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賓王聲討妖媚女皇武則天 千古第一罵文誕生記

駱賓王，唐代詩人。早慧，7歲能賦詩，有「神童」之譽。

武則天，中國歷史上唯一的正統女皇帝。

公元684年，武則天廢唐中宗立睿宗，臨朝稱制。9月，唐開朝勛臣李勣之孫李敬業，以匡扶李唐王室為理由，在揚州起兵反對武氏。

其間，投在李敬業幕下，掌管文書機要的駱賓王，起草了著名的《代李敬業討武曌檄》。

此文作為一封公開信，也被譽為「古今第一罵文」。據說，竟也贏得過被罵者本人的喜愛和尊重——

當這封慷慨激昂，氣吞山河，通篇痛斥武則天行徑的檄文，很快傳到她本人手上時，她竟對其作者駱賓王的精彩行文大加讚賞，並詢問丞相：「你怎麼會失掉這樣的人才呢？」

李敬業憑藉這篇檄文，前後動員10餘萬人舉義，終被武則天以30萬大軍打垮，駱賓王從此不知所蹤，然而他這篇檄文卻得以千古傳頌。

駱賓王天下有名，但仕途不順

即使是真不知道駱賓王為何方神聖的中國人，多半也都會背那首據說是他7歲時所寫的詠鵝詩：「鵝，鵝，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從小就有「神童」之譽的駱賓王，字觀光，系唐代詩人，與王勃、楊炯、盧照鄰合稱「初唐四傑」，又與富嘉謨並稱「富駱」。

駱賓王父親曾官至青州博昌縣令，並死於任上。駱父死後，駱賓王流寓博山，後移居兗州瑕丘縣，在貧困落拓中度過了他的早年歲月。

駱賓王雖早慧且才華出眾，但他成年後混跡官場卻始終不順。唐高宗永徽(650-655)年間，他本有機會成為道王李元慶府屬，道王叫他陳述自己的才能，他卻因史稱「恥於自炫，辭不奉命」。後拜奉禮郎，為東台詳正學士，結果又因涉嫌貪腐被貶了官，並從軍西域，久戍邊疆。

駱賓王詠鵝圖 范曾繪

好在他後來由邊疆入蜀，投在了姚州道大總管李義軍幕下，乾的是隨軍秘書工作。其間，李義軍平定蠻族叛亂，各種文檄多出自他的手。在蜀時，他還與初唐詩人盧照鄰往來唱酬，成一時之佳話。

唐儀鳳三年(678)，駱賓王調任武功主簿、洛陽主簿，又由洛陽主簿入朝為侍御史。

在此期間，適逢皇帝唐高宗碌碌無為，皇后武則天干預朝政，並在暗地裡扶持自己的親信，排斥異己。很想在政治上有所作為的駱賓王，遂將武則天的所作所為視為叛逆，曾多次上書對其進行指責，結果因被武則天黨羽羅織罪名而送進了監獄。

他在獄中寫了首詠蟬詩抒發鬱悶，其中兩句「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余心？」再成傳世金句。

入獄次年，駱賓王幸遇特赦獲釋，並於調露二年(680)出任臨海縣丞。可他對此很不滿意，於是棄官向南方遊歷，結果就在揚州碰上了一件大事，還順勢寫了篇《代李敬業討武曌檄》傳揚天下。這是後話。

不妨先來插敘事情的起因。

武則天像

當唐朝進入武則天時代

弘道元年（683）至嗣聖元年（684），經由唐朝一時亂局，歷史進入武則天時代。

唐高宗李治駕崩和中宗李哲被廢，是武則天政治生涯的分水嶺。她此時雖已61歲，放在今天，已過了退休年齡，但卻開始獨斷朝綱，排除異己，著實想過一把皇帝癮。

為在有生之年能實現自己的女皇夢想，芳華不再的她加快了意欲改朝換代的步伐。

她先廢李哲，立李旦，後又囚禁李旦，逼死李賢，繼而臨朝稱制，頻頻改元，從嗣聖改元文明，又從文明改為光宅，把唐朝的旗幟由紅色改為白色，將東都洛陽改為神都，把洛陽宮改為太初宮。

與此同時，她還大肆追尊武氏先人，提拔武氏子弟。比如將武氏五代以內祖宗，男的全都封王，女的全都封為王妃，同時還建立武氏七廟。這是一件嚴重違規的舉措。根據禮制，只有天子才能建七廟祭祀列祖列宗，其他任何人都沒這個資格，否則就屬逾矩和犯上。但武則天這樣做了，她顯然已把自己當皇帝看待。

武則天還把她的侄子們一個個提拔起來，尤其是其中的武承嗣、武三思，一個被提拔為宰相，一個被擢升為兵部尚書，一文一武，把持軍國大權。武則天則在朝中穩坐權力中心。

《大明宮詞》中的武則天（歸亞蕾飾）和太平公主（周迅飾）

幾個官場失意的哥們決定造反

但偏就有人向武則天叫板了。

當年，在距離洛陽數千里之外的揚州城內，一張酒桌上，有幾個官場失意的人借著酒勁發了通牢騷，然後就醞釀出了後來震驚朝野的揚州叛亂。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嗣聖元年（684）九月，一個名叫李敬業的人到了揚州。此人原是英國公李績的孫子，而當年若非李績中立，武則天也當不了皇后。武則天日後感恩李績，李績因此享盡榮華壽終。由於李績的兒子比他老爸還死得早，其英國公爵位就直接傳給了嫡長孫李敬業。

