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武俠 PK 西方拳擊

最新 01-06

留洋派（creaders.com）專欄作者劉雲楓：大陸的武俠熱，是由香港人點燃的。金庸、梁羽生、李小龍、成龍、李連杰，都是香港人。李連杰是北京人，曾連續五年獲得全國武術比賽冠軍，年少成名，因《少林寺》一夜走紅，之後，移居香港，也成了港派武打電影的明星。

上世紀後半期，有兩次武俠熱。一次是《霍元甲》，霍元甲和強烈的愛國主義、民族主義裹挾在一起，引數億中國觀眾競折腰；另一次是《少林寺》。《少林寺》一播出，萬人空巷，達到了武俠熱的最高潮，之後，再沒有哪一部電影達到《少林寺》的影響力。

《少林寺》的熱播，帶來了兩個副產品：數以萬計的遊客，蜂擁而至，參觀少林寺；數以千計的英雄少年，出家習武。2000年5月初，我去過一次嵩山，少林寺周邊，武術學校數十個，最大的武校，在校生上萬。《少林寺》之火，又帶熱了武俠書籍的銷售，大街小巷，不是在看《書劍恩仇錄》，就是在說《七劍下天山》，果真是「凡有井水處，即言武俠」。

李小龍是一個另類傳奇，他不止在戲裡打，也在戲外打。他號稱詠春拳弟子，這讓愛好中國武術的人，心花怒放，也使詠春拳迎來了另一個春天，可是，李小龍打沙袋、電擊、增強肌肉的方法，也許還服用了大劑量的興奮劑，導致英年早逝，恐怕和中國武術，風馬牛不相及了。

金庸的武俠小說，是中國式科幻，和嫦娥奔月之類的神話，異曲而同宗。他營造了一個遙不可及的「中國夢」，正如成人的「迪斯尼樂園」，神秘、幻想、刺激和冒險，沉溺其中，其樂無窮。以娛樂而言，金庸是最好的。

用一個比方來區別魯迅、沈從文、金庸的小說的話，大致可以說，魯迅寫的是地獄，沈從文寫的是人間，金庸寫的是天堂；魯迅寫的是病人，沈從文寫的是常人，金庸寫的是神人。換言之，魯迅為我們展示了中國人民族心理的陰暗面，沈從文描繪的是正常狀態，而金庸先生所寫的是中國人理想的生活狀態。江湖，是中國人嚮往的精神家園。它是出世的、自由的，沒有人間煙火的，可以自由飛翔的，它的思想根源來自莊子——「大鵬展翅，不知其幾萬里」，金庸的小說，恰好滿足了中國人內心對自由的渴望。

金庸的武俠，像極了中國武術，即：它是有套路的。我概括為「五個一工程」：一本誰也沒見過的秘笈、一個永遠不露面的神人、一處誰也到不了的秘境、一個閉月羞花的美女、一段永遠解不開的冤讎。但，金庸的高明之處是，總把鏡花水月，置於一個可信的真實場景中，比如，《書劍恩仇錄》中的陳家洛，就與浙江海寧陳家、與反清復明混在一起，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假作真時真亦假，使人不知不覺中，墮入夢中。

中國人入戲太深，分不清哪些是戲、是虛構的；哪些是現實，是真實的。就像沉溺於遊戲的少年，倚劍屠龍、大殺四方、南征北戰、一統江湖，在現實中難以實現的「中國夢」，在3D幻境中成真了。於是，就分不清哪一個是夢境，哪一個是現實了。就像瓊瑤宮廷戲看多了，真以為格格是那麼光彩艷麗，全然不顧多數妃子圈禁在深宮內府，陽光也見不著，面有菜色是常態。不信，去看看晚清時期，有了照相術之後、妃子們的照片。

小說看多了，中國人真以為中國武術：飛檐走壁、隔山打牛、草上飛、日行千里、水上漂、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其實，稍稍懂點兒歷史就知道，八國聯軍攻打北京之時，慈禧老佛爺就重用過義和團，義和團的高官們，曾揚言並在慈禧面前演示過刀槍不入的神功，可是，八國聯軍一來，義和團都散了，搞得老佛爺狼狽逃竄，差點被當作戰犯來審判。

中國武術是不是花架子，中華是否有神功，有無數的辦法，可以證實，也可以證偽。輕功好的，去奧運會跳高、跳遠、三級跳啊；日行千里的，去參加馬拉松，或者50公里競走，也行；力大無比的，去舉重；四兩撥千斤的，去拳擊，從48公斤、一直到90公斤以上級，咱只要派出一個人，就包攬了，是不是？

可是，從沒一個武術高手，去奧運賽場為國爭光的。反倒是武術高手們，屢屢在與外人的對抗中，不堪一擊。徐曉東秒殺太極高人，武僧一龍被泰拳高人西提猜一腳踢倒，再也沒有站起來。太極，出自武當，是中國內家功夫的宗門；武僧一龍，出自少林，少林寺是中國外家拳的聖地。武當少林，一內一外，兩大宗派，兩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師，瞬間一敗塗地。中國武術的神話，該破滅了吧。

神話要是這麼容易破滅，就不是神話了。武術迷們還有「兩手」，第一，被打倒的是偽大師；第二，也許被打倒的，是真的，但是，他們被打倒，是學藝不精；你自己沒學好，不能說老師沒水平，是吧！更不能否認中華武術之精深，正因為精深，後輩們又愚頑，又不下功夫，只學到了皮毛。

不能讓人信服的是，既然是偽大師，為什麼武術界不自己「清理門戶」，卻讓這些人圈內行騙、圈外丟臉呢？以武僧一龍為例，其在「江湖」上的地位，如日中天非止一日了，卻沒見一個武術界、少林寺的人，說他是偽大師。進一步，既然他們是偽大師，那可不可以讓真大師，出來走兩步呢？

標準答案是：真大師，不屑於出山。於是，他們回到了金庸武俠小說的套路：一個永遠不露面、也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武術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