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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漢鐵路始末:一條地方鐵路與一個王朝

在今天成都市的紅星路一段有一條名為督院街的道路,這裡曾經是清朝四川最高行政機構——四川總督的衙署所在地。四川總督,全稱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使、總督四川等處、提督軍務兼理糧餉、仍管巡撫事」。這是一個從一品的封疆大吏,總管四川一省的軍民政務。

清光緒29年(公元1903年),成都的督院街迎來了又一位四川總督錫良。他是同治十三年的進士,從山西的小小縣令一步步做到了湖南布政使。1900年,庚子國變,他奉命率兵勤王保衛北京。在得知慈禧太后領著光緒皇帝西逃後,他又一路追到太原護駕。

此後,他被任命為山西巡撫,處理山西後防問題。最終,這位庚子勤王的功臣,經歷一路輾轉住進了成都督院街四川總督府的正堂。

錫良

來到四川的錫良,開始積極推行清廷所提倡的「新政」,他不僅在當地設立各種學堂,還派大批學生赴日、美、法等國學習。在這期間,一場著名的爭奪路礦權事件發生了。《辛丑條約》的簽訂,使得帝國主義列強有權力在中國修建鐵路、開發礦山。他們認識到「鐵路所到之地,即勢力所及之地」的道理,開始了瘋狂爭奪中國的築路權和開礦權。

然而,時任四川總督的錫良卻不想讓外國人染指一條連接四川與湖北的川漢鐵路。於是,1904年1月,錫良在成都岳府街成立了官辦川漢鐵路總公司,開始了他所謂「不借外債,不招外股,專集華股」修建川漢鐵路的設想。

「不借外債,不招外股」,固然是出於保護中國路權,不被列強染指的考量。然而,一條長達2000公里的鐵路所耗錢財不計其數,錢從哪裡出?成為擺在這位四川總督面前的一道難題。

川漢鐵路的築路工人

於是,他想到了「抽租之股」,即在征糧時,按值以一百抽三的方式強制全川百姓購買川漢鐵路的股票。並且規定:所抽租股均按市價折銀,填給股票,每50兩一股,按年領息,鐵路建成後可分紅利。讓錫良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這一全民修路計劃,最終導致了四川保路運動的爆發。

由於是川民集資修路,原來的官辦川漢鐵路總公司在四川紳民的強烈要求下,改為官紳合辦。1907年,錫良被調任雲貴總督,趙爾豐接任四川總督。迫於四川紳民的壓力,趙爾將官紳合辦的川漢鐵路總公司改為商辦川省川漢鐵路有限公司,並開始籌備川漢鐵路的修建事宜,聘請鐵路專家詹天佑為總工程師,負責鐵路的設計和修建工作。

然而,川漢鐵路有限公司從一開始運作,就陷入困難。修建一條長達2000公里、修建難度十分巨大的鐵路,所需要的財物僅靠四川一省之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從1904年征「抽租之股」起到1907年,已徵收了三年多,鐵路公司竟然一公里鐵路都沒開建,而更令人頭疼的是每年還要返還四川商民的利息。於是,鐵路公司乾脆拿著這筆錢到上海投入了當時已經令人瘋狂的橡皮股票。

這是一場由英國人麥邊成立的蘭格志橡皮公司主導的金融騙局。蘭格志橡皮公司的股票發行價為每股一英鎊,合銀九兩,而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內,一股就漲到了三十兩。這不僅讓上海人欣喜若狂,各省官紳們在得知消息後也為之一震。尤其各省的民營鐵路公司更是紛紛將錢投進了橡皮股票,以期能從中獲取暴利。

令上海股市爆發風潮的橡皮股票

到了宣統二年(1910年)的三四月間,橡皮股票的價格更是達到了瘋狂的巔峰,蘭格志橡皮股票每股漲到了一千六百五十兩, 是原票面值的兩百七十五倍。驚人的股價讓當時的大清王朝幾近沸騰,整個上海投向橡皮股票的白銀竟然超過了四千五百萬兩,相當於整個大清國半年的財政總收入。然而,當年五月,麥邊開始大量拋售蘭格志橡皮股票。在其後的不到兩個月里,股價一路猛跌,最後竟跌至每股不到三兩,且有賣無買,成為死市。經過這場瘋狂的股災,民間資本被席捲一空。川漢鐵路公司更是血本無歸,剛剛開工的宜夔鐵路也只得被迫中斷。

有鑒於此,清朝郵傳部大臣盛宣懷提出了將路權收歸國有,以此作為抵押,向歐洲四國銀行借債修路的提案。由於自己一堆爛賬無法交代,更兼四川紳民在股災中損失慘重,導致川漢鐵路有限公司的股東們在路權問題上寸步不讓,一場轟轟烈烈的保路運動在四川大地上展開。

於是,一位被清廷革職的官員被重新啟用,他就是端方。宣統三年(1911年),端方被委任為川漢粵漢鐵路督辦大臣,率領湖北新軍前往四川平叛。同年九月,四川總督趙爾豐竟然在總督府門前開槍,製造了「成都血案」,四川局勢瀕於失控。當端方率領軍隊到達四川中部的資州(今內江、資中)時,部隊發生了嘩變。嘩變的原因竟然是因為缺錢。

1911年的成都街頭,因為一條鐵路而變得無法平靜

當時,四川全省糜爛,而部隊的根據地武昌也已發生暴動,端方的部隊被阻在資州,軍餉無繼,軍心不穩,進退兩難。此時,端方通過多方努力,從成都的銀行中借到了4萬兩白銀,並張榜公布,軍心才稍微安定。但左等右等,銀子還是沒送來,失去耐性的士兵們發生了騷動。於是,端方被殺。而就在端方首級被送往武昌當「投名狀」的第二天,4萬兩銀子就到達了軍中。此時,由於湖北的部隊被調往了四川,而主將端方又在嘩變中殞命。

1911年10月10日,武昌城頭的一次擦槍走火,竟然釀成了又一場革命。隨之而來的是南方各省紛紛宣布獨立,而後,中華民國在南京建立。最終,清皇室經過南北談判,清帝宣布退位,大清王朝就此結束。

《天府文化》12月新刊已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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