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出山薦讀於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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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第 772 期

頭條：諸葛出山（「南陽卧龍崗」之一）【薦讀】|於若文

二條：沉澱自己|張文海

三條：苧麻花耳飾【草間四味之一】【薦讀】|何青春

本期導讀

寫在前面的話

在南陽古城的郊外，一道出於嵩山止於白水的丘崗，自北向南逶迤而來。因其形勢彷彿虯龍蜿蜒盤曲，故得名卧龍崗。

這個地方，對於這座古城來說，絕對算得上是特有的地標符號和圖章指紋；對於每一個南陽人來說，更是意中景仰、心中榮耀——因為，它上面有武侯祠，有諸葛廬，有歷史瑰麗的煙雲和時代永恆的巍峨啊。

出城門，奔西南方向，涉梅溪、三里河，穿南菜園、黃龍廟，越桑田阡陌，行六七里，忽見前方地勢崇隆，松篁交翠，草廬隱約，這時，你就停下來吧，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卧龍崗了呀。

「南陽卧龍崗」系列文章共6篇，從今天開始，《河南思客》將分6次予以連載。今天刊發的是之一《諸葛出山》。

諸葛出山

於若文 / 文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諸葛亮《出師表》

其實，卧龍崗崇高名望的得來，先天的奇崛形勝固然很重要，但至為關鍵的因素，準確地說，主要是來源於它厚重的文化積澱和歷史的風雲際會。

而那個點燃卧龍崗璀璨煙霞的標誌性元素，起自於1800多年前，也就是公元197年的一天傍晚——對，是傍晚。那天，逃離戰亂頻仍的家鄉，流落荊襄多年的山東琅琊少年諸葛亮，輾轉跋涉來到此地。望著四周峻茂森靜的林崗形勝和不遠處那座霞光中「既麗且康」的巍然城廓，倍嘗顛沛流離、寄人籬下之苦的諸葛兄弟不禁相視而笑，額首稱慶：此間好，可安居。

那天，天空中肯定會飛掛著一道特別亮麗的彩虹——那正是這位未來的經天緯地者，告別苦難走向輝煌的熠熠昭示啊。

從此以後，南陽，這座被楚風漢韻滋潤熏陶得雲蒸霞蔚的歷史文化名城，這個連通南北、縱貫東西的通衢重鎮，就無比欣慰並充滿期待地把這片美麗的山崗田園，連同十多個大好年華，和著陽光雨露八面來風，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了這位少年才俊，供他躬耕生活、研學涵蘊、覺悟涅槃……從此以後，他就天經地義地把全部身心都融入到這片神奇的天地里，更理所當然地直認南陽作故鄉。「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便成了他後來自報家門時的標準化用語。

松濤陣陣，鳥語花香。千年寂寞之後，終於等到了有龍來蟠，有鳳來儀，此時此刻的卧龍崗啊，怎一個心花怒放、幸福激動了得！

南陽，當時的南陽，東漢的南陽，是王朝的陪都，是全國五大都會之一，是光武帝劉秀起兵發祥的地方，是名副其實的南都與帝鄉。當然是人傑地靈，大家輩出。秦相百里奚、商聖范蠡、醫聖張仲景、科聖張衡等，都是從此橫空出世，成為一代風流天驕。如今，眼看著又一個放射著絕代光華的青春少年來了，南陽便不僅為他準備了耕墾宿讀的農田廬舍，更為他量身定製出一套「智聖」的培養方案。

寒來暑往，光陰荏苒。伴隨著十番春夏秋冬的錘鍊和磨礪，當卧龍崗上那處柴門茅廬里的朗朗讀書之聲，漸漸被陣陣琴簫雅韻和吟詠辯誦之聲取代之時，當那個寧靜淡泊的羽扇綸巾者出來進去，遍交四方英才，指點江山，揮斥方遒，欲效管、樂匡濟天下時，我們的智聖就幾近呼之欲出了。

木秀於林，鳳必趨之。

終於，公元207年的第一場雪，像以往一樣來了。命中注定，那個屯軍新野名叫劉備的落魄將軍也已經策馬賓士在通往此間的路途中，中國歷史上那部最為家喻戶曉的「三顧茅廬」的好戲，也在這場風雪的陪伴下如期上演了。

劉備，字玄德，河北涿州人氏，西漢中山靖王之後——可惜不是二代三代——到他這一輩，早已風光不再，窮困潦倒，居然要靠織席販履來糊口謀生。是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群雄逐鹿的動蕩局勢改變了他的命運。滄海橫流中，他乘勢仗劍而起，連年征戰後，竟也兀自拉出一哨人馬，稱雄笑傲一方。無奈勢單力薄，受盡欺辱。強敵環伺的夾縫中，為求生存，昨依呂布，今附曹操，才投袁紹，又事劉表……雖終日委曲求全，卻每每橫遭猜忌，時時膽戰心驚，嘗盡寄人籬下的狼狽凄惶之苦。屯兵新野後，好不容易遇到個通曉兵法、堪當大任的徐庶徐元直，不過剛打了幾場小勝仗，卻又讓曹操用拘母賺子的方法給生生地奪走了。目睹視野里徐大軍師那愈走愈遠的背影，他欲哭無淚，肝腸寸斷。

