我抹了葯了,老師。」她同桌偷看了我一眼,聳聳肩,笑了笑。我頓時明白了,原來,這只是個看上去靦腆、柔弱的女孩子。

下午,臨時決定我們班第三節錄課。錄課室在六樓,學生們需要在課間十分鐘從一樓教室跑到六樓錄課室。因為時間緊迫,所以第二節一下課,我就跑到教室通知大家抓緊時間到六樓錄課室,正要走時,忽然看見在教室里坐著的晴晴,想到她的困難,我便站在門口,大聲喊道「晴晴,你腳傷著呢,就別去了。」喊完我便一扭頭急匆匆地往六樓去。

「上課,起立……同學們好……老師好……」一切順利地進行著,我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學生們如沐春風,各位聽課的同事也全神貫注、頻頻點頭……正當我陶醉於自己「循循善誘」的表演時,站在講台上的我,看見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從後門默默地走進來,她選了最後一排靠近後門的角落,然後把夾在腋下的書本輕輕地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彎腰抬起桌下的凳子,慢慢地坐下,拿出揣在口袋裡的筆,抬起頭,溫柔又堅定地看著我……我故作鎮定地踱著步子,走過她的時候,我看見汗水浸濕了她的襯衫……是的,汗水浸濕了她的襯衫,也浸濕了我的眼……

下課後,我走到晴晴身邊解釋,「這節課的內容是我們以前講過的,想著你也不太方便,所以……」,「老師,我知道。其實,我只是想和大家一樣。這幾天班裡什麼活動都不讓我參加,什麼活兒都不讓我干,連上廁所都安排同學看著我,有的老師上課都不提問我了,怕我站著累……其實,我不想這樣的,麻煩別人,好像自己是班級的累贅……」晴晴說著說著,哽咽了,低著頭抿著嘴,強忍著那即將掉落的淚。

我啞口無言,獃獃地望著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孩子,思緒穿越時空,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個不服氣父母說自己笨下了10點的晚自習依然要回家學到12點的女孩子,那個血壓低到頭暈眼花卻硬要在體育課上「走」完800米的女孩子,那個上大學時一邊賣報紙、賣電話卡、做家教一邊拿國家獎學金只為自己說過「不想再花父母一分錢」的女孩子……這純凈又倔強的眼神,是那麼地熟悉。

「好的,我知道了。我以後會注意的……請你原諒我,好嗎?」我的道歉脫口而出。

「嗯,沒事的……老師,我想問您一個問題,您知道弱者最需要的是什麼嗎?」晴晴問。

「弱者最需要的是什麼……不好意思啊,我沒有認真考慮過……可能需要同情和關愛吧?」我猜測著說。

「老師,不是這樣的,其實,弱者最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平等。這也是我這些天的感悟……您想想,對嗎?」晴晴問我。

「弱者最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平等……平等……」我若有所思地重複道。

晴晴釋然地走了,留我站在原地望著她瘦小的背影漸行漸遠。

天啊!什麼時候我開始學會隨意施捨我這廉價的同情心,而不考慮對方的感受?什麼時候我開始學會以貌取人,以己度人,而對一個個多姿多彩的小宇宙熟視無睹?什麼時候我開始學會拿起剪刀,毫不留情地將這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裁剪成統一的模樣?什麼時候我開始允許自己原本柔軟的心日漸僵硬……

我將那天錄好的課刻成光碟,沒人時會在電腦里再放放,不是為了欣賞那場「循循善誘」的表演,而是想看看那個一瘸一拐的身影,想看看那純凈又倔強的眼神,想溫習一下她「教」給我的那句話——弱者最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平等。

今年軍訓,班裡有兩個很特別的學生,一個特別胖,一個特別矮。即將軍訓會操比賽,教官給我建議,如果要想得到不錯的名次,就不能讓他倆參加比賽。原因很明顯。我說,你見過這樣的孩子嗎?拚命想讓自己看上去和別人一樣。從第一天訓練到現在,他倆沒給你報告過一次要休息要上廁所之類,這種孩子就想向別人證明一點:他們和別人一樣,甚至會比別人做的更好。大家都為人父母,咱們就當是自己孩子……教官聽了我的話,可能是有點驚訝,但很快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笑了笑。

