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韻揚州——隋煬帝

文韻揚州——隋煬帝

（文：劉永春）

隋煬帝楊廣與其父隋文帝楊堅攜手推翻分裂三百多年的南北朝，鑄就一統華夏的駭世豐碑！可當他剛跨入大隋朝金鑾殿後，據傳說，於自己江山社稷而不顧，卻千帆競渡，千舫橫流，偕三千歌女沿開通不久的大運河下江南，痴迷在煙花三月的揚州瓊花叢中，其結果呢，把江山丟了，小命也丟了，還遺下荒淫無度的惡名，還背上亡國之君的罵名。

其實，傳說歸傳說，現實與歷史還是有些出入。其一，隋煬帝尚未坐上皇位之前，曾兩度被隋文帝委以重任，在揚州鎮守江隘十年，平定陳朝之亂，對於生在揚州長在揚州且開在揚州的瓊花並不陌生。他再熊也不至於熊到這麼大程度吧！其二，有史為證，他為躲避李淵 、李世民等反隋大軍，無奈地離開西都長安、東都洛陽，交由其子越王楊侗代為管理，自己退守南國陪都揚州，憑藉江南半壁河山欲與反隋浪濤風起雲湧、勢不可檔、席捲大半個北方的叛逆之徒一決高低。此時，他哪有那份閑情來觀看瓊花觀內的那株瓊花王，又哪有那份逸致舉杯邀月無雙亭？這個故事編寫得既凄美又荒唐，幕後推手有二：一是李世民，二是老百姓。李世民欲使自己推翻隋煬帝的隋朝合法化，也欲使新生大唐朝有穩定的根基，借這次事件重度妖魔化了隋煬帝。那普天下的老百姓應該是明辨是非，怎麼也與李世民穿一條褲子呢？這就不怪李世民而怪隋煬帝他自己。隋煬帝一生亂用民力，窮用兵力，在極短時間內發揮到極致。若退一步說，這件事不是憑空捏造，還含點事實成分。首先隋煬帝第三次下揚州正是瓊花盛開的季節，其次他這次的的確確死在了揚州。只不過死因有點離譜，不是被反隋大軍所殺，而是被手下人兵變所縊殺。因此說，對隋煬帝功過是非，褒貶不一。其中，不失公允的唐朝大詩人皮日休有詩可證：「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

要想蓋棺定論隋煬帝，要想還隋煬帝的歷史以本來面目，揚州人最有發言權。現如今，揚州人在瓊花觀內，用花崗岩書寫的形式，向世人再現了隋煬帝多面的鮮明的人生。

隋煬帝（公元五一九——六一八年），名曰楊廣，一名曰楊英，小名曰阿么，隋文帝次子，獨孤皇后所生。他少年時姿美敏慧，文武雙全，才華橫溢。十二歲時封晉王，十九歲時任統兵元帥滅掉陳朝，在史上第三次實現了華夏各民族的大統一。二十一歲任揚州總管，坐鎮江南。在揚州任上，三十二歲被立為太子，四年後三十六歲時離開揚州登上皇帝大位，因眾所周知的原因，十四年後匆忙返回揚州，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半年後，他的孫子隋恭帝楊侑被李淵暗殺於西都長安，自那時起，大隋王朝退出了中國的歷史舞台。揚州是隋煬帝展示政治平台和龍興之地，也是他的索命之地啊！在揚州，隋煬帝由於滅陳朝平陳亂建有奇功，同時，治理江南施有善政，在隋文帝心中樹立起難得人才的印記，所以隋文帝才最終下定決心廢掉大太子揚勇，改立次子揚廣為太子。如若隋文帝地下有知，定會對自己所為十分懺悔。假如那樣的話，隋王朝的歷史完全可以重新改寫！因此說，興也揚州，勃也揚州，亡也揚州的隋煬帝，給揚州人留下諸多嘆息、疼愛、慰藉。

