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父母恩原創
(一)不忘慈父情
算起來,父親離開我已經十三年了,漫長的時光,從未停止過的思念,經常回憶起和父親在一起的點滴,父親待人脾氣和善,對自己的孩子更是寵愛有加。也正是因為如此,父親走後,我才更加不能適應沒有父親的日子,隨著時間的流逝,思念愈來愈深,有時候走在人海中,看對面走來的老人,會下意識地想,這個人眼睛像父親,那個人身形年齡和父親差不多,還有那邊走來的,神情和父親怎麼如此相似……接下來,「如果我父親還在、如果我父親還健在」的種種聯想,更是讓自己深深沉浸在遺憾、失落之中,久久難以排解。
七十年代,父親在離家十多里的鐵木廠上班,中午單位管飯,主食是一個或者兩個面卷子(就是今天的白面饅頭),不夠的話可以吃棒子麵窩頭,管夠。那時候日子過的拮据,我們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白面,所以父親每次都是把面卷子省下來,帶回家,給我們姊妹三個解饞。
那時候,每到傍晚,我們姊妹三個,只要聽到父親自行車的鈴鐺聲,就一起從屋裡奔出來,一邊齊聲喊著「爹!爹!……」,一邊看著父親像變戲法一樣,樂呵呵地從自行車的前褡子裡面掏出誘人的面卷子。回到屋裡,給我們姊妹三個勻成三份,我們往往連加熱都等不及,就開始吃開了。父親則在一旁,抽著廉價的煙捲,慈愛的望著我們。如果碰到父親發工資的日子,又恰巧路過集市,給我們姊妹帶回幾塊水果糖,也是必不可少的。
好吃的、好用的東西先由著孩子,多年延續下來,父親已經養成了一種習慣,即使到了晚年,我們姊妹三個早已長大成人,生活條件好了,父親還是會在我們回家的時候,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留著一塊給孩子們分享。我們姊妹三人,不管是誰偶爾說一句父親熬的湯或是做的什麼菜好吃,等下次再回家的時候,那道菜也必定是會擺上餐桌的。
不僅在吃穿用度上,父親首先想到我們,不管日子多麼艱難,也從來沒有把一些負面情緒帶給我們。那年我大概六七歲時,外婆病重,母親已經在那裡守候好幾天了。父親請假在家照顧我們姊妹三個,大姐只比我大兩歲,小妹比我小兩歲,好幾天不見母親,開始輪流哭鬧起來。父親一看真哄不住了,就對我們說,只要不哭不鬧了,就帶你們找娘去,我們立馬都變得乖乖的。
外婆家離著我家有十多里地,父親把自行車推出來,我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樑上,大姐坐在后座上,父親則找出一條長圍巾,把小妹攏在後背上,一行四人就這樣出發了。在路上,引來了好多莊戶人的側目和議論,都誇我父親車技好,小妹舒舒服服又有些得意的雙手抱著父親,趴在父親後背上,現在想來,那時那刻幸福真的像花一樣。
不僅如此,在童年的時候,心靈手巧的父親還曾經利用做木器的下腳料,給我們姊妹三人做過筆筒、鄰居男孩子們才有的木頭槍。碰到每年的元宵節,更是提前為我們扎制燈籠。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費時好幾晚上,為我們扎的小汽車形狀的花燈。
那時候小汽車在農村還是稀罕物,父親扎制的小汽車花燈,一米見長,車軲轆是用木頭一點點刻出來的,框架也是木條做的,周圍用玻璃透明紙圍起來,配上花花綠綠的裝飾,車頭前面拴上一根細繩,可以牽著走。等到月亮剛露頭,我們姊妹三就迫不及待的把花燈里的蠟燭點上,輪流牽著慢慢走,不知惹來鄰居小夥伴們多少羨慕的眼神,他們還討好我們姊妹三,請求讓他們也牽著走走……
