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宋詞中看人生

最新 01-06

在老師的推薦下，我閱讀了楊海明的《唐宋詞與人生》。

這是一本介紹唐宋詞與詩人與時代的好書。實際上，在看這本書之前，我從未真正細緻地接觸過唐宋詞。這本書也讓我更好地了解了詞。從小學到高中這幾年的語文學習中，對於詞，也僅僅是看過幾篇有名的詞作，或者在老師的要求下背過，說來也慚愧，這些曾經背過的詞，如今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

雖然我本身並不是十分喜歡閱讀詞。但是我不得不承認，當我真正接觸詞的時候，還是會被詞的美感所打動。不必去說李後主詞中那種濃艷綺麗卻哀婉的氛圍，也不必說李清照詞中秋霜秋雨滴芭蕉的凄美的場景。倒是有一個我從未想過的詞人——辛棄疾。我的確是知道範仲淹不僅是個有名的文人，更多的他還是個武將這件事。他的威名曾讓匈奴都害怕。

我一直都很欽佩武將出身的詞人。誰說詞總是文縐縐的？誰說詞總是那些個儒生寫得？除卻「似曾相識燕歸來」那句，著名詞人晏殊的其他詞我都很不喜歡。他的詞脂粉氣太重，非常膩，瞧久了簡直讓人想吐。

之前的古代文學課上提到過晏殊這位詞人。當時老師倒是稱讚到晏殊，說他擅長寫奢靡的生活。眼熟自己在這一點上也是頗為自誇。他說別人寫有錢都是直接寫金銀飾物，而他寫富貴反倒從從容、優雅處寫起。

「梨花院落溶溶月」晏殊說，「窮人家有這般景緻也無？」

確實沒有。這一點上，他確實有些「小高明」。

在靜謐的月色下，詞人悠閑地坐在大院子里，看著水池邊一圈圈隨著漣漪盪開去的月影，感覺賞心悅目。確實是夠有錢夠悠閑，這份心境和景色的確是清貧的人們無法感受到的。

不過那又如何呢？

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只是到這種程度的話，他的眼界和心境狹窄得如同只擅長寫耽美文學的森茉莉女士吧。

眼界、思想狹窄的文人只能寫出這種東西了，也正是眼界、思想狹窄的文人會因為能寫出這種東西而沾沾自喜個不停。

不就像個嘲諷極了的笑話嗎？

張承志在西北感受浩渺的宇宙星空和人類宿命，而他晏殊就因為寫了個「梨花院落溶溶月」而自得不已。

不管怎樣我也何難喜歡得起他來。

而且他所拚命想要維護和享受的富貴，不過也是過眼雲煙、轉瞬即逝罷了。他家的榮華富貴到了他兒子輩也就全都灰飛煙滅了。晏幾道也是個出色的詞人，雖然不像他父親那麼有名，但是比起他父親，他更活得像個好人。

儒生詞人有許多傑出作品，也有這樣那樣的毛病。我不是十分喜歡柳永的很多詞作中像女子一樣的柔太。

而且我時常懷疑，那些長吁短嘆的哀傷中究竟有多少是矯揉造作，有多少是真心？

所以我更信任、更喜歡那些偏於武的詞人。

辛棄疾的一句詞「袖裡珍奇光五色,他年要補天西北」就一下子打動了我。那種壯志雄心、那種悲壯的美一下子就都撞擊到我的心上。

寫出好詞的詞人，大部分都懷才不遇。辛棄疾尤其是遭受過了許多磨難。這詞的確是美帶著奇幻的想像色彩，為我們描繪出一幅綺麗的畫面。簡直就像是神話傳說中的場景。沒錯，這的確是神話傳說中的場景。這畫面不就是女媧補天時的場景嗎？

我想起，上西方文學的課程的時候，老師總是不厭其煩地提醒我們，如果我們想要看懂西方文學，明白西方文學中的內涵，就必須好好閱讀聖經。因為西方文學用了很多聖經中的典故，如果我們不了解典故，讀起來就有些不太方便。

面對辛棄疾的這句詞我也是這麼想的。我一眼就能看出這是用了女媧補天這個神話故事。但是辛棄疾寫得是自己。辛棄疾自己空有一身抱負、愛國熱情與才華，在取得赫赫戰功作為給皇帝的投名狀後，卻不被皇帝所重用。而且看著國家危機一天天加重，自己卻無能為力，真的是「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而且侵犯宋朝的金人的位置也和詞句中「西北」這個地點不謀而合。這句詞不管怎麼讀，都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就和詩句一樣，詞中也多是綺麗的語言和典故。這些養分，對於我們這些喜愛寫小說的人而言，是很重要的。所以這也是我在真正接觸了詞之後，逐步逐步喜歡上了詞的一個原因。實際上，小說是非常注重語言的，如果出現了很多不必要的綺麗語句，很大程度上，也是你的文字水平不到家的一種表現。但是閱讀很多華美的詞作，對於寫作而言，歸根到底還是好處遠大於坏處的。

