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她是個美人
「你在我不在的地方,愛我。」
你會堅定地愛著一個不可能的人嗎?直到天涯海角?地老天荒?矢志不渝?
白牆,木椅,一本攤開的手稿,拔開的鋼筆還放在手稿上。
緩慢的長鏡頭似乎是靜止的,拉近,再拉近,似乎可以聽見悲傷的呼吸聲。明亮的光線穿過落地窗投射在桌面上,一切如此靜謐而充滿憂傷。影片自始至終都是這樣的疏離感,白色的床,白色的衣服,陽光充足,角色的形象乾淨,一切離你如此遙遠,就像作家和女人之間的距離。身體纏繞在一起,可是心卻沒有靠近一分一毫。
主人公沒有名字,甚至沒有過多的語言表達,有些他們之間的隻言片語,穿插著作家的獨白。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只讓人心疼。
越是沉默,越是深情。
他說:她回來了。
她來了,她深諳世事,她赤足裸體,她是個模特,她是引人犯罪的尤物。
她也可憐,她憔悴,她卑微,她痴痴地愛著一個不可能的人,像一個遊走的靈魂。
她總是在被拋棄的時候敲開他的門,然後在他懷裡找尋一絲慰藉。她知道作家愛她,就像她頭也不回地愛著男人一樣。她知道他會縱容自己所有的無理取鬧,所以她心安理得地放縱。
真是個壞女人,是吧。
可是每每看見她聽見手機響就一躍而起,循著手機鈴聲倉促而去的模樣,又會心痛得要死。
電影在電話的處理上非常獨到了,你聽不見電話那頭的聲音,只能由她的反應判斷電話那頭的男人說了什麼。她總是說好的好的,不會我很閑的,我馬上就來,然後飛快地從床上或是凳子里迅速地彈起,倉促收拾好自己的著裝,提著包風風火火就出了門,只留下作家默然無言的表情,然後是一個長時靜默的鏡頭。
把時間放慢、拉長,更能紮實地體會到這種痛覺。
她是他的掌中寶,是他的枕邊人,她和他發生關係,上一秒她還在他懷裡溫存,下一秒接起電話就又為了那個人飛奔而去。
影片對男人這個形象的處理是我最喜歡的,他沉默,寡言,他對她愛得深沉,可他從沒有過多的心情表露。每每涉及到感情,就由台詞變更為了他的內心念白。
他初遇她只是一次簡單的採訪,然後她目睹了她卑微地趴在男人身邊,對他說她喜歡他喜歡到藥石無醫,他看見她被男人一腳踢倒在地上,眼神里卻還包含對他的深情。
他對她的愛只能埋在心裡,無法言說,因為不可能,他心知肚明。可是他心甘情願做她的慰藉,一如她知道不可能卻還義無反顧,她碎碎念說我不愛他,我沒有愛上任何人,而他對她的口是心非了如指掌。
說白了他只是個備胎,備胎是不該有過多的情緒外露的。所以他安慰的話說不出口,他只會給予擁抱,他的慾望他說不出口,他撕開她的衣服,卻也沒有憤怒或是悲傷的表情。
他們總是呆在房間里,除了交歡幾乎沒有別的事可做。那些鏡頭實在可以用唯美來形容,絲毫不會讓人有任何低俗的遐想,畫面一塵不染,任何情緒在這裡彷彿變成抽象的符號。
他會拿著自己的手稿,一邊寫,一邊悄悄地注視她,那場面是那樣安靜,安靜得讓你的心裡一片空曠。
他們用身體相愛,卻從不打開心門,他們緘默不語。然而,在愛情面前,沒有可以隨心所欲的人,只有不愛的人才可以做到毫無顧忌,只有不愛的人才會漠然地面對彼此的痛苦。
看著看著,就有些想要落淚。
至今記得那段直讓人心酸得想要墮淚的情節。
她遍體鱗傷地敲開作家的房門,她歇斯底里地砸掉她眼前的東西,她連連掌摑他,說我從來不是你的女友。她說,我知道你愛我,你的眼神真讓我噁心。她說,我不愛你,我只愛他,愛他一個人。最後抱著頭,拉扯著自己的頭髮蹲在地上哭起來。
那一刻,她的話已經出賣了她的心。如果不愛,她可以什麼都不說,也無須證明。
而他看著她的模樣,眼裡遮掩不住的痛苦大概讓他的心都要碎掉了。他只能選擇緊緊抱住傷心欲絕的她倒在地上,不顧她的拚命掙扎。
他說求你,求你,別愛,求你。
為了愛人,任何人都會有這麼卑微的一面吧。
如果是愛著一個不可能的人,有多愛,就有多卑微。
意料之中地,他殺死了她最愛的人。
在人潮洶湧的路口,他們打了一個照面,對於男人來說,作家只是個素昧平生的路人,而作家袖口滑出的那把折刀已經預示了一切。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已經把那把刀捅進男人的身體里。
男人倒下了,而他面無表情地離開。
他要親手打開這把囚禁她已久的枷鎖。
至尊寶曾經向菩提老祖提問:
——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
——需要嗎?