可是,現實卻是如此骨感。會操間隙,我回教室拿點名冊,竟發現教室里坐著兩個學生,是那兩個很特別的學生,他們在埋頭幹些什麼我不知道,我只記得他倆一直埋著頭,把頭埋得很低很低。我明白了,頓時又生氣又心疼。我想補救點什麼,便說:「你們幫我整理一下名單吧?你看,要把它們分類……」他倆默默地走過來,開始投入到瑣碎的整理工作中。我想這樣,當別的同學問起他倆為啥沒參加會操,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老師讓我們幫忙整理名單呢。」

軍訓會操結束了,我們班兩手空空。(如果真得個什麼獎,我還覺得挺諷刺。)班長和體育委員很在意,他們跑來安慰我,我開玩笑說:「沒事,路還長著呢。何況大家這次已經超越自己了。你看,你不是已經成功減掉了5公斤嗎……」在一陣爽朗的笑聲中,遠遠地,我看見那兩個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樣,在操場上跑著跳著說著笑著,夕陽的餘暉盡情地揮灑在一張張青春又稚嫩的臉上,小小的校園也被渲染成橘紅色,站在這兒,我忽然感到很踏實,很坦蕩,很幸福。我知道,儘管現實骨感,但我已領悟並竭力踐行「老師」教給我的那句話——弱者最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平等。

你憑什麼去評價一條你從未走過的路

下班回家,經過操場,看見牛莎莎穿著單衣單褲在操場上飛快地跑圈兒(已是秋末冬初)。我很疑惑,「下午第四節是數學輔導,牛莎莎在這兒跑什麼圈兒呀?!還穿那麼薄。肯定是犯錯被罰了。都高三還這樣,我得去說說她。」

牛莎莎升入高三後,並不在我們班,但我還是很關注她。一是因為她給我當過一年的課代表,那一年她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又高又重的作業她抱著穿梭於人潮擁擠的教學樓二樓與辦公樓三樓之間,穩穩噹噹,從未失手。二是我記得她曾激情澎湃地向我描述自己對大學的嚮往,對學習法律的渴望;記得她曾在筆記本扉頁寫下我在課堂上說過的一句話:法律,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記得她曾在全班人面前動情地說,自己的理想是「執掌善惡天平,守護公平正義」;當然,還有一個很個人的原因,那就是,這,也曾是我的理想。過了這麼多年,我不得不承認,人生中有些東西,即便永遠遊離於我的視線之外,但它始終寸步未離我的心間,比如我想成為一名法律工作者的理想……多好的孩子,多美的願景!我要讓她如願以償,讓她成為我想成為的那種人。為了激勵她,我還在她生日那天,送給她了一隻阿努比斯汪的模型 。

「牛莎莎,你過來……你是遲到了,還是曠課了,還是沒交作業呀……」我等在彎道的地方,大聲喊道。「我……我……都不是……」她緩緩地停下來,喘著氣。「那你在這兒跑什麼圈兒,這節可是數學輔導,你數學學得好啊?!上次周周練的成績我可看了,你那數學還不如你高二時候!」因為彼此熟悉,所以我直截了當。「哎呀……你別著急……我改練體育了……高考走體育生!」她笑著說,沒有任何不好意思。「走體育生?!體育生!!!」我想,用「心碎了一地」來形容我當時的心情並不誇張(也許這顯得矯情,但是真的)。但我的職業素養告訴我,要成功轉化和引導學生的前提是,不能對他們喜歡的人或物妄加非議。「體育生啊也不錯,強身健體的同時還能考個大學,可是,哎……不說了,你趕緊鍛煉吧……」我埋下伏筆,自信地騎上車走了。猜想著給她留下的浮想聯翩,心中暗自得意。接下來,我就按兵不動,只等著她來找我。

第二天上午大課間,我坐在辦公室等待著……

第三天上午大課間,我站在窗口凝望著……

第四天上午大課間和下午課後吃飯時間,我坐在辦公室門口翻看著一張舊報紙……

第五天上午大課間,就在我望穿秋水即將絕望時,我從窗口望見牛莎莎飛奔著跑向辦公樓。「可算等到你了!看我怎麼說服你!」我暗下決心。

「老師,過段時間我就要去考試了。考體育專項。給你告個別。別想我哦!」她調皮地笑著。

「你可得想好了……這離你的法官夢可是越來越遠,我很看好你,一直堅信你能實現你的理想,你也要相信自己啊……」我拉起她的手說。

「老師,你別擔心,如果體育專項成績不好,我就全力以赴搞文化課,再走尋常路。這只是一種選擇的策略。畢竟,學習方面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實力有限,而體育生對文化課成績要求並不高,說不定還能上個好一點的本科……」

