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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給抑鬱症,一點表達痛苦的機會

收到張春的《在另一個宇宙的1003天》之後,我特意等到了北京的大晴天,把開水壺放在腳邊,打開陽台,在太陽的刺眼光芒下,安安靜靜的讀完了這本書。

哭了,又哭了,又為她感到幸福,也為自己感到幸福。

這是一個我從來不知道的作者,她叫張春。她用這本書,真實又細膩的記錄了她與抑鬱症並行的時光。我是在偶然睡不著的深夜刷微博,看到喜愛的作家推薦,她的推薦語很平時,沒有那種大吼大賣。

給我的感受是,你不買它,什麼都損失不了,你還是照常吃飯、睡覺或者去菜市場買菜;你買了它,你一樣還是照常的吃飯、睡覺和去菜市場買菜,不過可能你的生活里會多那麼一點點的感受力。就是這一點點,讓我馬上下了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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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到過很多的關於抑鬱症的科普文章或者動畫視頻,可能是人們的物質生活越來越豐富,內在精神越來越空虛,正好又碰上一個嶄新的時代,人人都可以表達,表達歡,表達憂。

但是看到張春的描述,我難過極了。

「每當我不得不再次醒來,就要面對並沒有人在等這件事——沒有人在等我重新投入生活,沒有人一起丈量今天的長度;沒有人思念我,沒有人為我醒來感到高興。當時就是這樣的感受:沒有什麼有意義的事,睜開眼睛都是多餘的,更不用說吃飯散步打掃了。」

這本書里,你幾乎看不到特別振奮人心的話,它不是電影,不是人物傳記,也不是我們平日里看到勵志雞湯,就好像故事的主人公都豪邁又帥氣,但是出生不濟,命運給他百般折磨,然後突然有一天,某個時刻劃開他人生的里程碑,眾星捧月,從此他的人生持續開掛,在他獲得諸多成就的年邁時光,他出書、做演講,激情四射的台上演說,「你們只管努力,命運有一天會顧及你,只要加油,就會成功!像我一樣成功!」台下一雙雙黑眼珠目不轉睛,頻頻點頭,彷彿故事裡主人公的光環已經灑在了他們頭上,彷彿他們已經被幸運女神臨幸。

可是張春的書不是這樣的。她沒有寫自己得了抑鬱症,經歷了一段黑暗的時光,然後依靠頑強的意志克服了抑鬱症,重新微笑,面對生活。

沒有,甚至在書的最後,她還是輕描淡寫的說,

「無論如何,我又贏來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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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才是真實的我們這些普羅大眾的生活百態。

我喜歡張春的隨意,喜歡她寫一些無關痛癢養的話,在她的書里,一碗牛肉粉絲湯,一句電影台詞,給狗做狗剩湯,一直想要倒卻不敢倒的垃圾,這些都是她書里的主人公,或者都是她生活里的主角。她也輕描淡寫的寫自己的懶、饞、害怕,寫婚變、友情,寫自己害怕演講、討厭社交,寫那個說不定只會見到一次的健身教練、醫院裡身經百戰又麻木的醫生。

她還寫她的狗、買給它的雞腿,寫這隻叫多比的狗很多天很多天的陪伴,很多次分不清白天還是夜晚的漆黑屋子裡,連著幾天刮颱風的暴雨天里,所有高興的日子裡,和所有不高興的日子裡。

她寫她的媽媽,沒有宣告大愛無疆,沒有說母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愛,沒有讚頌母親的付出與犧牲,她寫兩個人依靠堅強或許能活下去,但是依靠脆弱卻能幸福。她說希望兩個人就一直這樣,彼此抱怨,彼此譏諷,因為知道彼此改不了,我們就這樣。

「你改不了的,但我還是愛你。

你不用改了,反正我怎麼樣都愛你。

就算你費勁去改,我也沒法更愛你了。

大概會更喜歡你一些,但是愛是一樣的,

都是那麼多,那麼不能改變。

我的愛牢固極了,

你壞是改變不了的,

好也改變不了,

什麼都改變不了。

我相信你對我也是這樣,

特別簡單,

就跟石頭一樣。」

我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感同身受」,每個人的幸福感是獨特的,痛苦也是獨特的,如果你碰巧是一個極具個性的人,那麼你的痛苦就更有自己的獨特性和深刻性了。我在張春的書里默默抽泣,她的書不是那種你看完可以馬上大哭一場然後酣暢淋漓。

你讀一句,鼻子一酸,眉頭一緊,不知讀到哪裡開始咯咯地笑起來,偶爾也會嘆口氣,偶爾又覺得幸福起來。

這是張春的魅力,真實、樸素,但是直擊人心。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同樣與抑鬱症作鬥爭的人,每個人大概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力求為自己「又贏得新的一天」。過去,我對抑鬱症的了解並不是那麼的深刻,看完這本書,對照自己的很多狀態,有點心疼自己,也有點心疼那些與抑鬱症抗爭的人。

這個世界的豐富程度有多厚重,人們內心的孤獨感就有多難以想像。

我希望你們都找到與它和平共處的方式,不要抗拒醫生,認真的去看醫生吧,讓他給你身體靈藥;而你精神的靈藥,就去在生活里感受吧。

在每一個細小又琢磨不透的樸實瞬間里,

遇到不幸,感受它,記下它,忘記它。

倘若遇到幸福,也感受它,也記下它,並珍藏它。

然後在下一個不幸來臨時,找到那個珍藏的幸福感,繼續感受它,然後為自己高興。

「時間流轉至今,我也無法更為堅強了。能說的都已說過,能尋求的都已尋求。我自己並未前行,但時間公平地帶著我流逝,不曾停下腳步。無論如何,我又贏來了一年。我仍將按捺著生,按捺著死,跋涉在影影綽綽漫天漫地的,繁華之中。」

無論如何,

你又贏來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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