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土司家族與道教關係初探
▽黃帝四七一四年 | 歲在丁酉 | 冬月二十戊戌日▽
西曆2018年1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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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土司家族與道教關係初探
——以《建廣福觀碑記》、《降母神祠廟記》及《碾伯重修真武廟記》為中心的考察
文 | 李勇進
李土司家族是明清時期河湟地區最大的土司家族之一,對河湟地區乃至西北邊疆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方面均產生過重要影響,故而對其家族的研究備受學界關注,研究成果較為豐碩,然而對李土司家族與道教之關係的研究卻著墨不多。
趙英的《李土司家族制度研究》對李土司家族的婚姻與家庭、喪葬與祭祀、文化與信仰等作了考察,認為李氏家族墳塋的坐向和選擇體現出濃厚的道教色彩。本文通過對《建廣福觀碑記》、《降母神祠廟記》及《碾伯重修真武廟記》等三通碑文進行考察,來初步探討李土司家族與道教之關係,謬誤之處,祈請指正。
一、西夏時期李土司家族先世與道教關係蠡測
關於李土司家族的族源問題,學界先後有沙陀突厥、吐谷渾和西夏皇族後裔等三種不同的觀點。近年來,有學者從不同角度對李氏族源問題予以辨析駁正,基本否定源於沙陀或吐谷渾李克用的說法。
王繼光先生在《安多藏區土司家族譜輯錄研究》中即否定了以上二說,認為李土司家族「先世居西夏」,其先祖很有可能是西夏党項人,李氏後裔亦持此說。據李氏後裔李培業考證,其家族先祖很可能是西夏皇族後裔:西夏崇宗李乾順(1086——1139年在位)之弟晉王察哥。呂建福的《李土司先世辨證》對這一觀點作了進一步論證,此說主要依據新近發現的《李英神道碑》,可信度較高。
即如此,便有必要對李土司家族先世在西夏時期的宗教信仰問題作一檢討。西夏以佛教為國教,在接受漢傳佛教的同時,對藏傳佛教也採取兼收並蓄、容納吸收的態度,其皇室也大多參加各種佛事活動。李土司家族先世與道教之關係,囿於文獻難窺一斑。
不過,西夏王朝時期佛教雖為主流宗教,但道教在西夏境內仍有所流播。西夏皇族中便有信奉道教者,據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記載:夏景宗李元昊長子寧明,「喜方術,從(定仙山)道士路修篁學辟穀」;又,北宋元豐四年(夏惠宗大安七年,即公元1081年),宋軍進攻西夏西平府(靈州),城中百姓四處逃散,「靈州城中惟僧道數百人」。夏崇宗李乾順祖母梁氏、母親梁氏皆為漢族,其在繼位之後亦是大力推崇漢文化。
據此,道教在西夏的發展和影響雖遠不及佛教,但作為崇宗之弟的晉王察哥、乃至其後裔對道教至少是有過接觸的。
二、政治向心力的宗教化表達:李英與廣福觀
自元以降,李土司家族以藏傳佛教為其宗教信仰。李氏至李賞哥(青海李土司始祖)時徙居西寧,遂占籍為西寧土人,擔任元岐王府官。彼時藏傳佛教已在河湟地區長期流行、發展迅猛,故李氏家族在元代時就已開始崇奉藏傳佛教。
明洪武初年,李賞哥曾孫李南哥率部眾內附,授西寧衛指揮使,成為河湟地區重要土官。入明以後,明廷從俗而治,於此地「緣俗立教,加意諸羌,故大建梵宇,特賜專敕」,大力推崇藏傳佛教,故李氏信奉藏傳佛教日隆。