世上最大之事當屬一統江山，隋煬帝就能做得出來。隋煬帝不僅就此作為。開鑿大運河、開創科舉、西巡張掖……皆具戰略家還戰略家眼光。大運河開通僅需六年、人工開鑿、延綿五千餘里，從此溝通黃河、淮河、長江、海河、錢塘江五大水系。它無論從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來講都輝煌了一千餘年，我想，往後，還將繼續輝煌下去。至今，在世界水利史上無人逾越！再說開創科舉制度，從此打破世襲製做官的門坎，想法本身就是一大創舉。往後，朝代換了不少，漢族人和少數民族人象萬花筒似輪流登上中國政治中心的舞台，但只有一件事情沒有換——隋煬帝首創的科舉制度，像太陽又像月亮，陪伴中華民族一直走到了今天。毫不誇張，它還將繼續見證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且走向未來。不僅如此，隋煬帝首提重德勝於重才！用現在話叫「科學」、叫「放之四海兒皆準的真理」！寫到這，我不得不氣憤、罵娘。一千多年前隋煬帝能看準的事，時至今日，我們的某些領導人尚未看準，居然敢顛倒！何至是顛倒，簡直是大筆輕鬆一揮——勾消。到頭來，遍地都是腐敗分子。好像一棵樹，也好像一片森林，樹心全他媽爛了，還盼望這些樹能活、能救？還指望他們（她們）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還期望他們（她們）良心發現，貪污一千萬、一千億……就此收手？笑話，天大的笑話！扯遠了。隋煬帝「西巡張掖」算是什麼作為？瞎湊吧！一點兒也未瞎湊。隋煬帝「西巡張掖」是第一個開啟絲綢之路大門之人。其深遠意義無需贅敘吧。

欲想對隋煬帝作全面了解，還要注重他的生活細節。現在敘述他在揚州的一些生活細節吧。隋煬帝是一位帝王，同樣，他還是一位詩人、僧人、美食家……他的詩作境界開闊，風格質樸，真實感人，對初唐近體詩發展產生過深遠影響，所以在中國文學史、詩歌史佔有重要地位。《春江花月夜》：其一：「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其二：「夜露含花氣，春潭漾月暉。漢水逢游女，湘川值兩妃。」《泛龍舟》：「舳艫千里泛歸舟，言旋舊鎮下揚州。借問揚州在何入，淮南江北海西頭。六轡聊停御百丈，暫罷開山歌棹謳。詎似江東掌間地，獨自稱言鑒里游。」多婉約，不是一般水平婉約；多豪邁，也不是一般水平豪邁。

另外，隋煬帝曾邀請天台山佛教創始人智覬授他菩薩戒，說明他對佛教非常重視。智覬授隋煬帝戒時，很是感動，心想，作為一國之君王，能有這樣的舉動，少見。於是說：「大王紆遵聖禁，可名總持。」隋煬帝答曰：「大師傳佛法燈，應是智者。」至此，隋煬帝被授名號「總持菩薩」，智覬也被尊奉為「智者大師」。以後二人遂以「師徒」關係交往。智覬臨終前寫一封遺書給隋煬帝。隋煬帝閱罷「五體投地，悲淚頂受。」隨後，尊奉智覬大師的遺願，隋煬帝在天台山建造一座氣勢恢宏的寺院。

揚州是淮揚菜的發祥地，源頭，當然就有名人的名菜傳奇。內中與隋煬帝扯上直接聯繫的是「蟹粉獅子頭」和「碎金炒飯」。「蟹粉獅子頭」又稱「葵花獻肉」。喜嘗各地名菜的我，充分把握住這個機會。八月中秋，在月上柳梢頭的他鄉明月夜，在隋煬帝笙簫和鳴的東關古渡邊，我悅受外甥女婿小陳的邀請，姐姐一大家子人奉陪，端坐在「揚州飯店」貴賓廳內的貴賓位置上，遍嘗一番古城名菜。內在不乏「冷拌乾絲」，當然嘍，也不乏隋煬帝青睞過的那兩樣飯菜。不管怎麼說，揚州菜和沭陽菜同種同宗，吃起來順口，品嘗起來舒心。不像大兒子處淮北菜，三地距離像等邊三角形，可菜的色質、口感完全變了樣，像兩娘生，像兩人種，怎麼也交集不起來呢。你說，怪不怪？我在想，不僅是揚州瓊花魂牽了隋煬帝，還有揚州的美食、山水、園林、人文……揚州的一切都魂牽了隋煬帝。