父親寵我們,有時候甚至近乎於溺愛。在我們成長的路上,父親更多時候是採取放任方式,他經常說,女孩子打不得、罵不得,歸她娘管。所以,在記憶中,父親別說打我們,就連聲嚴厲訓都沒有過一次,這樣說可能會有人感到不可思議,但事實確實就是這樣的。
我們小時候,聽鄰居大娘大嬸們經常說的就是,老李家兩口子上輩子肯定沒孩子,也太稀罕了。也正是生長在這樣的環境,我們姊妹幾個的性格都比較溫順,直至走上社會,也開始知道了人心難測,當然也有令自己不平之時,小妹就此發過不少感慨:「都怨咱爹娘,啥心機也沒有,養了三潮巴。」但更多的時候,我們還是抱著感恩的心,感謝父母言傳身教,教會了我們善良正直、踏踏實實做人。
到了九十年代,生活條件逐漸好轉,我們姊妹也陸續到了出嫁的年紀。女孩子結婚前收彩禮,似乎是不成文的規矩。但父親對此是持反對意見的:「我是嫁閨女,又不是賣閨女,再說了,咱看中的是男孩子的人品,如果對方經濟寬裕,結了婚還怕閨女撈不著花?如果對方真沒有,擠兌人家東淘西借,逼得陽曆翻天、雞飛狗跳的有啥好,結了婚婆家人怎麼和閨女好好相處?真心為閨女著想,就先為女婿著想。」
母親開始對此事還是有一點顧慮的:「別人家的閨女都收那麼多,咱要這麼丁點,顯得咱閨女不金貴,人家還以為咱孩子有毛病呢!」但在父親的堅持下,我們姊妹三個都是象徵性地收了對方一點禮物,就嫁了出去。直至現在和熟悉的同齡人玩笑起來,還會說自己當初是被父親處理的。唉,不管是母親要彩禮,還是父親堅持不要彩禮,初衷都是切身實地的為孩子們考慮啊。
父親退休了,終於可以閑下來,該好好歇歇了,可沒兩年功夫,母親就身患重病,變得不能自理,父親擔起了了丈夫應該做、卻不一定能做的很完美的責任。自從母親患病到父親去世,整整十年的時間,父親一人日夜照顧著母親,在父親的精心照料下,不能自理的母親沒生過一次褥瘡,反而比沒生病時胖了好多。
自從父親去世後,我們姊妹才接過了照料母親的責任,父親走後,母親又和我們一起度過了七八年的光陰,母親跟著我期間,我一邊照料母親,一邊上班,孩子那時也年小,每天加起來的睡眠時間不超過五個小時,沒三四年的功夫,我就累垮了,不得不住進了醫院。也許只有經歷過,我才更深的體會了父親十年的辛苦,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描述的。
可父親在世時,終日照顧母親,肯定也有過疲倦,也有身體不適的時候,可他從來沒守著我們發出任何怨言,和母親感情深厚是一個原因,不願給孩子們增加負擔,想法減輕孩子們的壓力,又何嘗不是父親最大的心愿,所有的勞累,所有的辛苦,他一併替我們承擔了……
童年時候就知道父親對自己好,但真的不曾理解究竟好到什麼程度,鄰居嬸嬸叔叔逗引我們玩的時候,喜歡問「誰對你最好」,自己往往連考慮都不考慮,立馬脫口而出:「當然是我爹對我最好了」。「那好在哪裡呢」?「我爹給我買還吃的,我爹還給我做小手槍,我爹還給我畫仙鶴呢(父親畫的仙鶴活靈活現)」……總之,當時,在自己眼裡,父親是無所不能的,父親是山,是可以永遠依靠的山,父親是海,是終生包容自己的海。
度過了有些浮躁的青春期,也有了自己的思想,慢慢的開始理解父親,特別自己也有了女兒後,更明白了父親愛著自己,是一種不求回報的愛,是處處為子女著想的愛。而作為女兒的,哪怕回報給父親的不過是幾瓶白酒,一箱牛奶,甚至在他退休之後,只是陪他嘮嘮家常,就已經能讓父親欣慰好久了。
父親是在零四年春天患病,飽受病痛折磨,七個月以後離開的。父親走了,母親開始跟著我一起生活,曾經被自己認為是家的地方也換了主人,我的家沒有了……我托朋友從北京帶回來的紅星二鍋頭,父親再也喝不到了。
沒有了父親,休假的時候,再也找不到可以提前做好飯菜,等我回家的人了,女兒開學的前幾天,也沒有人會問我學費夠不夠了,過年的時候,更沒有人給我壓歲錢了(父親每年都給我壓歲錢,他說過,自己的孩子是永遠都需要壓歲的,我最後一次收壓歲錢是在零三年的春節)……
