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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不來,我就要走了,這是最後一年

人的一生,總是在不斷地選擇,而這種選擇常常決定了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生活方式。

09年9月選擇在北方的海濱城市天津讀大學,13年7月選擇一個人去西藏,16年5月選擇在敦煌做客棧,而18年大概是在敦煌的最後一年了,然後再選擇一次,在漂泊多年之後,選擇一個地方,從而真正留下來。

常說,過了將近五年的流放生活。

剛從農村進到天津,然後從天津就到了西藏,再從西藏到了敦煌,這些都是西部的偏遠小城小鎮。

15年11月從拉薩回到西安,竟不會用滴滴叫車,對於滴滴只是聽過,覺得那是離自己很遙遠很遙遠的現代化名詞。

16年1月在武漢某大商場用餐,居然要拿號排隊。

17年12月,從上海去到杭州聚會,點餐居然可以在手機微信上完成。

在拉薩的時候,一些大的餐廳也只能用現金或者刷卡,微信支付寶是不能完成支付的。

說是流放,也真的是在流放了,將自己放逐在僻靜的地方,能讓自己安心做事,不迷失,不隨波逐流,不荒廢這走幾步就走到盡頭的短暫一生。

常有人說羨慕我這種四處行走的生活,而我常常會回之一笑。

因為自己是從農村出來,因為自己的出身低於多數,所以總是要付出比常人多出許多的的努力,努力學好每一門功課,保證自己的名次,從而不被淘汰。同時還要努力讀課外書,要比別人懂得更多,不至於某天在某些人某些事面前顯得自己淺薄鄙俗。

在大學,在天津,看到身邊的人常常泡在DOTA里,更不敢鬆懈,對專業的無趣讓自己將近乎全部的時間泡在圖書館裡,歷史、文學、地理、人文、戰爭、藝術……幾乎所有的學科都在涉獵,從學校圖書館到泰達圖書館都留下了印跡。

從09年10月24日第一次到北京香山,到現在,將足跡留在了這個國家的東西南北,從最北邊的哈爾濱,到最南邊的南寧,從最東邊的牡丹江,到最西邊的伊犁,只是讓自己在某些人某些事面前顯得不是那麼粗鄙淺薄。因為自己從偏遠的地方來,因為自己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因為自己狹小的視野,並因此帶來的不安全感與急促感,所以要走,所以在走,去看外面的世界,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去西藏,去了解西藏,然而兩年的生活卻是讓自己倍感壓抑的,因為發表的文字而被喝茶。在陽朔,同住一屋的騎行者說,他曾騎完川藏線,本想在西藏逗留半月,然而進進出出被檢查令其不安,只待了三四天便離開了。

13年8月10日離開拉薩的時候哭了,因為愛這片土地,因為懂得,因為愛的深沉。

15年11月11日離開拉薩,是無奈,因為在心裡掩藏了過多的西藏,嚴嚴實實,從不敢讓人偷窺一點。12月回去,再聽他們說起一些過往,更是無奈了。

常有人問為什麼離開西藏,我想說,西藏藏了太多的秘密,以至於走過的人心中無法盛下,便離開了。

做客棧並非自己的心愿,只是一種謀生的手段而已。對於人生的價值,更願意成為一名記者,因為這樣可以學到更多,更重要的是可以幫助別人,即使我的工作只是讓街頭下水井蓋失而復「得」,這也是令我欣慰的。相對於一篇華而不實的財政預算民生新聞,可以上頭版頭條的新聞而言,這的確算不得什麼有價值的新聞,然而對於普通民眾,對於生活在這個下水井周圍的市民而言是十分有益的,他們不用再擔心貪玩的孩子會跌落下去,周圍的商鋪也不會再聞到異樣的氣味,這於我便是價值。

曾經的讚歌唱得夠多,唱讚歌也不缺乏我一個,於是轉眼於氣象,於青藏高原的環境土質,於幾千上萬年來它的冷暖,上凸下凹,只是科學事實,無關睜眼閉眼的偽新聞,到後來這些興趣也漸淡,便離開了,寄情于山水沙漠戈壁。

來來往往的各地人,將腳印留在敦煌,出門去說再見,其實踏出那道門,我知道那是很難再見到了,世界這麼大,散落了各地。而我常常絮叨保重,一路順風,這是心裡話,而非套話,因為每年去西藏的人總有沒有回來的。在高爾寺山上一位喇嘛讓轉告旅行者「你的生命不只是自己的,還是家人的,沒有準備好就不要上路,你不知道你離開後父母是如何熬過的。」

今年八月十一日遇到一位帕金森客人,一起穿過夜市的時候他一腳高一腳低地和我走著,聽他說他確診時他母親的反應,再到眼前的情景,不免感傷,見不得跟前的人受委屈,更何況是溢於外形的疾病折磨呢!

如果不相見,便可不相知,便可不相欠。

如果我是盲人,對於這個世界顏色的變化沒有感知,那麼天昏地暗與我何干?

如果我是聾子,對於這個世界聲音的變化沒有感知,那麼失聲慟哭與我何干?

如果我是冷血,對於這個世界情感的變化沒有感知,那麼悲歡離合與我何干?

在我認真的時候,千杯醉倒,從中國的西南到中國的東北,跨越五千公里;在我認真的時候,徹夜在寒風中守望,戰戰兢兢;在我認真的時候,別人都說我是瘋子,我也是這麼認為。

蝸牛會在受到外部攻擊的時候將整個身軀蜷縮在殼內,因為它被攻擊過,它知道痛了,因此它才會將身子的一部分探到外面。

懂得的人無需多言,TA便會懂你,不懂的人,千言也是枉然。何必多言?

我在敦煌等你,這是最後一年。

願有歸宿,從此不再漂泊。

2018.1.1 秦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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