從世俗的角度來看,這有利於李氏在河湟地區家族威信的樹立及統治地位的穩固。不過,通過對碑銘的梳理,我們還是能夠發現,道教在李土司家族的宗教信仰中曾經佔有重要地位。李土司家族與道教發生正式、緊密的聯繫,是從李南哥之子李英開始的,廣福觀的營建即為一具體明證。
廣福觀,位於西寧府城東北隅,專祀道教尊神真武大帝,明永樂年間由李土司第二世李英施資營建。該道觀是河湟地區重要的道教宮觀之一,宣德十年(1435),西寧道紀司即設於此觀,由此成為西寧官方道教管理機構及道教的核心象徵。換言之,廣福觀在明中前期已成為管理西寧道教事務的機構,是西寧眾道教宮觀之首。
明清時期廣福觀多次被毀,當地官民曾多次重修補葺。據史料記載,正統年間都指揮汪清對廣福觀進行了重修,嘉靖二十一年(1542)守備崔麒又做了重修;清同治年間廣福觀毀於兵燹,咸豐元年(1851)當地紳民再次重建。
據當地民間所傳,自明以降,每歲農曆三月三日,當地民眾會在廣福觀舉行盛大廟會,前來敬神焚香之人絡繹不絕、熱鬧非凡,迨至清末,廣福觀遂衰,現已無存。
關於廣福觀的營建始末,在《西寧志》、《西寧府新志》中載有《建廣福觀碑記》,《西夏李氏世譜》中記有《敕賜廣福觀夢感記》,三文略同,下據《西寧府新志·藝文志》錄文如下:
太宗文皇帝入正統之初,以北極真武之神嘗有陰翊默相之功,命修建太岳太和山諸宮觀以奉祠事,乃於京師立廟,俾土民之乞靈祈福者咸有歸焉。永樂壬寅秋八月,駕車自沙漠還次榆林,御武帳中,召令推誠宣力武臣特賜榮祿大夫柱國會寧伯李公英,啟咨問西寧風土,公具對:臣叨荷國恩。鎮戍西陲,幸遇朝廷清明、邊鄙無事,由是民皆豐富逸樂,克享太平之福,恩德至厚矣。因請建真武廟,以為邊人歲時祝壽禱祈之所。詔許之。公既還鎮,卜日命匠,治材為正殿,周迴廊廡,復為後殿,東西兩旁為眾屋凡若干楹,以為主祠者之所棲止,逾數月而告成。宣德改元冬十二月,公始克以廟訖工奏之,敕賜觀額曰:「廣福」,仍命所司宣道士孫思忠等五人以主祠事。
永樂壬寅(1422)秋八月,成祖召見李英問詢西寧風土時,李英以「邊人歲時(向皇帝)祝壽禱祈之所」為由,請建真武廟並獲准許。李英返回西寧後,即「卜日命匠」開始營建事宜。新建成之真武廟耗時歲久、規模宏大,有正殿、後殿及道士居所;宣德元年(1426),李英上奏朝廷廟已告竣,宣宗敕賜觀額曰「廣福」,並令由道士孫思忠等五人專門負責祭祀活動。
永樂癸卯(1423)冬,李英因事覲見入朝,事畢臨行時,將營建真武廟及夢感之事告知了時任翰林侍讀學士曾啟,請託為寫碑記。曾啟在碑記中對李英夢感之事作了如下記載:
先是,公(李英)承命經營之際,一夕夢人告云:真武之神將出,即肅衣冠以俟,有一人俱素饈將邀公食於其家,公以訝神之故弗之許。其人攜至公所請食,未下筋前告又雲神已至,公遂趨出迎見,神冕服執圭,朱鞍白馬,道從甚眾,儀物類王者,復有道士何詔宗者,博衣角巾,挾薄書以問公曰:神先至李王廟如何,公曰:宜先至寧番寺。遂轉騎從徐行。時天日開朗,纖塵不驚。良久,前至一所,高垣峻宇,丹碧照耀,殆非常人所居者。既及寺門,公下馬,矍然驚悟。實永樂癸卯七月之八日也。
文中對李英夢感一事做了詳細記載,從故事描述來看,在被批准營建真武廟之後,即癸卯(1423年)七月八日之夜,李英夢到了真武大帝,並隨神駕同行選定神之居所。所敘之事或涉於荒誕,但無疑與大神感應之夢為真武廟的修建、乃至李英本人都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顯然,李英將其告訴曾啟的目的,是希望夢感之事被寫入碑記,並最終「勒之於石」、以彰其跡於後世。