那麼與一個人發生關係需要愛情嗎?
不需要嗎?需要嗎?
這個問題顯然太容易落入道德與尺度的窠臼,而這部電影顯然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流連。人們在寂寞的時候,因為精神和肉體而走到一起相互慰藉,卻又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對此又能多苛求什麼呢?或許看著慾望越過道德,答案就潛藏在最本真的人性里吧,這盡數留給觀眾去找尋了。
電影藝術的價值在於,你須將它與道德準繩分離看待,就像文學也不應當被尺度限制一般,《失樂園》、《挪威的森林》等日本文學大家的作品同樣也是將情色與想要表達的內容融為一體,驚世駭俗的《洛麗塔》確乎也是遊離在秩序之外,你可以選擇不接受它們的表現形式,但你無法否認它們的客觀價值。
有人問,最後呢?最後怎麼樣了?
作家帶著他心愛的女人離開了,在水天一色的地方,兩個人談情說愛、纏綿悱惻,然後呢?他就這樣擁有了她嗎?
若是如此,這部電影不過落入俗套,男人殺死了情敵,然後得到了她的心。
不,不是這樣的。
若非記得這部電影在前半段埋下的伏筆,我幾乎也要這樣想了。
可是。
——假如我在十年或二十年後仍然不快樂,你會怎樣?
——若是那樣,我會幫你結束生命。
大概就是為了印證這段對話吧,影片的最後,作家伸出雙手卡住她的脖子,他淚流滿面地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她是個美人,她永遠活在他心裡。
我忽然想起了另一部電影《香水》,《香水》的基調幾乎是黑色的,遍布陰霾,所以看見結局的時候,雖在意料之外,也確實在情理之中。調香師最後殺死了少女,至此他沒愛上任何人。
可是《美人》確乎是另一個極端,電影是純粹的,白色的,沒有過多的色彩渲染,乾淨得讓人只覺得美麗。作家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可是直到最後,他對她還是愛得刻骨銘心。他愛她是個美人,所以他不忍她再被囚禁在愛人的牢籠里,他愛她所以殺了她,他愛她不能自已。她本該是個自由舞蹈的精靈,可她偏偏頭也不回,卑微地愛著一個不可能的人。他從不說出口說他愛她,或許是他知道如果某一天他將這心情和盤托出,她就有可能會永遠地離開。即使他愛她,他們心照不宣,即使他看到她的模樣傷心欲絕,但自己痛死了,也不會說出口。
他看她接到那一通告訴她男人死了的電話,她的手機落入沙子里,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大海,面無表情,彷彿下一秒就陪著他一同殉情。
他把濕漉漉的她從海里撈起來,抱回床上。
他說,我想你,你卻總是走,這是最後一次了。她那份苦苦堅持的愛已經死了,她不會再離開了,可是他再不能接受她再離去的一點點可能,他扼住她的喉嚨,維護了最後一點自尊。
她死了,直至最後,她終於流下一滴淚,說出了那句:
Sa lang hei(我愛你)
他說,我用寫作來抵制孤單,因為你不在。
他說,回憶是用來忘記的,等待愛時,我不是豎起羽毛的鳥,只是一個蛻變了的人。
這依稀記得誰說過類似的話,就如,記得是為了更好地忘記。
清泠的鋼琴聲再次響起,白壁,木椅,攤開的手稿,緩慢的長鏡頭,緩緩推遠,再推遠,落地窗的光線依舊明亮,灑在桌面上。
然後他說:她回來了。
一切如昨,是結束,也是開始。
至此,我淚流滿面。
寫在最後:
大家好,我是蒙克阿西。太久不見了,因為前些日子我的感情Emmmmm……出了一些問題。現在我回來了,並且願意與你分享更多離經叛道的故事。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部電影《美人》,也有一個譯本譯作《愛的軀殼》。寫完這篇影評發給阿泠的時候,她先是嘲笑了我一下,說我的硬碟里是不是存了幾百G的小黃片,看完我的影評之後她也去看了這部電影,然後她很認真地跟我道歉,說她覺得這是一部很好的電影。
我喜歡它,並不是因為它其中各種唯美sexy的鏡頭,只是單純地因為它飽和的情感表達。每個男孩子在成長過程中看過的小黃片大概數不勝數,但是極少有片子能拍出這樣高的水準。這部電影的尺度和《色戒》差不多達到了一樣的高度,全片在藝術手法上卻又非常巧妙,它直白,卻不露骨,它簡單,卻也深沉。說實話當時看到結局的時候,我真的是淚流滿面。愛情很多時候讓人瘋狂,但無可否認它是客觀存在的,真實而又強烈,就像一把烈火,有些人會被燃燒殆盡,而有些人可以浴火重生。
其實這篇影評我寫得並不夠深入,大概是因為我的語言水平不足以將我看完這部電影的心情感受準確無誤地表達出來。若你看過這部電影,一定會理解我的感受——有些心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那麼,期待我們的下次相遇,願你們晚安,好夢。
文字 / 蒙克阿西
排版 / 小泠
圖片 /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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