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了閨蜜的戲
文/梅吉
01
阮玫第一次跟溫菁說想借她的小屋作為約會之地時被她拒絕了。
可阮玫死纏爛打地求她：「你也知道老靳很緊張我，只有說在你這兒他才放心。你也不想我的婚姻出個岔子，鬧到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地步吧？」
「那就安分地過日子！」溫菁白她一眼。
「可我就是想要愛情婚姻兼顧嘛。」
這就是阮玫。因為美和聰慧從小被眾星捧月慣了，任性又自我，但她對溫菁很好。兩個人大學室友四年，溫菁膽小怯弱的性子會時不時吃虧，每次都是阮玫替她出頭，甚至有一次溫菁被前男友劈腿，也是阮玫拿著板磚去討說法。一直到阮玫結婚，十年過去了，兩個人的酸甜苦辣都是一起分享分擔，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閨蜜。
只是這件事，溫菁覺得阮玫玩過頭了。
阮玫結婚的時候還是溫菁做的伴娘，婚禮上阮玫被老靳的誓詞感動得眼淚汪汪，但這才結婚半年呢，她就在婚內愛上了別的男人。據說這個叫陸中亦的男人是她工作中認識的，一同完成了個項目，吃了幾次飯就勾搭上了。阮玫說陸中亦的眼神特別深情，盯著你看的時候會令自己有種被寵溺的小女生的感覺。
「老靳不寵你嗎？」溫菁反問。
「寵，可這種感覺多多益善！」
「你太貪心了！」
「如果不讓我瘋狂一次我會一輩子不不甘心的！」
在阮玫幾次遊說下，溫菁終於答應了她這個可怕的要求。她知道即使她不答應阮玫，她也會去酒店或者去別的地方，到時候真的出什麼事兒阮玫的婚姻也就完了。她一邊厭惡著阮玫做這種出格的事，一邊又替她遮掩著。
每一次阮玫到溫菁家時，都會用微信跟老靳視頻一下，有時也會拉著溫菁說幾句。老靳自然是信的，叮囑她若要回家就給他電話他來接她，或者就讓她留宿在溫菁家。溫菁看著他們恩愛的樣子，很難想像阮玫會一轉身就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她的心理素質怎麼就那麼好，難道就沒有一絲對老靳的愧疚嗎？
但阮玫看上去很幸福，她被兩個男人所愛著，滿足了她內心所有的需求。
每次溫菁會在陸中亦來之前離開，去辦公室加班或者去附近咖啡館裡靜靜地喝一杯。她的生活單調乏陳，在一家出版社做編輯，剛畢業那幾年效益不錯，如今也就做些賣書號和出自費書的工作，很多同事辭職或者開闢第二職業，留下來的都是捨不得事業單位這份穩定感，溫菁也是。她沒有多少冒險精神，家人也覺得女孩子做這份職業好聽，所以她也就一直堅持著。
在上海這座繁華都市，溫菁最熟悉和信任的人也就只有阮玫了。
她有時候也會想陸中亦到底是怎樣的男人？橋樑設計師，三十歲，未婚，會送天堂鳥和滿天星，是一個理性和感性皆具的男人，聽說還非常地周正。
阮玫自己把溫菁家的側卧收拾了一番，換上她買的床單被褥，還添了幾樣飾品，讓卧室有了幾分情調的感覺。溫菁見她面若桃花地做些事，鄙夷地說：「真後悔有你這樣的朋友！」
「溫菁，你是不知道陸中亦有多棒！」她說那個「棒」字時加重了語氣，一種不言而喻的味道就出來了，溫菁瞪她一眼，自己羞紅了臉。
阮玫總是會提起陸中亦來，說他其實特別悶騷，是個很體貼又溫柔的情人。
溫菁一開始對陸中亦是反感的，覺得只有沒有道德底線的男人才會做這種事，但一段時間後竟然對他沒有了以前的那種抵觸，相反覺得這個男人很細心。他每次離開的時候會替她將房間清理一下，連垃圾袋都會帶走；她的電腦椅有個軲轆不轉了，也是他替她修好的；還有她缺幾本村上春樹的書，他亦替她補齊了……
都是些很瑣碎的事，她不留意都會忽略，可是等她發現的時候心裡總會有些微妙的感覺。有一天她忘記關電腦了，上面還有她正在翻譯的一篇專業性很強的文章，等她回來的時候發現陸中亦竟然已經替她翻譯好了。她在心裡讚歎的「哇」一聲，原來這個男人不僅是徒有其表。
02
溫菁第一次見陸中亦是三個月後，那天阮玫突然打來電話說陸中亦出差回來，兩個人約好了在這裡碰個面。
「這麼晚——」溫菁為難地望著窗外的瓢潑大雨。
「那你別出去了！」
「才不要呢！你們兩個……」溫菁說不下去，臉已經紅了。
掛了電話她換了衣服準備出門，可門一打開突然怔住了，門外站著的人也正抬手準備摁門鈴，見到她身形微滯。溫菁瞬間就反應過來，這個人是陸中亦。此刻他的頭髮全濕了，白襯衣黏在身上，身旁一個黑色的行李箱，同它主人一樣，濕漉漉的，很狼狽。
「阮玫她還沒到。」
陸中亦猶豫一下：「那我在外面等她。」