好在蒼天有眼，就在他絕望至極之時，徐庶忽然回馬薦諸葛，大悲之際反又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這才有了他帶著桃園結義的關、張二兄弟，一趟趟急切切地趕來：向卧龍崗叩拜，向諸葛廬折腰。而後來事情發展的結果也充分地證明，他這樣一番番的光顧對他的宏圖大業是多麼的重要和寶貴——卧龍崗將要把開啟王朝霸業的金鑰匙成全給他啊！

風雲際會，日月同輝。

面對風塵僕僕的劉玄德和他投向自己的殷切目光，茅廬主人不禁為來者的真誠和執著所感動。20年後，他在向後主遞交出師北伐的申請報告時，依然對此一往情深，感動不已：「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的確，以自己山野村夫的布衣身份，能夠讓人家劉將軍幾次三番地登門來訪，此情何重，此意何殷啊！人生在世，知我者，劉皇叔；重我者，玄德公也！劉皇叔，今天，君既予吾以信，則吾必贈君以國！

下面，就讓我們翻開《三國志》，循著西晉史學大家陳壽的筆觸，走進卧龍崗上的那間茅屋，來傾聽一下這次歷史性會談的具體內容，感受一下那個渴求賢才的左將軍和一位雄才大略的農村知識青年對話的親切和坦誠吧——

備屏人曰：漢室傾頹，奸臣竊命，主上蒙塵。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義於天下；而智術淺短，遂用猖蹶，至於今日。然志猶未已，君謂計將安出？

亮答曰：自董卓以來，豪傑並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於袁紹，則名微而眾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眾，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賢能為之用，此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國，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資將軍，將軍豈有意乎？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劉璋暗弱，張魯在北，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既帝室之胄，信義著於四海，總攬英雄，思賢若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岩阻，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孫權，內修政理；天下有變，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軍以向宛洛，將軍身率益州之眾出於秦川，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將軍者乎？誠如是，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矣。

驟聞孔明此一番高論，求才若渴的劉將軍激動不已，欣喜若狂。聽君一席話，勝得三春暉呀。先生，您這分明是在給我謀劃拓疆建國的路線圖，是在送我雄霸天下的無價寶啊！如此雄才大略之人，管仲、樂毅豈可比擬，可與你比高下的，必是太公姜子牙啊！半生闖蕩，滄海橫流，俊傑有幾？卻未曾料到，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原來就在這卧龍崗上，就在眼前，就坐在對面呀！

激動，感嘆，情不自禁，左將軍的眼睛濕潤了。恍惚之中，卧龍崗上的這處茅廬柴院已經化成他心目中高聳的豐碑，價值連城，金碧輝煌了。

一番晤對，卧龍崗大慰：能使山川生色，除卻孔明，自來布衣有幾？劉玄德大喜：孤之有孔明，猶魚之得水也！諸葛亮也難以淡定：三顧殷殷，感天動地，匡複漢室，此君可依。

好。盡遂所願，皆大歡喜，好戲圓滿。

從此以後，我們的卧龍崗就名聞遐邇，我們的諸葛廬更光耀千秋。這件事情的發生，改變了諸葛亮的命運，也改變了劉備的命運，更令建安時局風雲突變，三國歷史峰迴路轉。

該來的一定要來。現在，諸葛出山的時刻到了。

作為一個隱居躬耕、志存高遠的鄉村青年，孔明從內心深處萬分感激南陽於戰亂中所給予他的這十年較為安定的生活，感激卧龍崗在潛移默化中所賦予他的神賦異稟。是啊，正是有了傍城而踞的卧龍崗的蔭庇，有了南陽這個大都市作依託，自己方才能夠鬧中取靜，潛心向學，蓄養造化，盡收足不出戶便可窺知天下大事、人在龍崗即能把住時勢脈搏之功效。但是，人生在世，有此靜則必有它動。寧靜以求致遠，淡泊以期明志。靜以研修，動以匡濟，此則人生之要義也。否則，「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復何及！」天下三分勢，大夢我先知。今遇劉皇叔，乘風破壁時。儘管劉將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來，但如此機緣於己來說，則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所以，不要遲疑，義無反顧，就向著南陽城，向著卧龍崗鞠躬作別吧：養育之情永難忘，教化之恩終當報。等著我的消息，等著我的報答吧！南陽，今生今世，我定將讓您以我為榮，因我而驕！

諸葛亮毅然逐夢而去。

暮色中，蒼穹下，但見他器宇軒昂，衣袂飄飄，激情澎湃，像一枚箭矢，向著東漢末年那段崢嶸歲月疾飛而去……到中流擊水，顯英雄本色，創萬代偉業。這，不正是他的夢想與追求嗎？

孔明走了。從此鯤鵬展翅九萬里，叱吒風雲天下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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