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談美術館館藏書法展
中國美術館不是每層都有展覽,目前有展覽的樓層是一層,三層和五層,反過來講就是五三一有展覽,五樓是館藏名家畫展,三樓是館藏名家書法展,一層是貴州的書畫展。就水平高低來說或作者年紀名聲高下而言,恰好是樓層越高水平越高,名聲越高,所以我倆去參觀時,是從高到低觀展的。原本只想寫兩篇,一篇是館藏名家名畫觀感,另一篇是館藏書法觀感,開始覺得這書法觀感大概寫不太長,沒想到剛寫第一幅作品于右任的行書信札的觀感,竟給寫成了一篇考證文章了,寫了一千多字,只好獨自成篇了,也把文章名字改為了《試斷于右任行書信札的寫作年份》看上去有些論文的味道,但這名家書法展,還是有些大家的作品值得記述,就只好再寫篇《再談》吧。
挨著于右任的作品是郭沫若的一幅字,還沒有看內容一看到郭沫若的落款,我就想起康生對郭沫若字的不屑,康生還把對郭沫若字的不屑用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辦公廳的信箋寫了下來,可見其狂傲:「若論書法,我用腳趾夾根木棍都比郭沫若寫得強」,這可以看作文人相輕,也可以視為權勢壓人。康生用專用信箋寫的字,與于右任用監察院的信箋寫的字相映成趣,其實若不考慮其他因素的話,讓這兩份用信箋寫的字排在一起,然後再把郭沫若的字排在康生的字旁邊就有喜劇效果了,肯定來觀賞的人會更多。
康生的書法(來自網路)
不過,不得不承認康生的字確實比郭沫若的字寫的好,變化也多,據說他左右手都能寫,常用左手落款,他不但在字畫上看不起郭沫若,他也沒把齊白石放在眼中,他起了個筆名就叫魯赤水,每個字都和齊白石相對,魯對齊,這於康生而言非常貼切,因為他生於山東諸城,恰是古時魯國境內,而對齊白石而言,齊白石是毛澤東的老鄉,他並不是山東人當然與古時的齊國無關,赤對白,也挺絕的,不但顏色相對,也暗含我是紅色政權一方,你是在白區苟活的人,水對石更是暗含攻擊之意,大概取水滴石穿之意吧。不過就書畫和金石篆刻而言,康生確實有狂傲的資本。悲劇的是,在這書法展中,他看不上的這兩位都有作品展出,唯獨他的書法作品缺位,若把他們三位的作品放在一起展出該多有意思。
郭沫若書法
當然就著述而言,郭沫若也是大家,他寫的《甲申三百年祭》《十批判書》我曾看過,寫得雄辯可讀,非常吸引人,雖然毛澤東說十批不是好文章,那是因為毛對秦皇的看法與一般人不同。郭沫若寫的《中國少年先鋒隊隊歌》自上世紀50年代直到現在被中國少年廣泛傳唱,他寫的《粉碎四人幫》一詞當年也廣為傳頌,雖然從現在的觀點來講,說他頌聖,但從歷史的觀點看,不能脫離當年的語境褒貶人物。就當時而言,應該說他道出了國人的心聲。郭沫若的資歷不可謂不老,當十大元帥十大將大多在連營一級奮鬥的時候,郭沫若已經是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黨代表了,後又在周恩來任副主任的軍委會政治部主管第三處。退回到那時,康生自然不敢那樣狂,不過郭在革命低潮時,曾經脫黨,這也是他腰杆子不硬的原因。以郭沫若的資歷,他的這幅字排在於右任字的左側是挺恰當的。郭沫若這件書法,寫的是一首參觀收租院怒滿懷的詩,我猜他是故意不露鋒芒,詩寫的像打油詩,字呢,也屬於盡量讓普通人全看懂的那種,第一句我看得明白「收租院里二次來,第二句有一個字沒認出來,大概是恨?心脾怒滿懷」反正詩的水平有向農民兄弟看齊的意思,字的水平嘛估計也有像大字報水平看齊的嫌疑,這對比一下壓題的那幅作品就可以看出來其中差別。
齊白石的書法作品
