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君主秦武王

前310年，秦武王元年，秦武王四年（前307年），「王與孟說舉鼎，絕脈而薨」，雖然秦武王在位僅四年，但他取得的工作業績還是很卓越的。秦武王並不是像文學或影視作品描述的那樣不堪，其實，他是一位英明神武的諸侯君王，只可惜英年早逝，不然，秦武王也許是秦國歷史上最具魅力的一位君主。

一、再定巴蜀

前310年，秦武王派甘茂誅殺蜀國國相陳庄。原因：在前一年，陳庄把已經降為蜀侯的原蜀王給殺了。陳庄為何殺蜀侯，又為何被殺，眾說紛紜，有說陳庄叛亂，殺蜀侯，甘茂平叛；也有說蜀侯叛亂，陳庄平叛，甘茂誤殺；還有說陳庄犯了政治方向錯誤，站錯隊伍，秦武王為排除異己而殺之。

當初，司馬錯伐蜀成功（前316年），將蜀王將為侯，蜀國成為大秦的附庸，但是，秦國中央政府與蜀地的關係一直很微妙，雙方關係並不融洽，秦人以武力征服蜀地，並不意味著巴蜀大地的人們就能很快的融入進來，磨合需要時間和陣痛。蜀地與中原地區融合較慢，主要有兩個原因：

第一，蜀地文化歷史非常悠久。根據三星堆遺址（四川廣漢）出土文物推測，蜀地文明獨立於黃河流域的文明，起源的時間點也相差無幾。這就好比跨國婚姻，雙方的價值觀、生活習慣、個性差別很大，要想彼此接受對方，一定需要時間，並且伴隨著不斷的衝突。

第二，蜀地的地形特點。成都平原土地肥沃、水源充足，自給自足毫無問題；蜀地北部的大巴山脈切斷四川盆地與漢中平原的聯絡，四川盆地東部的湘西山脈阻隔了巴蜀地區與楚國的交往；優美的三峽自奉節一直延綿至宜昌，可它同時蘊含著殺氣，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所以，在人類征服自然能力沒有那麼強大的時候，巴蜀地區與中原文化圈互相保持距離，井水不犯河水。

在秦以後，巴蜀地區仍舊是一個很容易出現割據政權的地區，兩漢末年、西晉尾聲、五代十國，包括明、清初年，四川地區都有過脫離中央政府的武裝力量存在。所以，建立一個統一的國家並不是那樣容易的。秦武王繼位第一年，就能夠很好的處理這樣一個棘手的問題，充分證明其具備掌管大秦帝國的能力。

在這次平叛行動中，名將甘茂進入人們的視野。在後面的宜陽戰役中，甘茂還會粉墨登場，本文也會對其的家室淵源進行分析。從史料敘述的內容看，甘茂一定是秦武王的心腹愛將，由甘茂完成平定巴蜀的任務，也標誌著秦武王掌控著秦國的軍事大權。

二、宜陽大戰

（一）戰爭背景

宜陽見圖1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這是秦國謀取中原地區的重要戰略要點。

《資治通鑒》和《史記年表》都記載：前335年，秦國攻陷了宜陽。那為何現在又攻？原因是：前318年，秦國攻取鄢陵，由此激起東方諸侯的強烈反彈，五國合縱對抗秦國，秦國迫不得已，放棄了函谷關以東很多據點，其中就包括宜陽（詳見《百家爭鳴的時代！縱橫捭闔的時代！》）。

圖1

此後十年間，在張儀的策劃努力下，以及楚懷王的大力配合下，合縱已經分崩離析，到了前308年，攻佔宜陽，正是恰當的時機。

前308年，秦、魏在應城舉行會議，此次會議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秦、魏聯合攻打韓國宜陽。這是連橫策略的生動案例，即聯合一個弱國去進攻另一個弱國，在強者的脅迫和誘惑下，弱者之間的互相傷害古今有之。

魏國出於什麼目的，要與秦國聯手打擊韓國呢？魏王難道忘記秦國是怎麼欺騙、愚弄、欺凌魏國的嗎？魏國這樣做，出於兩種心理：一是貪婪，秦、魏聯手攻擊韓國，魏國一定認為可以分一杯羹。二是嫁禍，此時道義已經靠邊，權謀成為主流，只要能將災禍引到別人身邊，管那許多！這就是戰國時期的縱橫戰略法則！

（二）戰爭準備

秦武王任用甘茂為這次行動的總負責人，在戰爭開始之前，甘茂展示了其遠見和智慧的一面，提前埋下一個引子，詳細經過是這樣的：

甘茂約見魏王，準備敲定秦、魏聯手進攻韓國的方案，但他沒有馬上展開軍事 行動，而是讓其副手向壽回國對秦王稟告：魏國已經同意聯合秦軍攻打韓國，但我還是建議秦王您取消這次行動。

