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房子太貴了，我不要了！
1
阿濤在屋內煩悶的坐著，他的爸爸則坐在屋外的門檻上，吧嗒吧嗒抽著煙桿。
阿濤今年29歲，29歲對農村來說，早就過了結婚的年齡。
可是因為城裡沒有房子，他們生活的那個農村地處偏僻，經過幾年的變遷，很多人早就搬離出去了，更多的是在城市裡買房居住。
再過幾年，這個農村會成為荒村，到時水電都不通。
正因為城裡沒房，阿濤才找不到女朋友，結婚對他來說，更是比登天還難。
阿濤的爸爸年近60歲，這一輩子辛辛苦苦在工地幹活攢了20多萬，可是現在卻不知道怎麼辦。
14年的時候，以為房價會跌。
15年的時候，房價漲了，那麼16年總該跌了吧。
結果16年又漲了，漲的形勢更加兇猛。
很多人窮極一生，都買不起一套房子。
阿濤爸爸以為這樣總該跌一點點吧。
17年，政府加大力度調控，但房價依舊往上漲。
2
此時此刻，懷揣著20多萬的阿濤爸爸，才明白房價永遠不可能下跌，那就像一隻離弦的箭，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以前20多萬可以在阿濤所在的城市買一套100平的房子，現在連50平的首付都不夠。
阿濤爸爸本來以為可以再等兩年，買一套大一點的房子，沒想到短短几年時間，房價上漲了將近5倍，無論怎樣他都想不明白，一輩子在工地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攢的錢，在房子面前怎麼就貶值了那麼可怕。
也許他可以再等等，直到房價真的下降了，再去城裡買套小房子，可是阿濤卻等不了了，好幾個女孩來到村裡阿濤的家一看，家徒四壁，貧窮沒落，二話不說轉身就走了。
好不容易有一個姑娘是真心喜歡阿濤，也願意留下來跟阿濤一起打拚，可是姑娘的爸媽不遠千里跑過來把女兒拉走了，說什麼也不讓女兒下嫁給阿濤，還大聲痛斥阿濤：「窮酸樣，想騙我女兒跟你吃苦啊？沒門！」
阿濤沒有說話，只是躲在被窩裡大哭了一場。
阿濤的爸爸坐在院子里，天色變的陰暗昏沉，月亮悄悄爬上樹梢，時間像一隻只會吃肉的螞蟻，在啃咬著阿濤爸爸的心。
晚上12點，阿濤走出門對爸爸說，他想去廣東的工廠打幾年工，一方面可以多掙點錢，另一方面是為了逃離，在老家，年齡對他來說就像一種無盡的恥辱，外面很多人說三道四，以為他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了。
阿濤爸爸覺得心裡很愧疚，低聲說，對不起，是爸爸耽誤了你。
阿濤搖頭笑了笑，大不了一輩子不結婚。
這句話像是刀扎一樣，狠狠的刺進爸爸的心裡。
3
一晃又是半年，突然有一次阿濤接到爸爸的電話，催他回去一趟，電話里事情好像很緊急，阿濤連夜坐了30小時的火車回到家裡。
飯桌上，是一疊零零碎碎，鄒巴巴的錢，還有一張保存多年的銀行卡。
阿濤爸爸告訴他說，銀行卡里有25萬，桌上這些錢差不多有2萬，加起來先到城裡買套小點的房子，可能還差點，我會去想辦法。
這半年，阿濤看見爸爸明顯又憔悴了許多，身體消瘦，心裡越發的難過，他說，你不用管我了，這些錢留著你自己養老用，我自己也在掙錢。
爸爸說，你的錢攢起來，將來留著裝修用，房子爸爸一定會給你買，再怎麼樣也不能耽誤你成家的事，雖然現在頂多買個空殼，沒錢再裝修，但至少會有女孩願意跟你。
阿濤愣在那裡，家裡的牆壁破裂了，還堆積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礦泉水瓶和廢棄紙箱。
廁所門口掛著的毛巾破舊不堪，角落裡的一根牙膏擠了又擠，已經扁的不成樣。
爸爸的房間里，放著幾盒藥物，阿濤一眼就能看清，那些是止痛藥。
「一起去把桌上的2萬多塊錢存進銀行卡里，然後就去城裡看看房子，真的不能再等了，這房子一天一個價，嚇死人。」
阿濤爸爸拍了拍阿濤的肩膀說，然後帶頭走出院子。
4
去城裡的路上，有個熟悉的阿伯說，阿濤爸，今天不去扛水泥啦，聽說鎮上又來了好幾車，大傢伙都趕著去做工掙錢呢。
