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這條國際交通線堪比二戰滇緬公路，否則中國人已是千年亡國奴

安史之亂與帝國斜陽

交通線是戰爭的生命。唐太宗貞觀時期正式形成了一條「草原絲綢之路」交通線，官方稱為「參天可汗道」。這條交通路線從長安、洛陽經寧夏、山西進入草原，而後北上至哈拉和林，再到中亞。這條路線就是後世晉商與蒙古交流的通道。在安史之亂的危亡時刻，正是這條交通線拯救了大唐。

草原絲綢之路 圖中北上路線

草原絲綢之路是最晚形成的交通線。直到7世紀中期，李靖徹底打敗突厥，在大漠南北設置都護府，草原各部才開放漠北，設置66個驛站，正式開通國際通道，名為」參天可汗道「，歸唐朝安北都護府管轄。這條路線上曾經發現東羅馬金幣、波斯薩珊朝銀幣、波斯銀壺等西亞和歐洲文物，可見其繁榮不亞於河西走廊-西域這條傳統路線。

安史之亂的國際背景

安祿山史思明二人皆是粟特人，稱為雜胡，是因為其母係為突厥人。據近年國內外的考古發現和研究，粟特人在整個唐代絲綢之路上扮演著重要角色，在唐代朝野都有良好的社會形象。耳濡目染之下，安史二人不僅視野開闊，還精通多種語言，憑藉整個粟特人團體在唐朝社會的深厚資源，他們在仕途上比較有優勢，最終掌握了三鎮節度大權。

財富巨萬的粟特人

安史之亂髮生在怛羅斯之戰後四年（755年），當時唐朝在中亞的擴張受挫，絲綢之路的西域路線不同程度的受到衝擊。安史叛亂集團即認為整個絲綢之路上的眾多勢力都會一呼百應，迅速切斷唐朝從外部獲得的補給，只要自己能夠迅速攻破長安都城，就足以控制天下。而後憑藉自己粟特人的身份，重建與中亞的關係，就可以穩操勝券。那實際情況如何呢？

中亞 拜火教遺迹

圍繞國際交通線的搏殺

安史叛軍集團在地理上位於華北和東北，該地區與當時世界上的經濟文化中心還有一定距離。當時的全球經濟文化中心確實就在長安和中亞。范陽、平盧這些地區在今天的河北、東北，要通過長安、朔方、江淮三個方向，才能與國際接軌，而後才能獲得財富、軍需甚至僱傭兵資源，否則就會很快失去競爭力，困以待亡。而唐朝方面絕對不能讓「亞歐世界主人」這塊招牌砸掉，如果失去國際盤子，各國都不會再把唐朝當一回事，歷史就是那麼現實。

亞歐絲路經濟線路（該圖缺少草原絲路、要對比前面的圖）

先看第一條國際交通線（河西走廊和天山南北道）。安史集團起兵後，河西走廊立即就被切斷了，傳統的天山南北道兩條絲綢之路即被打斷，唐朝失去了最重要的國際交通線。當時河西走廊由河西節度區管轄，兵力7萬多人、下轄7個州，但竟有5個州響應叛亂。這5個州在十六國時期就已經被粟特人掌握，這時他們響應叛亂，唐朝的西大門就關閉了。何況還有吐蕃人正當強盛，曾多次侵掠河西和西域。

河西走廊

再看海上絲綢之路。其時的江淮地區是最重要的樞紐地帶，尤其是淮南十四州，在內河連接長江、贛江，在揚州鏈接海路。安史集團起兵後，曾以13萬主力南掠江淮，被張巡擋在了睢陽（江淮地區門戶）。但與此同時，由於潼關掌握在叛軍手裡，唐朝也沒辦法獲得江南腹地和海上絲路的支持。這條海上絲路也被切斷了。

此時，唯一的生命線只有草原絲綢之路，即從長安洛陽經過寧夏、山西，進入蒙古，而後到達哈拉和林，再越過大山進入西伯利亞、中亞北部的國際交通線。當時回紇人的牙帳就在哈拉和林，掌握著這條國際交通線的漠北段。這條路線進入中原的要衝是朔方地區，這裡有幾個樞紐城市，還有「六胡州」養馬場，成了唐朝平叛最大的資本。

朔方節度區，唯一的活路

正如上述，朔方節度區是草原絲綢之路的關鍵地區，誰控制了朔方，誰就掌握了一半的草原絲綢之路。郭子儀之所以能立下奇功，正是因為他的地緣戰略目光宏大，在安祿山起兵後即迅速攻擊山西北部，狙擊了叛軍集團控制草原絲路的企圖。此舉既可以為唐朝保存生命線，也可以切斷安史集團的國際交通線。