曾啟認為,李英在永樂朝多次隨駕親征、功勛卓著,洪熙年間又能剿寇安邊,宣德皇帝降敕褒美,嘉其能忠義報效國家,所以,其「感通神明」之事並非偶然。還說,「自建廟以來,雨暢時順,歲谷屢登,邊人安居,寇盜屏跡。是維朝廷盛德所加,而公所以效忠竭力,神之所以護國福民者,可謂至矣」,彰顯了李英的竭誠效忠與真武神格的靈驗佑護之間是交相感應的。
無獨有偶,入明以後通過營建真武宮觀,在宗教意識形態上亦發生相似轉變的,還有同樣崇信藏傳佛教的永登魯土司家族。
真武,亦稱玄武,是道教尊奉的大神之一,道教經書中多稱為「北極真武玄天上帝」,民間俗稱為真武大帝、北帝、玄天上帝等。自宋代始,真武神格逐漸提升, 成為官方及民間極為尊崇的道教大神。
靖難之役後,朱棣為恩酬真武神佑,對真武大力推崇,在湖北武當山大興宮觀;由於皇室的推重,永樂以後上至朝廷、下至民間遂興起真武信仰熱潮,真武信仰遍及全國,各地所建真武宮觀比比皆是。
不可否認的是,在當時的政治宗教意識形態背景之下,李英營建真武廟的舉動,並不一定能反映出李土司家族在宗教信仰上已發生轉變,開始崇奉道教,當中可能含有迎合聖意、表效忠心、攀附中央的情結,即其政治性可能要多於宗教性。
李氏自入明以後,不僅廣建藏傳佛教寺塔,而且廣泛參與佑寧寺等寺院的佛事活動,但未見有參加道教法事活動的相關記載。但需指出的是,李英修建真武廟,實際上是其政治向心力的宗教化表現,亦為其家族注入了道教文化的因子,李英之後,李氏家族在崇佛之餘,與道教亦有緊密聯繫。
三、道教信仰的認同與選擇:李寧建「降母神祠廟」
《西夏李氏世譜》中錄有《降母神祠廟記》一文,由時任陝西等處提刑按察司副使東郡人高顯所撰,記述了李氏第五代李寧為祭祀其母許氏,而修建「降母神祠廟」的事迹。李寧,其人於《明實錄》、《明史》等文獻中皆不見載。據《西夏李氏世譜》卷八《世系譜》記載,寧為李英曾孫,李?長子,「弘治十年四月襲錦衣衛指揮使,晉都督僉事,嘉靖二十三年九月卒」。
考之《明史·職官志》:「錦衣衛,掌侍衛、緝捕、刑獄之事……凡朝會、巡辛則具鹵薄儀仗,率大漢將軍等侍從扈行,宿衛則分番入直」,又據《降母神祠廟記》記載:「適錦衣妄罹逆瑾之禍,調衛河州,正故源之鄰也,居無何而瑾伏誅」,即李寧因禍於權宦劉瑾而調衛河州,但不久之後,劉瑾伏誅,李寧官復原職;而《降母神祠廟記》碑銘刊立於「大明正德十六年」。
由此可推斷,李寧自弘治十年(1497)四月襲錦衣衛指揮使,期間除短暫任職河州外,直至正德十六年(1521)一直是身在京城、隨侍君主。可以想見,李寧一生的絕大部分時間是在中土度過的,故而對道教神靈有所接觸與深入了解也是自然之事,這也在其修建的祠廟中明顯的表現出來。
《降母神祠廟記》對李寧之母許氏生平作了介紹,言許氏「生有殊質,動靜不凡」,在世時就異於常人,「神自幼熟知女史,幽閑沉靜……真若神之丰采」,「則其生而正直,歿而為神」。
碑文還提到,許氏卒後有靈驗,「間以降母徽號示眾,況於遠近比閭族黨,吉凶禍福,因其降而懇祈,無不應驗如影響然」,正是由於許氏生前卒後異於常人的行跡,李寧遂決定為其母「建祠以供祭祀」。
至此,我們似乎還看不到這與道教有何緊密的聯繫,但是,李寧所建之祠廟卻具有濃厚的道教色彩,「作前殿三間,則九天聖母之神,項氏之神同祀,後殿三間,尚寶公配享,東西兩廂亦如之。廚垣門宇,內不塗塈丹艧,經始落成,不逾旬月,而繪像儼然」。
由於李寧倡之、鄉黨感德而助之,廟宇不過月余即已建成。新建之廟宇規模較大、莊重肅穆,正殿、後殿及廚垣門宇一應俱備。該廟主奉九天聖母之神及項氏之神,項氏之神不知為何神靈,待考。
九天聖母即九天玄女,民間又俗稱為「九天娘娘」、「九天玄女娘娘」、「九天玄母天尊」,原為上古神話中的戰爭女神,早期道教將其納入神靈譜系,奉為高階女仙。
唐代時,道教稱九天聖母「在天為玄妙玉女,在地為太乙元君」;更為顯赫的是,她還是太上老君的母親,段成式《酉陽雜俎》中便稱:「老君母曰元妙玉女……又曰:李母,本元君也」。
