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選講:路勸孔子走正路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陽貨》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陽貨》
一、先理清一些主要時間節點(大致時間)
1、孔子生卒年:前551-前479
2、孔子開創私學辦教育:前520-前501
3、孔子仕途:前501-前497
4、孔子周遊列國:前496-前483
5、公山弗擾叛亂:前502
6、佛肸叛亂:前490
由以上知:公山弗擾叛亂時間是在孔子入仕前;佛肸叛亂是在孔子周遊列國中;兩起叛亂不是同時的。
二、兩個叛亂人物簡介
公山弗擾,又名公山不擾、公山不狃,和陽貨同時,季桓子家臣,因為與陽貨等一起操辦季平子喪事,深得季桓子信任,被封為費邑邑宰。
佛肸,春秋末年晉卿趙鞅的家臣,後為晉大夫范氏、中行氏的家臣,為中牟的縣宰。
三、孔子的態度
三個字:子欲往。
孔子想去。
面對公山弗擾的召喚,孔子想去,此時孔子還未做什麼大官,過去年輕時只是管管倉庫記記賬,之後一直是教書,所以有做官的衝動。說白了,孔子想改行,想去從事管理工作。這時候的孔子應該是50歲了。
面對佛肸的召喚,孔子也想去,背景是孔子在魯國做官做得不如意,率弟子周遊列國途中。可見,孔子想做官之心未死。這時候的孔子應該是62歲了。
兩次召喚,兩次都表示強烈的願望,並且果斷答覆,沒有絲毫的猶豫,這和先前陽貨要他出來做官而拒絕,似乎有所矛盾,其實不然。一是因為孔子真的想做官,這世上不想做官的人少,二是因為孔子答應陽貨「吾將仕矣」,這裡恰好是個印證。只是孔子的美好願望被子路一鎚子就打破了。
四、子路的意見和孔子的回答
(一)孔子想去公山弗擾那裡,子路做表情,表示不高興。先前我們講子見南子時,子路也做了這樣一個表情,其實那次是在這次之後,然後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末之也已。
什麼意思?末是沒有的意思。之是往、到的意思。簡單點說,就是,老師您沒有地方去了啊。
第二句:何必公山氏之之也。
這一句主要是對兩個「之」的理解。前一個「之」是助詞,無實意,後一個「之」是往、到的意思。這一句話是賓語前置句,順過來就是何必之公山氏。意思是,為什麼一定要到公山氏那裡去呢?
把兩句話連接起來,子路的意思是,老師您是不是沒有地方去了?沒有地方去也不能去公山弗擾那裡。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對於孔子想去公山弗擾那裡,子路表示反對。
子路為什麼反對?答案很清楚,因為公山弗擾是叛亂者。孔子去他那裡,等於是投敵,這與孔子一直倡導的正統觀念是不符的。子路認為他的老師是在做糊塗事,想做官可以,但是不能往邪路上走。
來看看孔子的回答。
孔子用兩個問句回答子路。
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第一句反問,他請我,難道是白白地請我嗎?言下之意,他是要任用我的,不是叫我去吃閑飯的。
第二句是緊承上一句,他如果用我,我將要在東邊建一個像周那樣的國家。什麼意思?一,魯國在東邊,就是孔子自己的國家。二,孔子想復禮,因為此時的魯國甚至周天下都已經到了禮崩樂壞的地步。
孔子的願望是美好的,但孔子確實糊塗甚至幼稚,他沒有看清對象,也沒有想想他的美好願望就像肥皂泡一樣會破滅,很天真。但從另外一個側面來說,我們還是可以看出孔子的遠大抱負和成就一番事業的願望,只是他找錯人了,找了一個犯上作亂的大壞蛋。
事情的結局當然是孔子沒有去,這與子路的提醒很有關係,否則,孔子就很有可能走上邪路了。
但孔子此後就真的踏上了仕途。
那是魯國的召喚。
孔子先做了個地方官,中都宰,管刑事。孔子做得很好,中都大治。
後被提拔做了個中央官,小司空,管全國土地和工程建設,也做得很好,只是時間不長。
最後做了個高官,大司寇。管國家公安司法工作,工作卓有成效,仕途正猛。
但最後因為一件事,他認為這官做不下去了,於是就不做官了。
什麼事呢?
在孔子的治理下,魯國內政外交等各個方面就均大有起色,國家實力大增,百姓安居樂業,各守禮法,社會秩序非常好(史書上稱「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奸佞之人和刁民紛紛出逃;同時,孔子還通過外交手段,逼迫齊國將在戰爭中侵略魯國的大片領地還給了魯國。孔子傑出的執政能力讓齊國倍感威脅,於是就給魯哀公送美女良馬,從而讓魯國國君沉溺於酒色中,以此擠走道德至聖的孔子。齊國的陰謀居然就得逞了。這才有了孔子棄官帶領弟子周遊列國的後事。
(二)孔子周遊列國,住在衛國,得到了佛肸的召喚,孔子也想去。
這一次,子路連表情都沒做,直接就用言語反駁了。
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翻譯過來:過去,我聽老師自己說過,對於那些親自做壞事的人,我是不到他那裡去的。現在,佛肸在中牟造反,你要去,是為什麼呢?
子路這話很毒,完全是請君入甕,完全是請孔子自己打自己嘴巴,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子路於冷嘲熱諷中完全是出離憤怒了。
面對子路咄咄逼人的問話,看看孔子怎麼回答。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首先承認,我是說過這樣的話。
但孔子下面的話,就暴露了孔子急於用事的心理,雖然此時孔子已經62歲了。
孔子說,有一種很堅硬的東西,無論你怎麼磨它,它都不會變薄;有一種潔白的東西,無論你怎麼把它染黑,它都不能變黑。
孔子用這兩個比喻是說「君子不移」的道理。無論環境怎麼惡劣,君子是不會被同化的,是不會同流合污的。孔子是在告訴子路,我就是那堅硬的東西,我就是那潔白的東西,我怎麼會同流合污呢?這一點,請你子路放心。
孔子接著說,我也不是那苦匏瓜,只能系在腰間而不能實用。
這句話同樣是個比喻,孔子是說,他不願做那系在腰間的匏瓜,只能供人欣賞,而不能發揮作用。試想想,孔子這話很有點悲哀。我有滿腹才華,智慧無窮,卻不能用事,不能實現治國理政的願望,我很痛苦。
事情的結局當然是孔子在子路的強烈干預下沒去應招,但我們通過以上兩則故事從孔子身上可以學到兩點。
一是入世的積極心態。一個人有知識、有能力、有主張,就要想方設法融入到社會中去,要去展示自己的才華。
二是「君子不移」的道理。一個人要堅持自己的理想追求,堅持自己的節操,堅持自己的原則,不被外界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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