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相親了，我愛你」
「別相親了，我愛你」
沐兒
小鬧回老家過年了，屋子裡特別安靜。客廳里再也沒有了肥皂劇的聲音，也沒有了小鬧公鴨似的嘎嘎大笑聲。
兆麟暗暗開心，終於能安靜幾天了。自從小鬧搬進來，自己就再沒有安生過。
兆麟是小鬧的二房東。他在清河租了個兩居室的房子，再轉手把小一點的那間租出去。而小鬧，就是那個房客。
如果說年收入20萬以上就算中產的話，那兆麟也算個中產了。雖然在北京他沒有房子，但老家的小縣城裡，有一套200多平的「豪宅」。他打算在北京再打拚個幾年，回老家開始創業。
跟他相比，小鬧就是個無產階級：剛畢業兩年的小丫頭，騎一輛70塊錢買的二手自行車。每當兆麟看到小鬧在樓下把她破舊的自行車鎖了一道又一道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嘲笑她。
「擦，就你這車，有人偷嗎？」
「怎麼沒有！我都丟了3輛自行車了！」小鬧臉一紅，辯解道。
小鬧覺得這人特別討厭。不就是自己有輛車嗎？就可以放肆地嘲笑我？
所以，平時，小鬧不怎麼搭理他。加班以後回到出租屋，她就吃吃零食，看看肥皂劇。這是她放鬆的唯一方法。
兆麟也不大搭理小鬧，除了偶爾嘲笑她。兩個人的關係，實在是彆扭。如果不是這個房子離上班的地方近，小鬧早就搬家了。
「洗澡間的下水道又堵住了！我今天扒了好多頭髮出來，噁心死了！你就不能把頭髮剪短一些嗎？」小鬧剛下班回到住處，兆麟就黑著臉說。
「我已經很注意了，每次都會把頭髮撿起來扔掉。」小鬧委屈地說，「要不，下次我來清理吧。」
「等你清理，早就水漫金山寺了。」兆麟沒好氣地說。
小鬧賭氣關上門，兆麟卻砰砰敲門：「陽台上的衣服，風一吹就跑一塊兒了。如果有掉色兒的，就全染了。下次拜託你用夾子固定下。」
看他完全沒有表情的臉，小鬧就生氣。好不容易脫離了父母的嘮叨，好傢夥，這個二房東，比媽媽還啰嗦。
「你既然處處看不上我，幹嘛把房間租給我！」小鬧兇巴巴地問。
兆麟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我想著租給女孩子會幹凈一些。看照片你挺乾淨的，搬進來之後才知道是個邋遢王。嘖嘖，穿的還挺整潔的，怎麼就不會收拾做家務呢。」
小鬧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嫌棄。她覺得，兆麟只要在家，就總是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
「真讓人受不了。知道啦！」她砰地關上了門。
不到一個月，洗澡間的下水道又堵住了。這次，小鬧決定大顯身手，不讓兆麟嗆自己。她在網上查了方案，又學著兆麟的樣子，用吸盤吸，用鐵棍捅。折騰了半個小時，戴著的手套髒兮兮的，下水道還是沒有疏通。
恰巧，兆麟下班回來。他舒服地躺倒在沙發上，欣賞著小鬧的狼狽樣。
小鬧黔驢技窮，求救似的看了他一眼。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來：「你如果明天晚上負責炒兩個菜，然後再刷碗，我就來幫你弄。」小鬧沒辦法，只好接受了這個不平等條約。
第二天晚上，小鬧像伺候大爺似的，筷子擺好，飲料倒好，兆麟才晃著腿坐到桌子前面。
「你炒的菜還可以，就是咸了點。」吃完飯，兆麟跟美食家似的，點評了句。
「去死吧。」小鬧在心裡罵。但她卻又有一絲高興，這是搬進來之後，兆麟第一句略帶表揚的話。
為了節省開支，小鬧周末也不怎麼出去。廚房雖然不大，但自己做的菜，更合胃口。外面的餐館，大的太貴，小的呢，又怕用了地溝油。
隨便做兩個菜，吃完飯，她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開心的地方，就嘎嘎笑。有好幾次晚上，睡著了的兆麟活生生被她的笑聲驚醒。