隋煬帝是個有很大爭議的人，主要是對他過失的定位。如果我不顧事實依據，一味地把隋煬帝歌頌為世上完人，讀者一定會懷疑作者的品質出了問題。隋煬帝也有幾大過失，還件件不小。一是殺父篡位，二是窮兵黷武，三是耗盡民力，四是看瓊花亡國、亡命……誠然，隋煬帝治國創舉被歷朝所繼承，才開創一個又一個盛世；誠實，歷朝也汲取隋煬帝亡國教訓，再未出現短命朝代。從某種意義上說，隋煬帝真是個「完人」。

隋煬帝被殺揚州，陪駕他的蕭皇后慌忙命令幾位宮女拆掉幾塊門板拼成棺材，草草掩埋了自己丈夫於江都宮流珠堂下。後來呢，由右御衛將軍陳稜改葬吳公台。唐貞觀五年，在李世民親自過問下，移葬至揚州城郊雷塘側畔。同年，被判軍掠走的蕭皇后及其幼孫楊正道來到東突厥。碰巧，東突厥首領單于媳婦就是隋煬帝的妹妹義城公主，那是隋文帝為了邊關安寧和親成果。最據傳奇色彩之一的蕭皇后，在其小姑關懷備至下，在異國他鄉平靜地生活了十年才回到了長安。唐貞觀二十六年，她以81歲高齡離世，與其夫隋煬帝合葬。前不久，國家考古隊對雷塘兩座古墓進行搶救性挖掘時，發現一號墓內刻有隋煬帝墓志銘，一個玉金腰帶，兩顆牙齒和數枚門上耳環，可以證明此墓就是隋煬帝墓。不過，隋煬帝棺槨仍是原來的門板，非常符合當時下葬的情況，而且棺材板上遺留金色門耳環還是保持隋朝物件的風格。這可能是隋煬帝在揚州陪都建立都江宮所遺存下來的唯一構建，而且是他用手親自觸摸過的實物之一，歷史價值可想而知。另外，二號墓無蕭皇后文字記載，但棺槨十分考究十分豪華，與其夫相比，乃天壤之別，又是為啥呢？因隋朝滅亡後，一說李世民收買人心，二說蕭皇后與李世民是至親。李世民把蕭皇后從國外接回長安頤養天年，可想而知，安葬蕭皇后十分隆重十分講究也在情理之中。隋煬帝的墓地經幾番奔波，最終在揚州雷塘落戶，大家紛紛帶著獵奇的心態、譏笑的心理前往探視，這或多或少對隋煬帝不太公平。到底是歷史的悲哀還是現實的悲哀？！我佇立在瓊花軒前，內心涌動著一陣陣酸楚。

歷史和人同樣偏執。隋煬帝曾以史上三個暴君之一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可以說歷史與他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商紂王摘星樓引火自焚，秦始皇嚇死平原津歸途，而他呢，隋煬帝，被宇文化及勒死在揚州瓊花溢香的龍床。從表面上看，三個人的下場雷同：但凡惡人者，終無好下場也。可哪些細閱過中國歷史的人，或者哪些了解過中國歷史的人，皆會得出相似的結論：商紂王不能與隋煬帝、秦始皇相提並論！論功過，秦始皇七三開，隋煬帝六四開，商紂王零十開；論教訓，秦始皇選接班人失查，隋煬帝治理國家失誤，商紂王執行王權失德。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吧！

言及中國歷史，不得不言及隋朝，猶如言及揚州瓊花不得不言及隋煬帝一樣，因為它對中國歷史產生過重要影響，因為他對文化揚州起到過重要作用。至此，我只能說，也只能說，揚州因隋煬帝三顧而聞名，揚州又因隋煬帝開鑿大運河而富庶，揚州瓊花更因隋煬帝偏愛而流芳千年。此刻，此景，我的情思與揚州人一樣，內含幾多嘆息，幾多疼愛，幾多慰籍……

落筆於2018年元旦賢官中小宿舍樓

劉永春：江蘇省詩詞協會會員，《新城文學》副主編。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