郭子儀的朔方戰略圖示

安祿山按既定戰略攻破長安（756年），達到其一生頂峰。但日中則移，就在攻破長安後一個月，太子李亨在靈武登基，即肅宗皇帝。靈武是朔方節度區的治所。這點並不偶然，因為朔方軍在大亂前很長時間都是朝廷太子黨的後盾。

安史集團在戰爭初期就受到了重挫，一是草原絲路的要衝朔方還在王軍手裡，二是南下江淮的企圖在睢陽受到狙擊，三是河西走廊雖然有五州響應，但朔方軍隨時可以威脅之。因此，安史之亂中後期形成了對叛軍非常不利的局面：唐朝仍然有一半國際通道，而安史集團一條都沒有。雖然已經殘破，但唐朝仍然是亞歐國際體系的主人，朔方軍以堅強的意志、明確的態度告訴各國：唐朝和亞歐經濟體系仍屹立不倒。

郭子儀

國際局勢動蕩及各方選擇

叛亂髮生後，肅宗皇帝從西域和河西調兵回防，中亞立即空虛。但阿拉伯人是國際貿易的受益者，他們不願意看到唐朝傾覆，所以並沒有乘火打劫，還主動出兵協助，同時維護著中亞的秩序。吐蕃人雖然強大，但初期只是隔岸觀火為主，要等待國際局勢明朗才會傾巢而出，他們的目標是河西走廊和西域。南方的南詔國只限於一隅，暫時可以不計。

唐朝與回紇

回紇人成了最關鍵角色。他們是草原絲綢之路的實際控制者，他們於647年正式上表太宗，願意開放草原絲綢之路，於是才有了「參天可汗道」。回紇人的牙帳在哈拉和林，也就是後來的蒙古帝國都城，今杭愛山一帶腹地（就是發現燕然山銘的地區）。回紇兵在安史之亂中的角色並不如後世史書所說那麼重要，他們真正的籌碼是控制著草原絲綢之路的漠北段。

回紇貴族

整個安史之亂的國際形勢就是如此。大多數利益攸關者都不願意看到唐朝傾覆，因為唐朝建立的國際經濟體系是共贏的，對各方都有利的，而安史集團卻沒有達到預期的戰略目標，在各方看來更像一個破壞者、麻煩製造者。假如安史打贏了郭子儀和張巡任何一個，都可以得到完全不同的局面。

太子李亨的表現也極為明智。他在靈武稱帝，而不是跟隨玄宗進入南方，這就昭示了一個態度：唐朝將繼續維護亞歐絲綢之路體系，政策不會因為安史集團叛亂而有絲毫改變。如前所述，靈武是朔方軍治所，是草原思路的要衝地帶。亞歐各國的人心向背，難道還不明朗么？

安史之亂 遺迹

郭子儀「借兵」的背後

「借兵」，主要是拉攏回紇人的政治策略。回紇人在此形勢下突然成為整個亞歐大陸的關鍵角色。他們為什麼沒有趁火打劫，加入叛軍集團？原因很簡單，安史集團在戰略上完全被動，根本沒有達到取而代之的程度。其次，回紇人長期受益於草原絲綢之路，也是亞歐國際貿易體系的利益攸關方，加入叛軍傾覆唐朝對他們來說沒有太多好處。

草原絲路

但回紇人手握如此重要籌碼，當然不能一無所獲。所以他們在叫郭子儀為爹的同時，盤算著如何獲得最大的財富。郭子儀的威風八面、高調姿態後面，是這樣一個局勢：唐朝掌握一半草原絲路、回紇人掌握另一半。唐朝另外一個優勢，是各族各地的勤王兵馬非常多，實力的天平倒向哪一方是沒有什麼懸念的。

回紇後名回鶻

回紇人最終同意「借兵」，實際上就是願意共同維護大唐在亞歐區域的主導地位，雖然他們可能非常不情願。 回紇人的談判條件還特別過分，掠奪長安這種罪行，最終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其駐在和林的牙帳後來被不太知名的黠戛斯人忽然滅了，李德裕宰相都非常意外。隨著大量兵力、物資、戰略物品的持續輸入，唐朝平定安史之亂只是時間問題了。只是誰也沒有料到，史思明的軍事能力會如此厲害，而戰後的善後工作也因為肅宗猜疑胡人而不能將安史集團余部徹底消滅，導致後世的「長安天子、魏府牙兵」的局面。

安史之亂是一場牽動著整個亞歐絲綢之路多個帝國、文明、族群的叛亂事件。安史二人雖然本身也是粟特人，但卻沒有商人的和平觀念，他們動的、不僅僅是唐朝的乳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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