千言萬語,萬語千言,這一生一世,不忘慈父情。
(二)不忘娘親恩
從記事開始,就知道母親對我好,家裡有好吃的由著我吃,累活髒話卻從來不讓我插手,就這樣被寵著,一直長大成人。習慣了被寵,也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天,這一切將會變成另外一種樣子。
直至我二十三歲那年,母親突患重病,儘管在醫院裡搶救過來,身體卻一直不能自理,最終也沒能恢復。母親住院一個月的時間,床頭一直掛著病危的牌子,將要失去親人的恐懼,我發現自己一下被催著真正長大了。母親出院後,她變得非常依賴我,我自己也認為,該是我回報的時候了。
自己從不會做針線活開始,學著為終年卧床的母親做一床床的小褥子,從不會炒菜做飯開始,學著為母親包可口的水餃,還有細滑的手擀麵,母親身體一直很虛弱,特別是最後幾年,動不動出入醫院,每次我都會陪伴身邊,精心侍候。母親一次次為我翹起大拇指,周圍的人也屢屢對我送來讚譽。 而我心裡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做了為人子女該做的事,即使透支了體力精力,也是份內的事。
陪伴母親一路走來,母親總怨自己拖累了子女。唉,當初,在經濟條件最艱苦的日子,母親把我們姊妹幾個養育成人,我們又何曾對著她親口說一聲謝謝。最終,母親卧病在床十八年後,永遠的離開了,至今已經近六年了。自己漸漸接受了母親不在的現實,只是還會在某個特殊的日子,心會抑制不住的疼痛。
以前母親在世時,曾說過一句話,說「不養兒女不知父母恩」,還有一句是「寧可給人家當兒女,不給人家做爹娘」,我當時對此還不以為然,「父母養小,子女養老」不是天經地義嗎?有那麼難嗎?自從自己也為人母,伴隨著年齡的增長,方深深體會了母親那兩句話的含義。
自從女兒也賦予我母親的角色後,生活的重心一下就全落在她身上,第一次牙牙學語、第一次蹣跚學步、第一次走進學堂、第一次離家住校……女兒點點滴滴,都記在我心裡,也牽動著自己的思緒,帶來別樣感慨。我愛她,愛到骨子的那種。
我似乎也在重複母親走過的某段路,只要女兒愛吃的東西就,我從來不捨得往嘴裡放,更沒像別的父母一樣,從小鍛煉孩子,一直不捨得鍛煉她自立的能力,事必躬親,凡事都細心為她著想,甚至近乎於一種病態。
特別是女兒十四歲那年,偶爾一次感冒,初始我真的沒太在意,在藥店給她買了普通的感冒藥,三四天後,發燒仍然退不下來,我帶她到中心醫院做檢查,醫生建議住院治療,聽從醫生的建議,在醫院住了幾天,一系列的檢查下來,卻查不出病因,嘴裡反而起了滿嘴的泡,住了快一周時,幾乎連水也不喝了。心急火燎也不足以形容我當時的心情,打電話諮詢親戚後,當天晚上從醫院直接打車來到了濱州醫院,當醫院接診時,女兒近乎昏睡狀態,主治大夫當時一句,做最壞的打算吧,把我打入了彷徨的低谷,甚至一剎那,想從醫院病房樓的窗口,就這樣跳下去解脫算了……
但短暫的絕望後,我不甘心洋娃娃般可愛的女兒就這樣沉睡下去,我和女兒積極配合醫生治療,最終七天以後,女兒的燒終於退了,我和女兒一起闖過了鬼門關。出院回家後,每每看到寶貝為我或者彈奏古箏名曲,或者引吭高歌,來段美聲表演唱時,還有偎依在我身旁撒嬌時,我的眼裡,又是一片歲月靜好了。女兒前後病了二十多天,痊癒出院後,我的嗓子啞了半個多月,體重也減輕了十幾斤。
女兒當時住院時,我怕母親著急,就沒和她說實話,只說單位忙,脫不開身,女兒出院後,我方輕描淡寫地對母親提起此事。儘管這樣,母親還是心疼的不得了,心疼女兒,更心疼我,看到我瘦了好多,更是喋喋不停的叮囑我照顧好自己。
其實,從父親及鄰居大娘嘴裡,我也聽到過關於自己四歲時,也是生病住院將近一個月,母親對我傾盡全力照料,由於年齡小,自己沒有印象,很多細節都是父親和鄰居大娘轉述的。但通過女兒住院,我可以想見當時母親的焦慮與恐慌,肯定是和現在的我一樣一樣的。想到這一幕,想到以後都再也感受不到母親那種寵愛,心又痛的不行了。