北宋張君房《雲笈七籤·九天玄女傳》中稱:「九天玄女者,黃帝之師聖母元君弟子也」。
簡言之,九天聖母是道教神靈體系中比較重要的一位神格,在道教神仙信仰尤其是女仙中佔有重要地位。九天聖母信仰起源甚早併流布明清,信仰地域遍及全國,明清時期,在西北地區亦有廣泛分布,永登魯土司所轄地域及甘南的舟曲等地九天聖母信仰均頗為興盛。
那麼,李寧為母建祠以供祭祀,為何要奉九天聖母呢?顯然,道教的神靈信仰對其產生了重要影響。上已提及,多年在京任職的經歷,使李寧對道教的神靈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在他看來,其母許氏與生俱來的神性與道教女仙九天聖母是可以相匹配的,故祠廟主奉九天聖母,以彰其母之德。
在民間信仰中,九天聖母往往具有保人平安、送子護生的神格功能。《降母神祠廟記》記載:「吉凶禍福,因其降而懇祈,無不應驗如影響然,各寨耆老白祥、曹文等欲修廟以奉香火」,可見,許氏卒後而為神,靈驗異常,而修廟也不僅僅是李寧個人的行為,還有紳民的意願,他們希望通過修廟供奉「九天聖母」來保護族人、福佑鄉里。
需要加以說明的是,李寧修建神祠廟時與李英營建真武廟的情形是完全不同的。李寧建廟受到外在因素的影響並不大,主奉道教女仙九天聖母完全是李寧的個人主觀選擇,且還要建立在對道教神靈信仰有所體認的基礎之上。因此,我們可以推測,李寧本人對道教是有一定認同的,而且建廟奉道教神靈為主祀對象的行為亦得到了當地鄉民的認同。
四、精研道家道教典籍的李氏族人:李完與《碾伯重修真武廟記》
李完,系李英東府十三門後人,與其先祖李寧相似,也有在外任職的經歷。據康熙本《碾伯所志》記載:李完,「(李)英後,嘉靖七年戊子科舉人,官直隸衡水縣知縣。持躬謹儉,居官廉潔,解組歸里,杜戶讀書,無間寒暑,人高其節」。
可見,李完不僅飽讀儒家經典,中過舉人、任過知縣,而且深得儒家為人做官之精髓,能夠躬體力行。此外,李完還博覽群書、廣涉道家道教典籍,這在其所撰寫的《碾伯重修真武廟記》中反映的淋漓盡致。
據《西夏李氏世譜》卷八《世系譜》記載,李完,字鳧洲「工古文詞……以家人產業推於兄,平生衣不重采,食無兼味,清苦有冰葯聲,嘉靖八年請革庄浪參將帶管西寧軍馬事,許之。境內稱便,入鄉賢」。因此可以說,李完的品性也是與道教的核心精神相契合的。
嘉靖三十三年(1554),碾伯衛官羅侯率鄉民對舊有之真武廟進行修葺,完工之際請李完為之作記。碑記引經據典、洋洋洒洒數千言,讓我們為之震驚、甚至驚嘆的是,身為少數民族土司後人的李完,對中華文明的源頭活水、內容廣大精微、包羅萬象的《易經》卻有著精深的理解。
不僅如此,他還對道教典籍有過精研,由於碑記過長,限於篇幅,玆僅舉與道教直接關聯者節錄於下,以窺一斑。文曰:
余維玄武北方之列宿,本天一之精也,不曰玄武而曰真武者,避宋人之諱而云然爾。考之道書,當軒轅之世,化為靜樂國太子,受玄秘於太虛元君,入太和山修真,凡四十二年仙上天者,豈其然歟?余謂道莫大於造化也,造化之功,固即玄武之功也,水火二物,天地萬類,能外此而成形成象成質者,吾見亦罕也。神有大造於人,而人之謝報之者,竭盡心之精誠,而務期感格求福佑於冥漠而陟降如真,盡其心焉足矣,何則?彼固造化也,吾以事造化者事之,其所以禮之者,顧不尊且大歟,若然,則對越之際,壇而不屋者也,心香之瓣,沼沚溪毛,可也,竣宇雕牆,繪形肖像,無謂甚矣。久矣夫愚蒙之見也,無心也,無為也,奚取於是哉。鄭康成據緯書而名之為帝鑒焉己矣,劉歆七略之彙集,與元始之開劫,固無與也,唐人之有閻立本,丹青之至妙者耳。二十八宿之圖繪,奇形怪狀,果何為哉?甚矣世人之好奇喜怪也,天地之化,振古如斯,玄武固天地也,其德侔,其道同,高明博厚悠久,有不容以歧而二之者。今也,屋而居之,像而祀之,不可謂之非敬也,屋可以立,可以仆也,像可以成,可以毀也。孰若不屋不像之為愈乎?嗚呼!海水桑田亦可屢變,屋也像也,其新者之邃然而成,舊立之未幾而廢毀,適至也,斯意也,惟與可知道者論。若彼誠沉酣糟粕而憤憤終身者,固莫與之覺也。