這就奇怪了，一切順利，為何要取消行動呢？秦王當然也非常想知道甘茂的理由，就在息壤接見甘茂，要親自問他。這時，甘茂開始娓娓道來：「宜陽是個大縣，相當於郡，而且路遠險隘，攻打起來非常困難。當年，有一個與曾參同名同姓的人殺人，先後有兩人來告訴曾參的母親『曾參殺人』，老人家不為所動，等到第三個人也來說的時候，曾母相信了，翻牆而逃。我的賢能比不上曾參，大王您對我的信任比不上曾母對自己的兒子，猜忌我的不止三人，我怕將來大王您也會像曾母一樣受到外人的影響。還有，樂羊子三年打下中山國，論功行賞的時候，魏文侯給他出示別人對他的指控書，多達一筐，樂羊子一看，連忙叩頭謝罪：打下中山，非臣之功，全在君王的信任。我做為一個外籍人，如果進攻宜陽不順利，樗里疾、公孫奭等藉此攻擊我，大王您一定會相信。那時進攻宜陽前功盡棄。」結果，秦王經甘茂這一將，立即表示：我不會聽他們的，現在就與你起誓。

（三）戰爭的過程與結局

戰局的發展如甘茂預測的一樣，宜陽不好打，戰鬥持續五個月，轉過年，進入前307年了，宜陽還沒有攻下，秦國內部紛紛發出指責之聲，秦王迫於壓力意欲撤兵，而當秦王派使者去召回甘茂的時候，甘茂只說了一句：「息壤還在原來的地方。」秦王自然明白甘茂的意思，便力排眾議，徵發秦國全部兵力協助甘茂。於是，甘茂一鼓作氣，率領秦軍攻陷宜陽，殺敵六萬，韓國國相公仲侈無奈求和。

秦武王真的忘了息壤起誓嗎？當然沒有，只是因為人的心理很容易受到外界影響，國內指責甘茂的聲音影響著秦王，所以秦王向甘茂下了撤兵的命令，而甘茂堅定的回應又促使秦王痛下決戰的信心，所以才有秦武王發動舉國之力支持甘茂。

秦武王為何在面對如此壓力的情況下，還要下定決心攻取宜陽？一是時機！此時五國合縱分崩離析，圖謀宜陽正是時候。二是宜陽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秦國欲想謀取中原，宜陽是必經之地。

在秦國統一六國的進程中，有幾個關鍵的戰役，第一次是前340年，衛鞅大敗公子卬，收復河西之地，第二次就是這次宜陽戰役，宜陽的重要性不必再說，關鍵是，從這次佔據宜陽，一直到秦朝滅亡，宜陽始終在秦國手中。在秦國統一六國的過程中，還有許多波折，不過，秦國一直牢牢掌控宜陽，就等於掌控這全局的要點。

三、名將甘茂

《史記樗里子甘茂》說甘茂是下蔡人，下蔡見圖2位於今天安徽淮南鳳台，當時是隸屬楚國，如果是這樣，甘茂自稱「羈旅之臣」，倒也符合身份。但是司馬遷還說「甘茂在秦國居住多年，連續三代受到重用」，那說明甘茂父祖在秦國地位顯赫，由此推到秦孝公時期，符合標準的就是甘龍家族。商鞅被重用時，甘龍退居二線，但不意味甘氏家族沒落，只是蟄伏而已。秦孝公死後，商鞅的政敵反攻倒算，車裂商鞅，按常理說，甘龍家族一定會有代表人物重新進入秦國核心政治圈，甘茂能不能是甘龍的後人呢？如果是，就要推翻《史記》關於甘茂的籍貫的記載，如果不是，「甘茂三代在秦國受重用」又做何解釋？而且，甘茂後來得罪了秦宣太后和秦昭襄王集團，逃奔國外，但他的家族並沒有受到牽連，其孫甘羅很早就進入朝堂，參與政事，如果其家族沒有深厚的根基，這是很難做到。在沒有其他反例情況下，推測甘茂可能就是甘龍後人。

圖2

秦武王能夠將甘茂納為心腹之臣，說明秦國王室已經將傳統貴族集團徹底收服，此時，秦國中央政府控制能力又上了一個台階。

四、英勇之王

但是，秦武王沒有享受到宜陽戰役的勝利果實，就駕鶴而去了。前307年，秦武王與手下大力士孟說比賽舉鼎，用力多猛，血管爆裂而死，孟說也因此被滅族。當初，由於秦武王喜好習武角力，大力士任鄙、烏獲、孟說都做了大官，不過，禍福難測，孟說等人雖藉此機會榮華富貴，但也因此而舉家遭殃。秦武王的突然去世，影響了很多人的人生命運，真是禍福難測、人生幾何！

本文認為秦武王是一位英勇之君主，理由很充分：

秦武王登基一始，便能果斷處理地方動亂。

秦武王成功收服傳統貴族勢力，強化中央集權。

在宜陽戰役過程中，秦武王能夠看準時機（合縱崩潰），行動果斷；能夠抓住根本問題（宜陽的地理位置重要性）；他能夠虛心、耐心聽取下屬意見（息壤會見）；他意志堅強，在巨大壓力下，敢於承擔責任，堅持既定方針（支持甘茂繼續進攻宜陽）。

秦武王去世是意外，不能因為舉鼎而死就認為他是一個魯莽任性的傢伙，反而說明秦武王文治很好，武功也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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