「可是如果你體育專項成績好呢?就去練體育,就放棄自己的理想嗎?練體育,學藝術,誰不知道是投機取巧的捷徑啊!再說,練體育將來什麼出路,你想過嗎?在我看來,這是你在給自己偷懶找借口!你可不是這種孩子呀!」我語重心長。

她一改輕鬆的表情,皺著眉頭看著我,不解地問:「老師,您怎麼能這樣講呢?練體育,學藝術,怎麼就是投機取巧的捷徑了?!我沒有偷懶,學藝術我不知道,但練體育真的不比坐在教室里舒服!至於我的理想,我想,我有選擇和更改的權力!」她有點激動,也許是我偏激的措辭激怒了她,也許這真的是她經過謹慎思考才做出的決定,畢竟高二升高三分班後,我並不完全知道她都經歷了些什麼……總之,我只記得她氣沖沖地跑掉了,留我一人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鬱悶地坐了很久。

那件事情之後,我很後悔,雖然我還是固執地認為她不應該放棄「執掌善惡天平、守護公平正義」的理想,但我不得不承認,我真的後悔,我後悔我說了那句「練體育、學藝術,誰不知道是投機取巧的捷徑」,我後悔潛意識裡我已經把自己的未實現的理想強加於人,並且是以愛的名義……更讓我感到後悔的是,我竟沒有勇氣去給她道歉。

這,就是教育的魅力,我的學生像一面魔鏡,它照出了一個我不曾見到甚至不願見到的自己……

事情過去很久,除了路過操場,看到她依然忘我地跑圈兒,有時是在風裡跑,有時是在雨中跑,甚至是在雪地上跑,我們再也沒有其他私下交流。

一個溫暖的早上,我到辦公室,打開電腦準備辦公,忽然發現我的電腦桌面上有一部電影,「誰給我拷了個電影啊!」我疑惑地打開,電影的名字是《一個人的奧林匹克》,在電影的旁邊還有一個word文檔,打開一看,是篇文章,當我看到文章的題目時,我就明白了,這些都是牛莎莎送給我的「文化大餐」。因為文章的題目是:你沒有資格去評價一條你沒有走過的路。文章中介紹了藝體考試的難度,描述了藝體生的辛苦和努力……牛莎莎從沒有向我埋怨過體育訓練的辛苦,但我記得,大冬天我們都穿羽絨服時,他們一群男生女生只穿著單衣單褲甚至短褲在操場奔跑、跳躍、投擲鉛球……是啊,我憑什麼去評價一條我沒有走過的路?!我憑什麼認為我的評價就是正確的?!我自己的人生經驗和教訓真的對別人的成長有借鑒意義嗎?如果孩子們都按照我設定的人生之路走下去,他們真的會幸福嗎?如果這真的是彎路,那它為什麼不能是人生必走的彎路?失去了理解和尊重的教育,到底在「誨人不倦」還是在「毀人不倦」……

在那篇文章的最後,她還不忘來個笑臉,寫上一句「練好身體,能保護自己保護父母保護老師,能真正地守護公平正義,O(∩_∩)O哈哈~」

這就是我的學生,這就是我的「老師」,我自以為是在幫助他們成長,到此刻,我才發現是他們在幫助我成長。自以為是在為他們奉獻付出,到此刻才明白,孩子們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已與我共度。他們的「無心之教」 是那麼的「潤物細無聲」,讓我這個做老師的感動的同時又自愧不如。我必須向他們學習,我必須成為他們的「學生」,重新學做一個「孩子」。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你一定要是一個孩子,任野風吹不動你的堅強,我為你包紮心傷,任大雨黑夜彷徨,暗不下你守護著的光……生命的花盛情綻放,你飛向遠方自由翱翔,給你全部,我才退場,給你全部,我才退場……

作者簡介

王姣敏, 宜陽縣實驗高中教師。喜歡閱讀,喜歡在閱讀中忘卻自己、收穫自己;喜歡寫作,喜歡在寫作中挖掘內心、駕馭命運;喜歡教學,喜歡在教學中感受並傳播愛與美的力量。而立之年的我,無陞官之念,無發財之想,惟願親友身康體健,自己努力奉獻,不負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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