守護著我的女兒,看著她一天天長大,快樂著她的快樂,偶有的情緒,在女兒面前,一切不快都變得微不足道。不知從啥時候開始,和女兒交流時,女兒也會打趣我怎麼像老太太一樣,這麼愛嘮叨。是啊,不經意間,我也像母親當初經常叮囑我一樣,按照自己的思維,叮囑女兒哪件事該做,哪件事不該做。如果細細梳理,很多話語,竟真的重複過很多次。
已經是初冬了,彷彿母親又在耳旁叮囑,「穿暖和點啊,凍壞了身子可是一輩子的事。年輕覺不出來,落下毛病老了吃虧」……其實,不只是在換季時,母親會提前好多天叮囑我增添衣服,平常也是千叮萬囑,什麼女孩子不能喝冷水啊,不能提很重的東西啊,哪裡不舒服趕快看醫生啊。等我自己結婚以後,又有了新的叮囑話語:「別太虧待自己啊」,等等等等……好像她的女兒多嬌貴似的。對,「嬌貴」,在母親眼裡,她的女兒就是嬌貴無比。
而如今,我對待我的女兒,又何嘗不是如此。以前,女兒小時,整天在眼皮子底下轉悠,尚且當寶貝一樣稀罕著,如今已經上班近一年了,雖然離得不是太遠,但畢竟一周才能回一次家,自己的真實感受,說牽腸掛肚一點都不誇張。
記得女兒剛住校的頭半年,我失落了好久,特別到了晚上,更是覺得空落落的。女兒不在家的日子,自己一頓飯,經常隨便煮點麵條就湊合了。而每到周末女兒回家的日子,像招待客人一樣,生怕女兒在學校吃不好,回到家必須好好補補。女兒離家返校的日子,更是大包小包地裝上水果零食……
特別是自從母親去世後,為女兒做這一切時,我會經常聯想到當初母親如何寵我的一幕一幕。沒有一點私心,透支了全部,也無怨無悔。現在,我像當年母親愛我一樣,愛著我的女兒,即使她青春期任性時刻,我也會帶著討好的語氣與她套近乎:「寶啊,你看老娘為了你連更年期都不更了,咱能不能不那麼青春啊?」而每當我的生日或者婦女節等特殊的日子,女兒每每為我送上小禮物,即使只是一副手套或一本書,我心底的感動與滿足就開始泛濫了。
想起母親在世的日子,我也曾青春叛逆,母親對我的千寵萬寵,小心翼翼地呵護,點點滴滴,當時不以為意,現在卻能時時溫暖自己,我也是曾經被人寵愛的孩子啊。即使我長大成人,結婚生子後,在母親眼裡,我仍然是需要關愛的孩子。母親終年卧床,體力上自然是有心無力了,但心卻還是一直牽掛著她的女兒。雖然這樣,卻不願給女兒添更多麻煩。我去看望母親時,如果給她買了時令水果或者換季的衣服,她必定先問價錢。唉,母親一輩子省吃儉用,吃穿用度都是先由著孩子們,對自己卻一直將就慣了。
母親自從生病後,一點沒改身體康健時的節儉,能省的就要省,但有兩樣東西,如果到了日子,我如果忘記了,母親就會一遍遍催促我,一時也不願等。這兩樣東西一件是日曆表,一件是鐘錶的電池。當時,我對此還不甚理解,又不著急上班幹啥的,管它初一十五,對時間分那麼清有必要嗎?自從女兒住校後,我漸漸明白了作為母親的那種牽掛。看著鐘錶一個小時一個小時的走過,一張張日曆撕去,就這樣數算著:「我女兒該回來了……」
2011年的那個秋日,母親永遠的離開了,天人永隔的距離,我再也感受不到母親了。唉,好多事似乎明白的晚了些,如今,我對女兒有多好,我就能深刻感受到當初母親對我是怎樣的用心,我對女兒好,是一種心甘情願不求回報的好,母親對我,又何曾希望過我去回報,即使我在母親最後的日子裡,做的點滴,母親還時常惶恐不安,認為是給我添麻煩了。
如果母親還在世,今年應該過八十大壽的,謹以此文字,表達我對母親的深深懷念,這一生一世,不忘娘親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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