李敬業承襲英國公爵位後，又做了刺史，可謂少年得志。但他在政治上不像他爺爺那樣中立，情緒化非常嚴重，屬於李唐的擁護者。由於他在政治上站錯了隊，後來被貶了官。不僅他被貶官，他的弟弟李敬猷連帶著也被貶了官。這哥倆一肚子悶氣，便決定到揚州去散心。

由於李敬業、李敬猷這兄弟倆是將門之後，無論在官場還是江湖上名氣都很大，到了揚州，身邊就聚集了一大把朋友，天天吃吃喝喝。與此同時，另兩個人也鬼使神差地來了揚州，他們一個叫駱賓王，另一個叫魏思溫。

駱賓王當時就是因「鵝鵝鵝」家喻戶曉的人物自不待言，魏思溫原是個監察御史，不知是工作出了差錯，還是得罪了武則天集團的人，竟被貶成了一名縣尉，後來就連縣尉的飯碗也丟了，被直接革職為民。

由於同屬天涯淪落人，李敬業、李敬猷兄弟倆就與駱賓王、魏思溫遇上了。在一家酒館內，幾杯酒下肚後，大感相見恨晚的幾個人就有了共同的語言。他們把話題矛頭都指向了武則天，說她野心勃勃想當皇帝，李唐王朝岌岌可危。說著說著，大家油然而生一種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神聖使命感，覺得應該拍案而起匡扶李唐王室。於是，達成了必須造反的共識。

接下來，大家排排隊吃果果：李敬業被推為盟主，成了領頭人；駱賓王是大才子，由他負責書稿文牘之事，當了記室，類似於現在所說的秘書長；魏思溫腦子好使，足智多謀，就成了軍師，相當於參謀長。當然，除了他們幾人外，還封了不少其他的官。

就連當時還在朝廷里擔任監察御史的薛仲璋，也被他們寫信叫了來，以涉嫌謀反理由拿下了揚州的地方大員，這樣李敬業就能粉墨登場，自稱是揚州新任地方官了。

等控制了揚州城後，李敬業決定打出旗號正式開始造反。

就連武則天都稱道的古今第一罵文

可造反也需要理由，否則天下人怎會服呢！於是駱賓王受命展示才幹，他大筆一揮，草擬了一篇千古檄文《代李敬業傳檄天下文》，後人也稱其為《討武曌檄》。

該檄文的內容共分3部分:

第一部分以大忠大孝為前提，列舉了武則天的3大罪狀：以太宗才人身份誘惑高宗，使高宗背上亂倫的罵名，同時殘害王皇后，殺姊屠兄，弒君鴆母，殺害了自己的哥哥、姐姐，謀害了高宗，毒殺了自己的母親；包藏禍心，窺竊神器，想當皇帝，取李唐天下而代之。實為「人神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第二部分是適時推出義軍領袖李敬業，並歌頌自己的軍隊。文中說李敬業是李唐的舊臣，名將英國公之後，他領導的這支軍隊是威武之師，仁義之師，戰無不勝之師，所以「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彷彿勝利在望；

第三部分重點是號召天下人都加人到反武匡唐的大軍中來。此文為此正告朝廷文武官吏要認清形勢，匡複李唐，共享富貴；若執迷不悟，首鼠兩端，必是死路一條。

該檄文最後以「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作結，語氣悲憤，很能引發天下人對李唐王朝的留戀，激起聲討武氏的共鳴。

這篇振奮人心的戰鬥檄文發出之後，人們四處傳抄背誦，形成了強大的輿論力量，確實出現了一時應者雲集的局面。

造反初期，李敬業很快就拉起了十幾萬的人馬。

當駱賓王的檄文很快傳到洛陽後，武則天看了檄文抄本，但見此文寫得文采斐然，尤其那句「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可謂大氣磅礴，不禁拍案叫絕。

面對惴惴不安的大臣們，武則天放下檄文，漫不經心地說:「此人才華橫溢，抱負不凡，這樣的奇才居然沒有被推薦到朝廷，這就是宰相你的不對了啊!」

義烏駱賓王紀念館

揚州叛亂被平息後，駱賓王下落成迷

幾天之內，朝廷就很快集結起30萬大軍，由武則天派出李孝逸挂帥、魏元忠做軍師，南下征伐李敬業叛軍。

一開始，李敬業一方還連打勝仗，但不久，這伙烏合之眾就領教了正規軍的厲害。

其結果是，官軍在清繳周邊叛軍勢力後向揚州進發，李敬業率其殘部死守揚州不成，便決定從這裡入海逃往外國，蓄勢再來。可惜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沒有人願意跟他流竄異幫。沒走多遠，他就被部將殺了。

揚州叛亂就這樣被平息後，關於駱賓王的下落，至今還是個迷。

《舊唐書》與《資治通鑒》上都說駱賓王是被殺了，《新唐書》本傳卻稱他「亡命不知所之」，《朝野僉載》還說他是投江而死的，而郗雲卿在《駱賓王文集》序中更認為他「因致逃遁」躲過了此劫，孟棨《本事詩》甚至說駱賓王逃脫後削髮為僧，「遍游名山。至靈隱，以周歲卒」。

還有傳說講，駱賓王在揚州舉兵失敗後，逃匿在了今江蘇南通一帶。據野史記載，明正德九年(1514)，義烏南通城黃泥口有一位曹姓農民在挖地時曾發現了駱賓王墓。農人當時掘開墳墓，見「棺內人還衣冠如新」，大驚之下又將墓地封回原狀。不久墓址被水淹沒。

清乾隆十三年(1748)，任職南通的福建人劉名芳，派人下水搜尋，結果還真找到了幾根「枯骨查牙」，他們就當作是駱賓王的骸骨，將其迎葬至狼山東南麓，這便是保存至今的南通駱賓王之墓的來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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