由引文可知,李完對入明以後至嘉靖年間真武信仰的發展瞭然於胸,反映出其對道教經書必定有過鑽研,對道教發展也有相當關注,而這一點恐怕也為鄉民所熟知,故而請其作碑記。且更難能可貴的是,李完對道家道教文化的深入探究已上升至哲學思辨層次,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
他認為,世間最大的道即是造化,造化之功就是玄武之功。天地萬物,不能離開水火二物而能成形成象成質。神對人有造就之大功德,人對神的報答感謝要竭盡心之精誠,務期使他感格,於冥漠之中求其福佑,使其像真實情境一樣降臨,只要能盡心即足矣。
他進一步認為,峻宇雕牆,繪形肖像,都太無謂了,這些愚昧懵懂的見識是不足取的。世間之人太好奇喜怪,天地之大化,亘古如斯;玄武本來就是天地,他們的德性一樣,道也一樣,高明、博厚、悠久,不能將其分離為二。
建殿宇、塑神像可以說是祭祀神靈的一種方式,但是,屋可建,亦可顛;像可塑,亦可毀,這怎麼能比得上不建屋不塑像的祭祀呢?滄海桑田、世事變遷,只有把握住最本質的精神內核方是根本、精髓。這種文化觀念,即使是現在仍然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五、小結
通過以上對三通碑記的考察與分析,可以看出,入明以後自李英始,李土司家族即已與道教產生了緊密聯繫。李英生活於明初,李寧生活於明中葉,而李完又後於李寧。故一定程度上,我們可以將李英、李寧及李完三人,看作是李氏與道教關係的三個歷史階段,而這三個階段又具有鮮明的不同特徵。
李英時期,在特殊的政治宗教意識背景之下與道教開始發生聯繫。誠如英國文化人類學家拉德克里夫·布朗所言:「一切社會制度或習俗、信仰等等的存在,都是由於它們對整個社會有其獨特的功能,也就是說,對外起著適應環境、抵抗能力,對內起著調適個人與個人、個人與集體或之間關係的作用」。
可以說,李英營建廣福觀,本質上是起著調節作為少數民族的土司家族與中央政權、西寧民眾,尤其是與自明開始大量移民於此的漢民族之間的關係。到李寧時期,李英所處的那種外在環境壓力已大為減弱,但由於李寧外地任職的人生經歷使他對道教有了一定的認知,亦由此產生認同而崇奉,故而有了為其母建修具有濃厚道教色彩廟宇的舉動。
而李完的情形則又不同於李英、李寧,其未必對道教有所信奉,但其品性與道家道教核心精神相契合,對道家道教經典也有深刻精研,而且有著自己的思考與見解。相較於李完,李英、李寧則要等而下之。李英建道觀、李寧修廟宇,李完卻更加深入到了道家道教文化的內核之中。
三個不同的歷史階段,李氏家族為我們呈現出:自明初至中葉的這100多年中,李氏家族與道教的關係所經歷的一個由淺入深、由表及裡的過程。這一歷程實際上與李氏家族逐漸漢化的過程是相一致的。
在李氏漢化過程中,對作為中國傳統文化載體的道教有所接觸、體認是極為正常的軌跡。李英營建廣福觀、李寧修建神祠廟及李完撰寫碑記,一定意義上可以視為李氏家族吸收儒道文化的一個重要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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