放在中廳中央的是齊白石寫的條幅,在畫展和書法展展廳都有自己作品的似乎只有齊白石一人。他寫的這條幅上聯是是「壽高日永」,下聯是:花好月圓「大概這兩幅字有兩米高,很鎮得得住場面,要是掛在自家的中堂里,那堂屋也得相當地高大才匹配。可謂字好寓意也好。落款寫的是他七十一歲所作,可見其氣力非凡,他出生於1864年,那就是1935年寫的,可你若想他是為慶祝紅軍長徵到達陝北而寫,那也太牽強了。他的這種以歲數代替紀年的落款大概也有幾分讓觀者專註於作品本身的想法。就這八個大字來說,雖然我不知道屬於啥體,但我感覺到了金石篆刻的功力,有刻刀刻出來的痕迹,那也可以說透著陽剛之美吧。
啟功的書法作品
若說字的可辨識度,那非啟功的字莫屬,就連我這樣的只在小學描過紅模子的人,也一眼能看出是啟功的字,即使他不署名。另一位辨識度強的字是劉炳森的字,不過劉炳森是改革開放後才成名的,這次館藏展沒有他的作品。劉炳森的字失之於寬扁,太橫寬了,不如啟功的字亭亭玉立。啟功的字一致性強,不但整體上看是這樣,每個字的筆畫結構粗細變化也是如此,我大著膽子裝內行人說,有點瘦金體的風格。字清瘦可愛,清瘦則留白處多,整個幅面就自然顯得乾淨,像苗條秀麗的淑女,自然也就有些陰柔之美了,他的字疏落有致,我猜能寫成這樣的字的人,呼吸一定是非常均勻的,帕金森患者肯定寫不出這樣的字,那隻能寫狂草。寫這樣的字,無異於用手走鋼絲,那手得多穩呀。
趙朴初的作品
有幅趙朴初的字,他的字咱不敢妄加評論,按現在時髦的說法,那是屬於佛系的。他的字若不署名,我可能認不出來,但看他的署名是可以看出是不是他的親筆,他寫這三個字有他自己的特色,不過這等於沒說,基本每個人寫自己的名字都有特色。
看這些人的字,看得我有些絕望,我年輕時練過鋼筆字,不過因為文革,錯過了童子功的階段,都參加工作了才開始練字,有時照著我表哥的字,有時用龐中華的硬筆書法字帖,無論學誰的字,都沒學成,因為我有個毛病,筆畫寫不直,有些早期帕金森的嫌疑。不過我父親的鋼筆字,我祖父的蠅頭小楷寫的都很棒,不知為啥我就寫不好字。
看到這幅字有熟悉的感覺
不過我看到在齊白石右側的一幅字之後,感覺好多了,和我的字體有點像,也是既不秀麗也不剛勁,筆畫不直,尤其是豎劃,有點隨遇而安的樣子。我看落款處寫有田紀雲三字,我以為是他寫的呢,我想怪不得呢,看來把字寫成和我的字相像的人不會是書法家。可是後來因為我找在前言里提到的舒同的字一直沒找到,我去問講解員,那位姑娘就直接把我引導到寫著田紀雲三字的這幅字前面了,我特露怯地又追問了一句,這不是寫著田紀雲呢嗎,那位姑娘指著田紀雲三字的左側,有兩個字舒同,她要不指,那「舒同」二字,我還真認不出來。這時我才仔細看了下落款,寫的是田紀雲同志,怪不得我誤解了,他沒有寫雅正二字。啟功和趙朴初的字都有一幅是請田紀雲雅正的,看來這幾幅都是田紀雲捐給中國美術館的,帶了個好頭,若都捐出來,那館藏得多豐富呀。
舒同被毛澤東譽之為紅軍書法家,似乎這頂桂冠也意味著非專業出身,屬於自學成才,在戰鬥中學習書法的意思。
這幅草書寫的「明月幾時有..."就比較好認
也屬於手不穩,看來把字寫亂也需要功力
寫草書或狂草的人,寫的內容最好是廣為人知的詩詞格言,那樣便於觀賞,這個展覽中有那麼幾幅符合我期望的草書作品。相較於畫作,書法這事兒不容易分清界限,是書法家呢,還是就一般般地字寫的好看,周圍的朋友,字寫的好看的大有人在,估計成為書法家還是更需要名氣,或名家推薦吧,這樣說似有些對書法家不敬了,應該解釋下,我這看法不包括有在中國美術館有館藏作品的書法家。
寫完這篇,恰在朋友圈看到一幅王國維的字,覺得很美很乾凈,不過他似乎沒有書法家的頭銜吧,也附在此文中吧。


※觀名家畫展記
※假使當年身未死
※斯大林與丘吉爾鬥智
※三巨頭之間的一個殘酷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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