正如本書中所提到的，台灣著名作家瓊瑤就特別喜歡採摘詞中優美的部分做題目。一方面，她的題目因這些文雅的詞的部分而引人注目，受人歡迎；另一方面，那些原本不是十分出名的詞，因為火熱的瓊瑤作品的「推薦」而被大眾注意到，後來為大眾接受和追捧。可以說，詞成全了瓊瑤，而瓊瑤也在一定程度上成全了詞。

詞里不僅展現了詞人的生活狀態，眾多的詞聯合在一起，也在我們面前展示了人間百態。

好的詞作大多展示詞人生活中心酸的一面。也展現了詞人的性格。

就拿柳永舉例，雖然他的很多詞中，是經常表達對功名利祿的不屑一顧，但是實際上，好像又不是這樣子的。他似乎總是自相矛盾。因為他有很多追逐名利的事情。

比如說，柳永的《望海潮》就有向當時杭州的執政官拍須溜馬的嫌疑。後來他為了取得功名，甚至還不惜跑到晏殊家裡想疏通一下關係。其實我覺得本質上，他是渴求功名的，他渴求榮華富貴和安穩的生活，或許他曾在心底里嫌棄過這一切太過於庸俗，但是另一方面，他卻對此渴求萬分。所以我覺得他絕對不是個淡泊名利之人，我看大多是求而不得的憤恨罷了。

人生，自古以來就是個深刻而沉重的話題。這一話題，在唐宋詞中也得到了充分的討論。不少詞人都把人生加加減減，算出了有限的時間。面對這短暫的人生，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覺得人生這麼短暫，不如及時行樂，有些人覺得時間有限，不能懈怠，便更加發憤圖強。其實不僅僅是人生，還有其他很多哲理問題在詞中都被探討過。

書中還介紹了一位詞人，他是淡泊名利、才華洋溢的詞人。本來一身可算是風流瀟洒、沒有污點，只可惜在他老年之時被秦檜請去當了官。

雖然他當時並非是因為戀慕官場權力才去當官的，而是因為擔心自己家人的安危才做下的決定，但是後來在秦檜倒台之後，他的名聲也跟著變得非常糟糕了。其實後來他每每想起這件事，總是非常的悔恨，但他卻作詞表明心跡——人生不過是一場空，還是不要計較那麼多，我已經從舞台上下來了，接下來就該換新的人繼續穿上表演服裝上台表演。

但是無論如何，我相信他的內心仍然會是悔恨的。這麼說，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看開一點。如果他真的對人生看得開，不去計較旁人在想什麼，不去在意自己當初究竟為了保護性命違背良心的話，他的老年為什麼會是在凄苦中死去的呢？

我看這個詞人和他的詞的時候，腦海里全是布爾加科夫的《大師與瑪格麗特》里的一句話「人類最大的悲哀是怯懦。」

我在想，這個詞人是否會後悔呢？再給他一起次重來的機會，他會順從自己的本心嗎？我相信，所有的文學作品，其本質，都是和人類靈魂的核心息息相關的。

文學有其迷人的一面，也有其孱弱的一面。詞也是不例外的。有不少詞作是規勸人們看淡金錢的，但是有人居然希望借這些詞讓貪官回心轉意，那我覺得這就是個活生生的笑話了。

那些槍斃的、株連家人的法律都不足以讓那些貪官回頭，靠詞感化人？現實版的天方夜譚吧。所以魯迅曾經說過，青年還是最好不要去做文學家，但後來他為了不讓青年太過沮喪便只好改口說，不要去做貪圖功利的文學家。

但其實文學有什麼作用呢？究竟能有多大作用呢？就像那些規勸人們不要貪戀金錢的詞作說，哪怕你再有錢，你的嘴巴又能塞下幾個調羹呢？希望以這個規勸貪財鬼回心轉意。

這種話乍看起來很有道理，可實際一想，狗屁不通。

有錢？有錢僅僅是多吃幾口飯嗎？吃的山珍海味，你吃的紅薯干。我一口抵你千萬口。而且，錢權是只能用在吃上嗎？我馬車宮殿，周遊各國，奴役他人。而你呢？被我奴役。

怎麼，差得遠嗎？差太遠了！

唐宋詞是成功的、精彩的藝術品，可就和其他所有文學作品一樣，它有多成功，就有多悲哀。

圖片：網路

編輯：熊璐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