「進來吧。」
溫菁去找毛巾想讓他擦拭一下，想到他已經濕了的衣服又於心不忍，提議他可以去浴室洗個澡。陸中亦遲疑了一下拿著她找來的她寬鬆的睡袍進了浴室。
等陸中亦穿著溫菁的睡袍出來，不倫不類的樣子惹得兩個人都不由笑了。
想到他應該是剛從機場過來，她隨口問了句：「吃了嗎？」
他並不客氣，淺笑著說：「正餓著呢。」
溫菁去廚房麻利地煮了碗番茄雞蛋面，清亮的油花里浮著青蔥，餐黃的煎蛋，紅彤彤的番茄，陸中亦端著碗的時候有些怔。
這一刻溫菁的心裡充滿了對他的同情，他喜歡的女人只能用見縫插針的時間來見他，就像現在，她急吼吼地讓他來，自己卻又在家裡脫不開身。
吃完面收拾好，阮玫都還沒有到。
溫菁只好又給她打電話：「等你很久了。」
阮玫充滿歉意：「老靳有些不舒服，前幾天在發燒我沒在意，剛才一量都39度了，晚點，晚點我一定過來。」
阮玫又壓低聲音：「對不住呀，你跟他說一聲。」
可是那天晚上，阮玫始終沒來。溫菁和陸中亦坐在沙發的兩端看著電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然後她就蜷在沙發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陸中亦已經走了，她身上蓋了條毯子。她趴在雨後的陽台上看了會兒風景，突然覺出了寂寞。
03
有次溫菁問阮玫：「你們到底怎麼打算？」
阮玫奇怪地掃她一眼，反問：「打算什麼？」
「一直這樣，遲早會暴露的。」
「有你替我掩護，怎麼會？」
「阮玫！你得停手了！」溫菁正色，「你對得起他們誰？」
「可他們倆我都愛呀！」
比起阮玫，溫菁卻像是那個更有罪惡感的人。她每天都覺得有個石頭壓在心上，特別地不舒服。有時候被阮玫拉到家裡吃飯，見老靳殷切地招呼她，她更是覺得愧疚不已。
有天她去附近咖啡屋打發時間時接到阮玫急匆匆的電話，說老靳忘記帶家裡的鑰匙了來找她，現在都到樓下了。
溫菁「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拔腿就往家裡跑，經過小區門口的水果店時趕緊買了點水果，等她到家的時候，三個人正客客氣氣地在沙發上坐著聊天。
「老靳你來了。」溫菁擠著笑容，「我去樓下買點水果……」
陸中亦自然地接過溫菁手裡的袋子，然後一起去廚房洗洗切切，蘋果梨香蕉菠蘿……做成水果沙拉，用大玻璃碗盛出來。整個過程兩個人搭配得很默契，他也很熟悉她家裡的東西，壓根沒有讓老靳多想，直說溫菁眼光不錯，找的男朋友很靠譜。
「啥時候結婚？」老靳笑眯眯地問。
「他們才認識不久！」阮玫拽了拽老靳，沒好氣地說，「別搞得我們家溫菁恨嫁似的，她還要多考驗考驗陸中亦呢。」
陸中亦突然抬手把溫菁往懷裡一攬：「小菁不嫁我嫁誰？」
溫菁靠在陸中亦的懷裡心狂跳起來，整個人有恍惚的甜蜜感。她不是沒有談過戀愛，但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那天晚上老靳提議四個人玩撲克，自然是陸中亦跟她對家，有時候出錯牌她懊惱，他會抬手摸摸她的頭，喊她小笨瓜。溫菁知道陸中亦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氣阮玫，可她卻看不出阮玫有一絲生氣的端倪，只有在阮玫跟著老靳離開時才抱著她耳語：「媽呀，心臟病都要嚇出來了。」
陸中亦等他們走後才能離開，有片刻的時間他和溫菁都挺尷尬的，她忍不住問：「你到底喜歡她什麼？」
陸中亦笑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何必那麼認真？」
溫菁無端地動了氣，覺得她真是看錯他了。原來他就是一個既隨便又沒有廉恥感的男人。
「你快走吧！」溫菁冷冷地說。
04
阮玫再給溫菁打電話說他們要用她的房子時，她的心裡有萬般的不情願。但以前可以現在為什麼不行，她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只能應了下來。
有天溫菁在咖啡屋坐了很久終於忍無可忍地決定回家，她已經受夠他們兩個這樣了！她想今天就算跟阮玫鬧翻也不會再同意他們再到她家胡鬧。
她攢了一肚子火上樓，然後大力拍門，可等著阮玫來開門的時候，她突然就慫了，指了指書桌：「我忘記拿份文件了。」
她心亂如麻地走過去抓起文件扭頭就走，甚至沒敢朝卧室里看一眼。
等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阮玫突然喊：「我們正要去吃晚飯，一起吧？」