阿濤爸爸笑著說，今天不去了，我和兒子要去城裡一趟！
阿伯看了看阿濤說，也是，你兒子有出息了，這是帶你到城裡要享清福了吧，你也啥都別幹了，上次腰閃了一次，現在好了嗎？這年頭拼什麼也沒比命更重要。
聽完後阿濤一陣臉紅，心裡真是羞愧萬分，等阿伯走遠了，他才問道，爸，你去給人扛水泥了？
阿濤爸爸樂呵呵說，沒事沒事，我有的是力氣，跟我一起做工的人，可都沒我的力氣大呢。
到城街一個路口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空瓶子從門縫裡飛了出來，幾乎要砸在阿濤的頭上。
阿濤頓時有些氣憤，正要罵那人一句，結果從門縫裡走出一個胖女人說，老師傅，給你留的空瓶子，裡邊還有幾個，去拿吧，早點掙錢給你兒子買房娶媳婦！
阿濤鼻子猛地一酸，他努力去回想，曾經爸爸也當過軍人，也曾耀武揚威過，可是如今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爸爸為什麼會去扛水泥，為什麼會到城裡撿空瓶子和廢紙箱，家裡的桌子上只有一堆難以下咽的饅頭和鹹菜，這樣省錢能省出多少來，一切僅僅是為了攢錢給自己買房娶媳婦嗎。
5
曾經年少的他，想過有一天要出人頭地，給爸爸掙很多很多花不完的錢，讓爸爸能夠享受城裡人的生活。
可是現在，他學會了沉默，也只剩下沉默。
把錢存到銀行卡的時候，看到一疊粘乎乎的散錢，阿濤更加明白這些都是爸爸幸苦掙來的血汗錢，他不能再繼續沉默了。
阿濤把銀行卡交回到父親的手上，說，爸，我不要房子了。
爸爸愣了一下，也很生氣，說，兒子，別等了，房子不會降價的，再等一下就算拼了性命也買不起的。
阿濤說，爸，我真的不想要房子了，就讓它永遠漲下去吧，漲到一平十萬二十萬，反正我不想買了，也不想我們一輩子為銀行打工，你以後在家就享享福，自己想吃什麼就買什麼，想穿什麼就買什麼，我們租房住一樣也可以生活，如果一定要我買房，那就等我自己有能力了再買，如果全世界的女人都要有房子才能結婚，那我就不結好了，這輩子我認了。
爸爸嘆了嘆口氣，堅定的說，還是買了吧，趁我還可以掙錢，一定要買，我還想給你抱下孫子呢。
阿濤忽然硬咽了起來，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能夠早點抱孫子，是爸爸下半輩子最大的期望。
「都怪我沒出息，爸，你受苦了。」阿濤不敢直視爸爸。
「是爸爸自己沒本事。」爸爸用力拍了拍阿濤的肩膀。
最後阿濤還是在爸爸的勸說下，把錢交了首付買了房子。
6
今年12月的時候，阿濤接到隔壁家三嬸打來的長途電話，說爸爸在扛水泥的時候昏倒在地上，嘴角還有一絲血跡。
阿濤連夜趕回去，在醫院裡爸爸的神色蒼白無力，但依然安慰阿濤說，一點小意外，沒事的。
阿濤哭著鼻子說，爸，我不要你這麼幸苦了，我這就把房子賣了給你看病。
爸爸從病床上坐起來說，千萬不要賣，我的病早晚會好起來的，一輩子買套房子不容易，我們不能到頭來一無所有，爸爸什麼都沒有留給你，唯有這套房子，我不能讓人背後戳我脊梁骨，嘲笑我說，一輩子辛辛苦苦積攢的錢，到最後還全部給了醫院，兒子也沒娶到媳婦，要是這樣，活著還有什麼勁。
阿濤從醫院裡走出來，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這個時候，售樓部的小姐打電話給他說，先生，恭喜你了啊，你買的房子一個月內又漲了500。
阿濤沒有回應，心裡只剩下爸爸為了攢錢替他買房一連串的往事，一套鋼筋水泥澆築成的房子，結果卻差點奪去爸爸一生的性命，真的值嗎？
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挽留醫院病房裡，那個身體隨時都有可能支撐不了的生命。
他想，他會拼盡全力，哪怕一命換一命。
公號丨讀者生活
作者丨葉生瑜
要按照你想的去生活，否則，你遲早將按照你生活的去想。
TAG:學生兼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