「喂，你能不能有點淑女的樣子！笑小聲一點會死啊！」他拉開一條門縫，朝她吼。
小鬧吐吐舌頭，說了聲對不起。但一轉身，嘟囔一句「會死」，她又聚精會神地看起來。
「一切伙食費我出，你負責做菜，我負責刷碗。怎麼樣？」小鬧搬進來大概半年後，某天晚上，兆麟提議。
小鬧張口就想拒絕，但轉念一想，還是挺合適的。反正自己也是要做飯的，現在只不過多一個人的分量，還不用刷碗了。更重要的是，每天的晚餐，省下來也是一小筆錢呢。
這麼想著，她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從此兆麟除了應酬，也早早回來，宅在家裡。
但一起吃飯，卻並有改善兩個人之間劍撥弩張的局勢。
這天，小鬧接了個電話，是同事幫她安排了場相親。
「哇，我好緊張啊。我不喜歡他還好，要是喜歡他，我講話都會結巴的。」小鬧有些興奮，對著手機嚷。
「你喜歡他有什麼用，他喜歡你才行。」兆麟沒頭沒腦地刺了他一句，「長這麼丑，相什麼親。」
小鬧氣得「啪」把手機拍在桌子上，屏幕立馬碎成了蛛網。她看看手機，又看看兆麟：「你，你太過分了！」
小鬧跑回房間，眼淚不聽使喚地噴涌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生氣。兆麟就是這個德行，跟她說話一向這個調調，按說她也該適應了才對。
可是，對著一個對自己長相不太自信的姑娘說她丑，兆麟這算是戳到了她的疼處。小鬧在心裡暗暗發誓，這幾天就出去找房子，儘早搬出去。
兆麟看著小鬧蛛網似的手機屏幕，又看看她緊閉的房門，後悔極了。他知道自己太口無遮攔，但也奇怪了，他就是忍不住刺激她。
他走到門口，想抬手敲門道個歉，但舉起的手又放了下來。
默默地下樓，默默地發動車子，他去了附近的手機店，給她買了個嶄新的蘋果8。
「這是賠你的手機。」 他在紙條上面寫著，「為了表示歉意，這次你相親，我可以負責接送。」他把紙條壓在手機盒下面。
看到手機的那一眼，小鬧就原諒了他。畢竟，這個手機，差不多是她一個月的工資了。
這次相親，以及後來的幾次相親，都沒有成功。
小鬧沒覺得男生哪兒不好，但就是感覺不對。他們溫文有禮，但在小鬧看來，卻少了些溫度。
兆麟特別煩小鬧相親。這麼年輕，著什麼急。自己快30了，也沒有天天張羅著相親呢。她那些同事也奇怪了，天天不好好工作，就想著給人介紹對象。
好在小鬧回老家過年了，相親的事總算告一段落。屋子裡特別安靜。他躺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是小鬧經常看的綜藝節目。
他忽然很懷念小鬧公鴨似的嘎嘎的笑聲。其實，他並不覺得她丑，相反，他很喜歡她塌塌的鼻子，以及她生氣時咬著的厚厚的嘴唇。
他喜歡吃她做的菜，看她笨手笨腳晾衣服的樣子。
他隨手劃開她的朋友圈。
一回家奶奶就逼我相親。唉，農村的孩子命苦，20歲沒對象就是有問題。無fuck說。
還配了一張她撅著嘴賣萌的照片。
兆麟頭腦一熱，點開了她的頭像，敲了一行字：
「別相親了。我愛你。」
他緊張地出了汗，心砰砰地跳。正在想著要不要撤回，小鬧的電話打了進來。
「死兆麟，你終於開口啦。我相親幾次，總是忍不住拿你去跟別人比。你這麼討厭，但我就是喜歡不上別人。」
有些CP，就是相愛相殺。明明心裡喜歡，卻要裝出毫不在乎的樣子。
小鬧其實也早就偷偷愛上了兆麟。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可能是在兆麟總把她做的菜吃光光的時候；可能是一天半夜，小鬧發燒，他緊張地送她去醫院的時候；也可能更早，是他一邊嘮叨，一邊拿木夾子把小鬧的衣服一件件隔開的時候。
沐兒
專欄作者
十點讀書籤約作者
旅居歐洲的漢語教師
喜歡瑜伽和徒步
走過三十多個國家
已出版《世間唯有我的達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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