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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行——詩歌篇

題記:寫作時應該撇開我,還是保留我?在平台上寫作應撇開「小我」,充分體現文字的工具性,為後來者提供已有經驗和行動方案,這樣的文字才有現實意義,在這樣忙碌的讓人焦頭爛額的現實語境中,誰會聽一個「小我」喁喁私語呢?但如果沒有「我」的參與,竟然連提筆的動機都沒有。

在九月的清晨回顧這趟旅程,自我戲碼最足的一站是德令哈。從知道要去德令哈就隱隱約約的激動,這三個字彷彿神奇密碼,能啟動我日漸衰弱的多巴胺,其實是重溫那尚有殘溫的對詩歌的熱愛。好像嘲弄和調侃這種熱愛才是中年人應有的生活姿態,但真當有機會觸摸這三個字的時候,我把這種調侃踢到一邊,澎湃的激情,昂揚的姿態,蕩氣迴腸,熱淚盈眶,神聖莊嚴,美與力,不得不承認,心中住著的仍然是這樣一個充滿理想的少年。羞於提及但無處掩藏。

到達德令哈已將近十點,外面是漆黑的夜,一點點詩歌的念想都沒有,德令哈只有黑夜。只能在手機網頁中確定德令哈的意義,那是海子的詩——《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盡頭我兩手空空

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

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

德令哈......今夜

這是唯一的,最後的,抒情。

這是唯一的,最後的,草原。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

讓勝利的勝利

今夜青稞只屬於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不喜歡文字後面的八卦,也不確定這是否是首情詩,但透過文字你能讀出一個人發自靈魂的誠摯與深情。我喜歡這種靈魂上燒灼的滋滋作響的聲音。

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

和物質的短暫情人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萬人都要將火熄滅

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

此火為大開花落英於神聖的祖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此火為大祖國的語言和亂石投築的梁山城寨

以夢為馬的敦煌——那七月也會寒冷的骨骼

如雪白的柴和堅硬的條條白雪橫放在眾神之山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投入此火這三者是囚禁我的燈盞吐出光輝

萬人都要從我刀口走過

去建築祖國的語言

我甘願一切從頭開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牢底坐穿

眾神創造物中只有我最易朽

帶著不可抗拒的死亡的速度

只有糧食是我珍愛我將她緊緊抱住

抱住她在故鄉生兒育女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也願將自己埋葬在四周高高的山上守望平靜的家園

面對大河我無限慚愧

我年華虛度空有一身疲倦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歲月易逝一滴不剩水滴中有一匹馬兒一命歸天

千年後如若我再生於祖國的河岸

千年後我再次擁有中國的稻田

和周天子的雪山天馬踢踏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選擇永恆的事業

我的事業就是要成為太陽的一生

他從古至今——"日"——他無比輝煌無比光明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最後我被黃昏的眾神抬入不朽的太陽

太陽是我的名字

太陽是我的一生

太陽的山頂埋葬詩歌的屍體

——千年王國和我

騎著五千年鳳凰和名字叫"馬"的龍

——我必將失敗

但詩歌本身和太陽必將勝利

——海子《以夢為馬》

《以夢為馬》是另一種燒灼,如鳳凰涅槃般,在灰燼中唱響夢想和永生,詩歌情緒一點點蓄積著,蓄積著,突然間,鑼鼓齊鳴,把你推向莊嚴肅穆盛大恢弘的生命高潮。可惜這首詩被敗壞了,恢弘的壯美炒作成商業口水,什麼「以夢為馬,詩酒趁年華」之類的,人人都在引用,成為不同版本雞湯的雛形,但這些引用就像聖女被打扮成了站街女郎,看著堵心,我也越發羞於提及對海子詩歌的熱愛,儘管那種熱愛曾經點亮一個年青人眼裡的光。

遇到海子是一種偶然,上大學時,無意中接觸到九葉詩派,一口氣讀了很多他們的詩歌,馮至,鄭敏,穆旦,里爾克……喜歡他們詩歌意象中金光閃閃的質感。

金黃的稻束站在

割過的秋天的田裡,

我想起無數個疲倦的母親,

黃昏的路上我看見那皺了的美麗的臉,

收穫日的滿月在

高聳的樹巔上

暮色里,遠山

圍著我們的心邊

沒有一個雕像能比這更靜默。

肩荷著那偉大的疲倦,你們

在這伸向遠遠的一片

秋天的田裡低首沉思

靜默。靜默。歷史也不過是

腳下一條流去的小河

而你們,站在那兒

將成為人類的一個思想

——鄭敏《金黃的稻束》

很可惜這種質感在建國後的詩壇上蕩然無存,以「天安門詩抄」為代表的喊叫式詩歌讓人興味索然,朦朧詩派的興起讓詩歌重回詩歌,但這些詩仍然無法承接起這種質感。直到發現海子,初讀海子的詩就是這種重續血脈的興奮,心裡念叨著,還好,沒丟啊!是一種重獲珍寶的喜悅。

不知道在哪本書上,有位北大人回顧在某年的元旦夜,一個鬍子拉碴的矮個子青年把食堂的餐桌拼在一起,然後站上餐桌對著眾人朗誦詩歌,只見這位年輕人略顯羞澀,但眼神溫柔堅定,全場漸漸安靜下來,他緩緩念起: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週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

我只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如果說我們的精神地圖上布滿閱讀的烙印,那麼這一幕於我有著標誌性的意義,在以後的歲月中,我一遍遍咀嚼著反芻著,用以確定詩歌自有它的意義與價值。

順著海子的指引,讀了很多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北大師生的詩歌,時隔十八年,只記得有首詩中有「白羊」「小妹」,用這兩個關鍵詞搜百度,出來的是:

我仍然不死心,打開書櫃,找到大學期間的讀書筆記,原來近在咫尺,十八年的時間無非就是一扇書櫃門,我很快找到了那首詩的筆記,可惜,只摘抄了這樣一句:隔河我看到一隻手拿紅燭歌唱的真正美麗的白羊。在百度里輸入這句話,搜索的結果是:

面對這個頁面,我不禁一怔,真的就找不到了?原來百度不是萬能的!原來有些文字將永遠沉睡在電子信息之外!有點遺憾,分不清是為那首詩,還是寫詩的人,還是那個屬於詩人的時代,抑或是自己讀書的青春。但也有幸,我曾經在泛黃的紙頁上與這些鮮活的靈魂相逢。

一杯還酹江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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