「不，不用了！」
「就小四川，你先去點著，我們隨後到！」阮玫不由分說地推了推她的肩，「好餓！」
可是溫菁在小四川點好菜後阮玫卻沒有出現，只有陸中亦進來抱歉地說阮玫有事先走了。
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飯，都有些沉默。
「你真能吃辣。」陸中亦突然說。
「啊？」
「這盤尖椒炒肉，你全吃辣椒了……」陸中亦笑起來，「這應該是朝天椒吧？」
溫菁這才感覺滿嘴火辣辣的，一把抓起旁邊的水杯猛灌幾口，又嗆得直咳嗽。而陸中亦在旁邊又是拍後背又是重新添水，溫柔妥帖得讓溫菁的心臟都滾燙起來。
「你好像不太愛吃葷。」陸中亦奇怪地問，「可你怎麼點的都是葷菜？」
「都是阮玫喜歡的菜。」
「你跟她倒是不同，她不太考慮別人的感受，而你總是在考慮別人的想法。」陸中亦說，「你活得太小心了，有時候應該更直接地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
「怎麼直接……」溫菁在心裡補充一句：直接告訴你，我對你有意思嗎？
溫菁都快要瘋了，她忍耐，壓抑，嫉妒，煩躁……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她要失控了。
05
可是阮玫卻一連好幾次地失約，每一次她說跟陸中亦約好讓溫菁先給陸中亦開門，可陸中亦來了，阮玫卻被這樣那樣的事纏著來不了。
陸中亦每次都很有耐心的等待，好像他對阮玫的來與否已經無所謂，倒是他和溫菁的交談多了起來，他們發現彼此有很多的共同興趣，喜歡看的書，聽的音樂，都是差不多類型。
有天陸中亦去陽台上抽煙，他的背影蒙了淡淡的月光，她的心微微地動了動，走過去，從他的指縫裡拿過煙狠狠掐滅，「別等了。」
「其實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什麼？」
「就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
溫菁的心臟又無端地狂跳起來，然後別傳面孔。
阮玫說的對，陸中亦的目光太深情了，有種讓人沉醉不醒的感覺。
有天晚上她回家的時候，看到陸中亦竟然在門口等著。他穿著黑色襯衣和外套，手裡提著一個果籃。她有些慌亂：「阮玫沒跟我打電話，我不知道——」
他笑了笑說：「我看你在做一些翻譯工作，有個外貿公司需要一些資料譯文，你願意接下這份兼職工作嗎？」
「我最近沒有太多時間。」溫菁的工作很閑，但她不太想要跟陸中亦有太多接觸，因為她感覺到不安。
「哦，那我走了!」他把果籃塞到她懷裡，轉身的時候突然說，「其實我來找你，不是想說工作的事，就是想要見一見你。」
她知道阮玫是故意的，因為她懷孕了想要回歸家庭，所以順手把陸中亦讓了出來，她最近的不斷失約不過是為他們製造一些機會。陸中亦和溫菁在一起了，他們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分手——這是阮玫的曲線救國，她是如此聰明的女子，懂得適時地進退。
溫菁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陸中亦，她承認她是喜歡他的，他們的性格愛好都驚人的相似，但她介意他和阮玫的過去，也介意他是在阮玫的順水推舟里和她在一起。
她對阮玫說：「我有男朋友了，以後不方便了——」
「誰？」
「同事。」溫菁笑了笑，「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阮玫長長地「哦」一聲，有些失望的掛了電話。
那以後陸中亦沒有再來過溫菁家，她也不知道他和阮玫有沒有分手，但阮玫有了孩子後，一心都撲在那個可愛的小人身上，朋友圈裡全是曬孩子的照片，溫菁知道阮玫已經回歸家庭了。
溫菁有一天在手機里翻某個號碼的時候，錯愕地看到了陸中亦的手機號碼。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存進去的……在愣神了很久以後她還是輕輕地刪掉了他的號碼。
她知道如果他們在一起了，他和阮玫的這一段就會是他的污點，她是忘不掉的，然後開始無休止的爭吵和懷疑……所以明知道不會走得太遠的感情，又何必去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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